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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
大音希聲,張箏身心疲怠地閉上眼,意識徹底陷入混沌之前,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
冥冥玄黃之中,于混沌未開化之地,一株嫩芽顫巍巍立著,絲絲無形的道韻流轉遍周。
道韻游走,漸漸組成一影影綽綽的大字——“善”。
此字方一落成,自混沌中悠悠飄蕩出數縷至純道韻,受其牽引,化作曳尾隨其鉆入嫩芽。
天地錚然清鳴,無聲無息。
勢成!
“好了,散去了。”
一身形鍵碩的長老飛身而上,騰空立于空中,氣沉丹田,對著一眾好奇的弟子揮袖驅散。
弟子間自是唏噓一片,卻又不敢違背空中壯碩長老的命令,那可是內門執法堂大長老——石子刀!
看著底下一眾弟子拖拖拉拉、不愿離去的模樣,石子刀臉色忽變得冷硬,眉頭一豎,嚴厲肅然之氣頓生。
見此,拖拉著不愿走的弟子們瞬間作鳥獸狀散開,各自繼續自個兒的事。
段無為這才施施然飛身上前,親近地一拍石子刀的肩膀,恭維笑道:“還是咱們執法堂大長老威風。”
石子刀鼻子出氣,重重“哼”聲,“壞人都叫師兄我來做,當然威風了。”
“唉,話可不能這么說,咱執法堂可是正義之殿,守護我萬玄門上下安寧。”
也就說些好聽話,石子刀不屑地擺手,下巴抬起,朝著山頭方向一點,“不是你脈弟子嗎?還不去看看。”
兩人在昏死的張箏身旁輕飄飄落地,望著地上癱軟的人若有所思。
問心雷劫氣勢浩大,看似毀天滅地,實則只由受劫者一人承擔,于周圍景物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張箏雙眼緊閉,背部弓起,蜷縮成一團,整個人被黑炭包裹,十指深陷入堅硬的石板地,指甲掀斷,血流不止。
石子刀連連嘖聲,頗有兩分驚奇,“你這弟子怎么回事?還引來了問心雷。”
歷來只有天資卓越的魔修才會引來問心雷,若不能抗過,便會在天雷之中身隕道消,若活下來……
便算真正列入魔族一派,修行為天地認可,日后若無意外,必將成為一代魔族精英,禍亂人世。
細數淮奉大陸被貶億年來,已知的引來問心雷之人百萬數以上,而抗過問心雷的卻不足千數,無一不是魔修中的天才人物。
問心雷于魔修而言,驚喜大于恐懼,畢竟只有度過問心雷才能洗髓淬煉,化為真正的魔族,日后才可以魔氣修煉得道。
若不能度過問心雷,以魔修身份修行極限至化虛再無法寸進,永不得成為渡劫修士,成就大道。
這還只是理論而言,從實際情況觀來,魔修從未有突破至洞虛之人,最高不過止步于出神期。
段無為斂下眼中暗色,笑著反問道:“她在這問心雷下活了下來,若真是魔修,此時身上怎會沒有淬煉魔氣呢?”
石子刀蹲下身,一手搭在張箏烏漆嘛黑的手腕上,凝神查探張箏的身體狀況。
這弟子外表看著慘烈,奄奄一息,體內倒是靈氣渾厚純粹,生機蓬勃。
收回手,他看向段無為皺眉輕搖頭,“還真沒魔氣,靈氣純凈雄渾,已凝成金丹,是個好苗子。”
段無為神色不變,安定自若道:“那不就好。”
視線落在遠處剛巧路過的張小涼身上,傳音將張箏暫且交付給他,段無為轉向石子刀道:“行了,這弟子就交給小涼了。掌門師兄尋我們還有事,走吧。”
兩人飛身離去,衣衫翻飛,段無為回眸望了眼張箏的方向,眼底波光暗涌,不知名何。
原地,張小涼橫眉一皺,冷淡地喚了聲,“張師妹?”
張箏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沒給出一絲回應。
這是第二次被師父指派來“照顧”張師妹了。
張小涼略一思索,他與張箏似乎一共也就見過三面,三次面張箏皆是狼狽不堪。
第一次她埋在地里,跟個妖怪一樣破土而出,后面兩次更是直接昏死不醒。
方才天雷劫氣勢浩大,悶雷滾滾,電閃雷鳴。
張小涼又怎會沒注意到,不解地搖了搖頭,從芥子空間中取出幾顆上品療傷丹藥和清神丹,粗魯地掰開張箏的嘴,一把囫圇灌進嘴里合上。
藥力生效,滿手暗紅的血液漸漸凝固,硬生生折斷的指甲重新生出。
腰上傳訊令閃爍弱弱白光,張小涼瞥了眼,眼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不耐。
站起身,往傳訊令注入一絲靈力,一道嬌蠻的聲音傳來,透著兩分俏皮。
“張師兄,你在哪兒呢?山海令比就要到了,爹爹叫我們去鞭云河去抓些靈尾來。”
山海令比,還有月余便是初賽了。
這次尋他倒是正事,張小涼面色稍緩,傳音道:“法明西十二峰,還有點事要辦,麻煩肖師妹等一會兒。”
傳音剛去,那邊便傳來回音,語氣輕快愉悅。
“不麻煩,我過來尋張師兄吧。”
“不用。”
張小涼看著拒絕的傳言石沉大海,頭疼地揉著眉心,腦子亂如一團麻。
“唔……”
躺在地上的張箏眼瞼顫動,緩緩睜開眼,眼前景象慢慢明晰。
張小涼將目光落在張箏身上,道:“張師妹?還好嗎?”
張箏遲鈍地轉動腦袋,視線在聲音源頭聚焦,是段無為的親傳弟子——張小涼。
頭腦徹底清醒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渾身包裹的黑炭簌簌抖落灰塵。
張箏取了身衣裳給自己套上,施了個凈身訣,恢復正常面貌,這才拱手道:“謝張師兄,我已無事。”
“無事就好。”
張小涼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要離開,抬出的腳陡然一頓,回頭問道:“王若瑾之事你可知道?”
“王若瑾?”
張箏口中呢喃著這三字,回想片刻,眼中流露出疑惑,“此人我曾見過?張箏并無印象。”
張小涼眼如刀,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她的神色,“你昏迷十年,乃由她照顧。”
張箏狐疑地轉動著漆黑瞳孔,目光澄澈,“十年?我竟昏迷了如此久。”
她稍頓片刻,繼續道:“我不知王若瑾是何人,十年間我沒有任何記憶,一醒來便渡雷劫了。”
“這王若瑾發生什么事了?”
看見她一臉茫然之色,張小涼轉過頭,背對著她,語氣一如死人臉般冷淡。
“她發生了些意外,你既已清醒,執法堂不日會來尋你,屆時自然便知了。”
目送著張小涼離開。
張箏轉身回洞府,茫然不解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眸光暗沉。
看來這件事還是沒能逃脫,日后可有一場硬戰等著她呢,落到執法堂手里可不好糊弄。
她得好好想個措辭,不說完全洗清嫌疑,至少不能給自己招來更多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