第二枚巨石,硬生生撞碎了城垛,從城墻上一路滾進城里,隨即轟然一聲,重重砸穿了一棟靠近城墻的民宅屋頂,所過之處,一路尸骨碾成泥,碎開的石頭宛如被投石索丟出的飛彈,驚得一眾守軍連腦袋都不敢抬。
緊跟著是第三枚。
隨著一名騎士高舉起手中的戰斧,狠狠劈斷繩索,沉重的配重箱在重力作用下,猛然下墜,像是蹺蹺板一般,將另一端拋桿盡頭,包括在皮革里的石彈狠狠拋飛。
只見這枚巨石,明明看其飛行軌跡很偏,大概率要落到城內的民宅上,卻在緊要關頭,像是被風吹歪了一般,直接砸在了被第一枚石彈攔腰砸中的塔樓上。
這下,它再無幸免的道理,整座磚石結構的建筑轟然垮塌,上面安放的弩炮,投石器,儲藏的軍械嘩啦啦砸了下來。
雖說早在第一枚投石命中時,塔樓下的士兵們就開始了躲藏,因此這枚投石并未對守軍造成多大的傷害。
但這一記炮轟,卻儼然是砸在了薩拉森守軍本就搖搖欲墜的士氣上。
“圣火在上,這些法蘭克蠻子的投石器居然這么準?”
“難道真是他們的神在庇佑他們?”
反觀城下,每一枚炮彈命中,十字軍的歡呼聲和叫好聲便接踵而至。
這邊。
拉維尼婭不禁側目:“尼娜,剛才是你做的?”
切里尼娜“嗯”了一聲,神情淡然,她精英化后解鎖了第二技能“疾風”,這項技能類似于芙琳吉拉的鮮血魔法專精,方方面面都用得到。
她低聲說道:“戰爭就該是戰士們的事,不該波及平民,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最起碼,該少波及一些。”
薩魯佐家刺客出身的切里尼娜,心地卻相當善良,當初為領地招納流民時就體現出了這一點。
但跟拉維尼婭不同,她在薩魯佐家進行刺客修行的時候,手底下可沒少沾血。
她微微側過臉頰,神情嚴肅,如玉般晶瑩的俏臉在月光映照下越發晶瑩:“妮婭,或許我這么說會有些冒犯。但如果事事束手束腳,只會釀成更大的惡果。”
拉維尼婭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慚愧,道理她都明白,但如果真這么容易就身體力行,她也就不是她了。
“抱歉,我會盡可能去克服。”
“不用向我道歉,妮婭,大人曾經說過,這個時代沒有正義的戰爭,十字軍不是,薩拉森人也不是。埃及的科普特人也不需要我們所代表的十字軍來解救。但是妮婭,你該相信大人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拉維尼婭緊盯著這位狼族少女的眼睛。
對方的語氣很篤定,眼神中也寫滿了堅定不移。
“你也知道未來的歷史軌跡,或許跟這個世界不完全一致,但我相信,換大人來統治這個世界,會比原來更好——哪怕只是好上一分,也值得我們努力。”
“我...我明白了。”
拉維尼婭忍不住挪開了跟切里尼娜對視的眼眸,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抬起手,指向城頭的敵方守軍,唇瓣輕啟。
“律令·震懾!”
洛薩沒有注意到拉維尼婭的舉動。
戴著金色面具的他,此時正站在一架巨型投石機的前面,默默觀察著城頭的局勢。
塞曼努德城的守備力量已經空虛到了極點,正對著他們這邊的城墻上,粗略一數,守軍僅有幾百人,其中著甲的才不足三分之一,多半都是些征召來的民兵。
但就算這樣,他也沒有打算直接開始強攻。
的確有不少攻城戰打下來,損傷還遠遜于守城方的實例。
但那要么是經過漫長的圍城,使守軍糧食耗盡,甚至是自相殘殺,或是敵人城防不夠堅固,被投石機砸塌城墻之類。
但塞曼努德城卻是不行。
雖說守軍羸弱不堪,但那些塔樓,雉堞后安置的守城器械,殺傷力卻是不可小覷。
再悍勇的騎士,裝備著再堅固的甲胄,在登城之時,也可能被一盆火油燒成火炬,或是被一顆投石砸得粉身碎骨。
般若召喚出的攻城器械,雖然大多覆蓋有隔火,阻燃的皮革,或是薄鐵皮,但這東西也就是聊勝于無罷了。
他這時,倒也陷入到了跟馬赫里總督一樣的窘境,因為他麾下帶來的騎兵,盡是他手底下的精銳,哪怕是拿一個來換敵人二十個,三十個,也實在是虧本買賣。
“大人,我們是不是該準備進攻了?”
