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直言不諱道:“陛下有個任務交給我,但我現在手底下可用的力量太少了,我需要你的幫助,高弗雷大人。”
他將鮑德溫四世交代給他的事,同高弗雷男爵詳細說了一遍,
“我麾下有一百騎兵,十二名騎士,你想要借多少人?”
高弗雷男爵面色嚴肅道。
這么多騎兵?
洛薩被高弗雷男爵掌握的力量嚇了一跳,能維持這樣一大筆常備武裝,即使是帝國伯爵也沒幾個能媲美的。
帝國伯爵指的是大日耳曼尼亞,由皇帝直屬的伯爵,而非一些大公麾下分封的伯爵。
維爾納就是其一。
如果把征召農兵都算上,單高弗雷男爵就能拉出來上千人了。
洛薩思索片刻,答道:“最少二十人,騎士的話...我需要一個懂得隨機應變,熟悉圣地地形和勢力分布的人。”
高弗雷好整以暇地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是燒幾個村莊?劫掠,屠殺幾百個異教徒平民的話,我借給你十個騎兵就夠了,他們的戰技都很嫻熟。”
洛薩皺起眉:“燒村莊?屠殺平民?”
“我從沒那么打算過。”
戰爭雖然總歸會殃及平民,但他絕不會親手對那些手無寸鐵的人進行屠殺。
他過不去自己內心里的那道坎兒。
洛薩面色肅然:“公正,憐憫,懲惡揚善,不對弱者出劍,這是騎士的信條。”
高弗雷語重心長地說道:“但教宗陛下說過,殺死異教徒不算殺人。洛薩,你必須明白,迂腐之人,不管是在圣地還是其他地方,都是無法成就偉業的。”
洛薩沉默了片刻,搖頭道:
“大人,您說的或許是對的。但人不可不問一己良知,我無法欺騙自己,告訴我這么做是對的。”
高弗雷許久沒說話。
洛薩抬起頭,在男爵臉上,洛薩看到了欣慰,贊賞以及懷念。
他長嘆了一口氣:“洛薩,其實你根本不像你的父親,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除了智慧和勇氣以外,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格都不像,你比你父親英俊多了。”
高弗雷拍了拍洛薩的肩膀,兩人相視而笑。
“你的父親是個虔誠的信徒,他懂得權謀,懂得軍略,卻不像你一樣懷著仁善之心。”
“他被稱作是劊子手,冷血的屠夫,從不憐憫自己的敵人,也對那些跟異教徒勾結的十字軍貴族,毫不留情。十字軍貴族們害怕他,異教徒們憎恨且畏懼他。”
高弗雷見洛薩神情有異,笑道:“不過你放心,爵黨和太后黨也有很多人都欽佩維爾納的公正耿直,沒人會因此而遷怒你,最起碼明面上不會。”
洛薩笑了笑。
他其實并不害怕受到針對,不遭人嫉是庸才,他既然得了維爾納老爹的余蔭,父債子償也沒什么。
不過沒有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高弗雷臉上的笑容逐漸斂去,露出了一絲暗然:“你的父親當初之所以離開圣地,其實是對我和陛下有看法的。因為我們在很多時候,不僅沒有支持他,反而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他認為我們背叛了當初訂立的崇高理想,向異教徒們茍求和平,而不是堅決地戰斗到底。”
高弗雷男爵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苦澀。
洛薩微怔,維爾納伯爵往日的表現,的確像是個虔誠的信徒。
但洛薩還是第一次意識到,當初的他竟如此剛直。
即使蒙吉薩戰役打敗了薩拉丁,十字軍諸國跟阿尤布王國的力量對比依舊十分懸殊,雙方體量在這兒擺著呢。
“不過現在來看,他應該也已經想通了,不然也不會把你派到我們身邊。”
“洛薩,陛下能將此重任交給你,說明他也很看好你啊。”
洛薩正色道:“我也必定不會令陛下和您失望的。”
