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稻快要成熟了，宋毅和采購員都不在村里。
他們分頭去往周邊幾個縣城跑手續，準備把魚分別銷售給各個食堂、剩下的拉去縣城菜市場租攤位零售。
龍樟村有550畝地，其中，水稻田247畝。
預估鮮魚產量每畝50斤左右，一萬兩千多斤的魚，周邊農村公社街上賣不完那么多。
縣城居民較為密集，不種地，國營菜市場供應當季蔬菜、豆制品、家禽、蛋以及河鮮。
需要票證的菜、肉、干散貨，由專門經營的門店、副食店計劃供應。
首次收獲稻花魚，跑腿談供應很累，但他們干勁十足。
稻花魚以鯉魚鯽魚居多，養殖時間不長，從小魚苗養到早稻成熟，也就一斤多點。
稻花魚肉質鮮嫩，土腥味很淡。
但是去各縣城沒辦法帶鮮魚，優勢不能直觀展現。
不超過兩斤的魚，只能按四級鮮魚的批發價2毛1去談。
即便是這樣，生產隊能有兩千多塊入賬足夠讓他們馬不停蹄地去跟各食堂采購周旋。
能談妥幾家食堂，村里不管。
水稻收割前十天左右，必須把稻田里的水放干，先收獲稻花魚。
林家的早飯剛撤桌，肖東明拎著和宋毅同款的黑色皮革大提包進來。
特地理過發的短碎發烏黑利落，鬢角的碎發被汗液潤成一個尖尖，輪廓鮮明的五官線條立體精致，含笑的眉眼深邃而溫柔。
“毅嫂，我來接蘭蘭！”
林玉珠正收拾碗筷，回頭笑笑，“早飯吃了么？”
“沒呢。”肖東明把手提包掛在墻上，眉宇間意氣風發，眸色閃亮，“去了一趟你們大隊給蘭蘭開結婚介紹信，剛把生料款送去劉會計那，可把他給激動壞了！”
不用人招呼，東西一放就往后院走。
“解決了資金大缺口，可不得高興么。面在紗櫥里，自己拿碗盛。”林玉珠抱上碗筷跟在他后面。
林玉蘭在院子里晾生麻絲，聽見他的聲音，立刻撒手飛奔一把撲上去。
仰起小臉扁著嘴撒嬌，“我都曬黑了....”張開手掌舉到他面前，“指甲和手指黑黢黢的，指甲縫也洗不干凈....小仙女形象蕩然無存，改天再去領證吧....”
肖東明笑容溫柔捧著她的臉，細細打量。
和在他家養得粉粉嫩嫩一對照，確實曬黑了一點，淡淡的蜜色。
雙眸水潤，唇紅齒白，健康有活力。
他捏捏她的臉，笑容溫柔，“不會呀，還是很漂亮的，長在我的心尖上。”
好不容易哄到手的媳婦，改天領證？
開什么玩笑。
別說只是曬黑一點點，就算黑成碳也要把證領了！
迫不及待！
林玉蘭那點小委屈立刻被橫掃一空，眉開眼笑環著他脖子，踮起腳尖，“嘴巴這么甜的嗎？我嘗嘗！”
林玉珠看了一眼甜得冒泡泡的兩人，默默抱著碗筷進了灶房。
作為一個成熟的電燈泡，控制瓦數的自我修養還是有的。
碗筷暫時放在盆里，小爐子生火，煎了兩個荷包蛋，把剩面倒進鍋里加熱。
外面甜夠了的兩人手牽手進了灶房，林玉珠支起小桌子，擺上面條和碗筷。
“你們早點出門吧，外面曬。蘭蘭東西都收拾齊了沒，錢票夠不夠？我再給你拿點吧。”
“不用他之前給我留了好多錢票呢”
林玉蘭托著下巴笑嘻嘻地看肖東明盛面，“你和宋二嫂先前分給我的幾十塊也沒機會花，我現在可富裕了！”
“是啊，她現在比我富裕。”肖東明憋著笑接茬，故意逗她，“我的家底真的全掏給你們劉會計了，現在特別窮。養不起你啦，你還愿意嫁給我么”
林玉蘭渾不在意聳聳肩，“說得好像我是圖你錢花才嫁給你一樣，我圖的是你身子好嗎？”
“噗！”
肖東明喝面湯猝不及防，捂著嘴背過身去，嗆得一陣猛咳，臉都咳紅了。
這小姑奶奶在姐姐面前還真是什么都敢說....
偷偷瞟了一眼林玉珠似笑非笑的淡定表情，尷尬得不知道要不要轉身。
林玉蘭眉頭一皺，很認真地幫他拍背，拍得咚咚響。
“我用不著你養活。我姐說了，我現在也是有頭銜的人，在生產隊地位唰唰往上升。放心吧，咱們還有姐姐和姐夫！實在不行，他們養咱們！”
“咳！咳咳咳！”肖東明咳得更厲害了。
深呼吸幾口氣，轉過身來拿手帕擦嘴，清了清嗓子，“咳說得有道理，是條好路子。”
林玉珠敷衍地扯扯嘴角，“噢，謝謝對我們能力的肯定，有被夸到。”
說著起身揉揉林玉蘭的頭頂，“好了，我去上工，你們去縣城注意安全，隨身物品要看管好。肖東明跟人談事，你乖一點，別添亂。”
“知道啦去吧去吧”林玉蘭揮揮手，對著她的背影小聲嘀咕，“我看起來有那么不靠譜么，不就是去賣幾條魚，我還不稀罕往上湊呢。”
今天給她批假，去縣里領證。
假好像放了，又沒有完全放。
聽說要賣魚，他家大傻子自告奮勇攬下本縣的業務。
前天就開始在縣城跑了，今天領完證還得接著去忙正事。
談個百來斤魚的小業務，還不到五十塊錢，有什么值得她搗亂的？
又不是吃飽撐得慌…
“你今天要跑幾家啊？”她歪著頭，伸手戳戳肖東明的手臂，“我還沒去過縣城呢....”
肖東明會心一笑，“放心，就剩一家印刷廠，談完就陪你逛縣城，好不好？”
知道她在這個小地方憋久了，想去別的地方看看，小心思很好猜的。
這兩天緊趕慢趕把該跑的都跑完了，就為了騰出時間來陪她。
“嗯嗯！”她雙眸亮晶晶的，笑得明媚燦爛，“你先吃著，我去換衣服！”
說完一溜煙跑回房間，拉開破舊的衣柜，左挑右挑，選了一條低亮度接近霧霾藍的長裙。
溫婉嬌俏的蓬松編發，長發挽成花苞丸子頭，上面扣一個裙子同色大蝴蝶結布藝發夾。
簡單的大圓領，鎖骨半遮半掩，領口多加一層藍白邊斜圓領，左肩部分的尾端打一個小蝴蝶結。
高腰寬幅裙擺過膝，顏色素雅，在裁剪上處處透著一些小心機。
配上簡單的圓頭小白鞋，純潔甜美的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她拎著裙擺在肖東明面前轉了一圈，“好不好看？我家沒試衣鏡，看不到整體效果。”
“好看！給你買一面立式試衣鏡先用著，我定制的結婚衣柜有鑲大鏡子。”
肖東明笑著伸手摟她的小蠻腰，“這么漂亮的傻丫頭帶出去，真怕別人惦記。”
“管它誰惦記～”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反正我只惦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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