洛薩搖了搖頭:“不急,時間尚早,敵人又沒有援軍,再等投石機轟擊一陣,盡可能毀掉敵人的守城器械。”
他沉下神來,整個人儼然一具雕塑,端坐在日蝕這匹巨馬之上,戴著的金色面具,更是彰顯出十足的壓迫感,使城頭的薩拉森人連看一眼都覺得驚懼萬分,肝膽欲裂。
“這就是十字軍的魔鬼大公?”
“對,就是他,金色面具,獨角鬼馬——他甚至連巨龍都殺了!”
又等投石機轟擊了好一陣,隨行的騎兵們都已休息好了,紛紛請戰,洛薩才算是應允了。
方才這一番炮擊,看似聲勢浩大,但真正給敵人造成的實質損失還是有限,更多的還是體現在士氣上。
塞曼努德城到底是一座堅城,就算是配重投石機想要轟塌一截城墻,或是砸破敵人的城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不然,哪還有那種曠日持久,動輒幾個月甚至是幾年的圍城戰?
“漢斯,莫德爾,你們兩個分別帶一隊鐵浮屠,一隊具裝弓騎各推一座攻城塔靠近,用弓箭射殺敵人城頭守軍,壓制敵人。”
他話音剛落,又道:“維內托,敵人有護城河,此戰你率一隊步行騎士,藏在攻城錘的擋板下,目標是砍斷吊橋,攻破敵人城門。”
命令剛傳遞出去不久,隊伍便動了。
般若召喚出的攻城塔,盡數是十余米高,三層結構的巨型塔樓,其中,第二層,第三層的射擊孔,都能瞄準城頭射擊,最高層相較于敵人城墻,更是居高臨下。
受限于護城河,攻城塔無法真正抵近敵人城墻,但也能充當一座移動堡壘,對敵人城頭大多是無甲民兵的守軍進行壓制,使其難以反擊。
維內托所率的一隊步行騎士才是攻城主力,這些全副武裝,穿著圣拉撒路式罩袍的騎士,舉著鳶盾,迅速結成留任老兵那種的龜甲陣。
最前排的騎士躲在攻城車頂棚之下,推動這架龐大的攻城器緩緩前進。
隨著三座巨型攻城器械不斷靠近,原本就已宛如繃緊弓弦的薩拉森士兵們,早就慌了神,有些明明還相隔老遠,就挽弓射箭,自然是連敵人的邊兒都摸不到,徒然耗費箭矢。
等到攻城塔離得近了。
只聽砰得一聲。
城頭一座隱藏的投石車發威了。
這一記投石,還特別好運地命中了攻城塔,只可惜這座投石車實在太小了,發射的彈丸也只有三十公斤,命中攻城塔之后,竟是被上面的鐵皮彈飛了出去。
漢斯緊抓著攻城塔內的扶手,他沒有在下面推車,而是提前上到了塔樓的最高層,這一記投石,個頭兒雖然不大,但也砸得他腳底下像是地震了一般。
他站穩身子,長出了一口氣。
靜靜等待著攻城塔的靠近。
他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等到攻城塔靠近城墻的時候,直接從這里,跳過三米寬的護城河,直接登城!
漢斯也算是久經戰陣了,自然看得出敵人的士氣已經快到極限了,就差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另一邊,推著攻城車的維內托也是類似的意圖。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雙手戰斧,只等劈斷吊橋的鐵索,等到攻城錘砸破城門,便第一個沖進城里好好廝殺一番。
不僅是洛薩麾下的兩頭狼人如此想法,城頭的第三位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