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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野杏林的果子,經過一個多月的成長,已經顆顆圓滾如乒乓球。
脆嫩的青色正在向金黃色轉變。
只是隨便看一眼,就會口水泛濫。
摘一顆品嘗。
應該是酸中帶著微微的甜。
引得村里不少嘴饞的孩子,成群結伴爬樹摘果。
孩子們淘氣,連摘帶吃帶丟著玩。
唐妙顏也不爬樹,想跟在他們身后撿兩顆完好的。
誰成想,她還沒伸手去撿,就被一只穿著黑鍛錦靴的大腳給踩碎。
這男人是故意找她麻煩的?
唐妙顏轉頭不悅的瞪著蘇禹珩。
蘇禹珩卻是剛剛收回手,將手心里從高高樹枝最前端,所有孩子都不可能碰到之處摘來的果子遞給她。
“不吃!”
誰要吃他摘的果子?
就是饞死。
她都不吃!
唐妙顏氣鼓鼓的轉身,賭氣坐到無人的懸崖邊上。
都懶得看他一眼。
蘇禹珩拿著兩顆杏走過來,低聲軟言細語的道:
“我不是故意踩壞的!這個賠償給你。”
說完拽起她的衣服,給她仔細擦擦。
隔著衣服放到她手心里。
從始至終,這果子都沒沾上他的什么氣息。
想來應該不會讓她太反感吧?
唐妙顏抬手將杏丟到山崖下面去,心里突然就舒服許多。
“二郎!你看這是什么?”
突然幾個玩鬧的半大男孩兒自遠處跑過來。
隨著哈哈大笑的聲音,一個黃色毛茸茸的軟體長條,就從那孩子手里飛出去。
“洋辣子!”
叫二郎的孩子驚叫一聲躲開。
然而丟出去的毛毛蟲,卻不可能半途轉彎。
眼看著那毛毛蟲就要砸在唐妙顏的后腦勺上。
蘇禹珩快走一步,用袖子一下就掃開。
唐妙顏是感覺后腦勺突然有一陣風,才發現原來毛毛蟲是奔著這邊來的。
別看她連血肉模糊都不怕。
但她最怕的就是各種各樣的蟲子。
“沒事了。”
蘇禹珩看出她的驚慌,抬腳將毛毛蟲踢下山崖,繼續在她身后站著。
雖然他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她,但是保護者的姿態十足。
唐妙顏直接當做沒聽見他的話,轉過頭繼續向遠處的山巒眺望。
綠色果然是治愈心靈最好的顏色。
她憋悶好多天的壓抑,隨著遠山的清新一點點減少。
外用藥在今天早晨就不需要了,身體的疼痛也已經不在。
她要努力克制心魔,她要努力讓自己康復。
不為任何人,只為自己能夠正常生活。
明明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有句話叫做:醫者不自醫。
不是什么道理都明白,疾病就會康復的。
“小丫,你最近怎么了?這才跑兩圈,你怎么就落得這么遠?”
幾個半大孩子玩著玩著,才發現最后面的小女孩兒不對勁。
“三哥,我好累!頭疼,背也疼,還覺得有點冷。”
大概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神情懨懨的小聲回答。
那張眉清目秀的白皙小臉,此刻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仔細看還隱隱出現一團團散開的深紅色斑。
“你身體不舒服?那你早點喊哥哥啊!”
小男孩兒關心的跑過去,一把將妹妹背在身后,對著還在笑鬧的幾個同伴,大聲喊道:
“不玩了!明天再玩。我妹不舒服,我先把她送家去。”
做為醫者,聽到有人不舒服,唐妙顏本能的回頭去看。
結果這一眼,她就匆匆站起身,想要阻止背著妹妹要跑回家的小男孩離去。
“快把她放下來,你們……”
唐妙顏心急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蘇禹珩一把扯著胳膊往更遠的地方拽。
“別靠近她!”
俊美男人低聲警告的聲音急切。
唐妙顏低頭看了看他用力拉住自己胳膊的大手,緩緩抬眸對上他矜傲森冷的黑眸,冷聲質問道:
“你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這種病無藥可醫。”
他沉默一會兒,只說出這幾個字。
之后不由分說就拉著她往家走。
所以這就是最近,他說什么都不許她出門的原因?
所以這是他踩爛,她要撿起那些孩子摘掉的杏的原因?
以至于剛才有個毛毛蟲飛過來,他都心急要踢走。
他寧愿她恨他,寧愿她誤會他,也要把她關在家里,甚至連白青青都不許接觸。
就是害怕,她和其他人一樣患上在古代無藥可救的天花!
“我有疫苗!我……”
唐妙顏本是想說,她可以在商城里兌換出疫苗。
可是話到嘴邊才想起來,她沒有欠抽銀。
而且接種疫苗,只能讓沒被傳染的人減少感染率,并不能治好已經感染的人。
“這種病兇猛,不是吃什么東西就能好的!”
蘇禹珩誤會她口中的疫苗是什么食材。
畢竟之前妙寂和尚,就是用食療的方法救人。
“我今天讓華芳菲送來的,就是攝政王在已經隱退的太醫院院判董震手中,得來的治療天花的方子。能救活多少人,我心里也沒底。不過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努力的。就算不為天下蒼生,只為我家中的醫士能少承擔風險,我也一定會盡力的。你現在聽我的,馬上回家去。我去安排人找藥熬藥,我一定會盡力救她的。”
他這番話說得聲音極小,只能夠兩個人聽到。
倒不是他想說情話,而是他不敢將這么大的事外泄。
若是引起百姓恐慌到處逃竄,那就不止是金鱗縣有天花。
這些人會讓全國,甚至全天下所有人都陷入瘟疫的魔掌之中。
然而這番低語聽在唐妙顏的耳中,卻是擲地有聲振聾發聵的。
一個男人到底要有怎樣的丹心,又要有怎樣的細心。
才能將家國兼顧?
他有護佑天下蒼生的大愛,也有安保家眷的小情。
他是個有情有愛有血有肉,真是無比的男人!
“可是出了這么大的事,你不上報官府,也不上報朝廷。若是董震的藥方無法遏制天花,這種后果,你想過嗎?”
在瘟疫面前,唐妙顏也沒時間矯情自己的心病和對蘇禹珩的恨。
她生怕自己少說一句,蘇禹珩想得不夠,就會讓更多不知情的人感染死亡。
“上報?”
蘇禹珩重復這兩個字,黑眸之下是沉重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