“不要有太大壓力,活著回來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背負恥辱。活著,才有未來。”
“我明白。”
高弗雷拍了拍洛薩的肩膀:“我手下有一隊庫爾德騎兵,他們曾經為贊吉王朝效力,贊吉王朝被薩拉丁覆滅后,他們發誓要為主君復仇,即使是為異教徒服務也在所不惜。”
高弗雷盯著洛薩的眼睛,這算是他最大的隱秘之一了。
盡管在圣地,十字軍貴族們或多或少,都跟異教徒有所勾結,就連國王鮑德溫四世,也曾跟薩拉丁有書信來往。
但這是絕對無法擺上臺面的。
洛薩很干脆地說道:“那就再好不過了,就帶這隊庫爾德騎兵!但問題是,薩拉丁肯定會將此事推到贊吉王朝余孽的頭上。”
贊吉王朝,曾是阿尤布王國的宗主國,于前些年,被薩拉丁推翻并占據了所有領土,相當于前朝余孽。
再加上他們的勢力本就主要集中于阿勒頗,安條克等地,熟悉地利。
曾經的安條克大公雷納德伯爵和埃德薩伯爵喬治林三世,便是被贊吉王朝的軍隊所敗,自此丟失了領地。
而薩拉丁本身就是庫爾德人,這支庫爾德騎兵隊隸屬于他,也說得過去。
高弗雷輕笑道:“事情真相如何,往往并不重要。”
洛薩也反應了過來,點頭道:“薩珊王欠缺一個出兵的理由,而我們只要給他一個理由就夠了。”
薩拉丁收復耶路撒冷,他將成為整個拜火教世界的救世主。
他的聲望將立刻壓倒薩珊王朝的那位萬王之王。
而薩珊王明面上,還絕不能扯薩拉丁的后腿,不然根本沒辦法向盼望著能光復圣地的拜火教信徒們交代。
高弗雷微笑著補充道:“即使有不合理的地方,薩珊王也會替我們掩飾好的。”
他看著洛薩鬢發間的汗珠,笑道:“你該換一身絲綢長袍的,更涼快,也更符合貴族的身份。”
“放心,在耶路撒冷,絲綢還沒那么貴。經由那些慳吝的商人之手,才一下子翻了好幾倍。如果你買不起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件。”
洛薩連忙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高弗雷微怔,有些無奈道:“我只是跟你客氣一下。”
洛薩滿臉苦澀:“確實沒錢了,陛下賞賜我了一千枚蘇勒德斯,但我決定用這筆錢來武裝五十名披甲軍士。”
“糧秣,軍備,士兵的薪資,訓練的場地,這筆錢我恨不得一枚金幣掰成兩半用。”
“五十名披甲軍士?”
高弗雷愣住了。
“洛薩,在圣地,你用這筆錢組織十名騎兵,都要比五十名披甲步兵更管用。”
洛薩有些無奈道:“身為騎士,我無法招攬流浪騎士和他們的侍從,只能雇傭一些騎馬軍士,他們的戰斗力與騎士相去甚遠,而且太過昂貴了。”
當初跟馬扎爾騎兵一戰,騎士跟普通游牧民的戰斗力的差距,可見一斑。
洛薩當然知道這個時代,騎兵才是王者,確切來說,一直到大方陣崛起前,騎兵都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亞歷山大的方陣名聲再怎樣顯赫,依舊改變不了伙伴騎兵才是一錘定音的重要因素。
帝國手持方形盾牌,高舉鷹徽,戰無不勝的軍團,也需雇傭蠻族和努比亞的輔助騎兵。
他還手握翼騎兵的鳶尾旗這件騎兵神器,更應該大力發展騎兵了。
但知道歸知道,他玩不起。
一匹戰馬不算喂養它需要花費的糧食,就頂的上好幾個披甲士兵的裝備了。
“的確。”
高弗雷被說服了,點頭道:“你有你自己的考量就好,我的經驗未必就符合你的實際情況。”
“今晚在城內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即刻出發,返回尹貝林,你得在那兒,跟那支庫爾德騎兵隊匯合。”
“走海路?”
“對,尹貝林距離海岸線不遠。我會安排你們乘船,北上自海法港登陸,穿過加利利地區,進入阿尤布的勢力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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