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倒是沒當回事，推門就往里面走。
想想也是。
她一個都不打算活多久的人，家里又沒有孩子，一窮二白，還能怕陌生人什么？
唐妙顏跟著她走進漆黑的院子，四下打量一排排衰敗的空房子，心里莫名多了一絲酸楚。
她小的時候去村里奶奶家，比眼前的模樣也好不了多少。
留守的空巢老人，偶有子女回來照顧，都可憐到讓人心酸。
更何況無兒無女又沒有現代養老保險的古代老兩口？
“姑娘，我家也沒個熱水。你要是著急喝，能不能先對付一碗涼的？大娘現給你燒點。”
老大娘遞過來一個缺了口的土陶碗，歉意的說完，就要轉身去抱柴。
“不用，大娘，涼水挺好。我口渴的厲害，喝這個就是。”
唐妙顏視而不見有些臟污油漬的碗，端起來就全部給干了。
老人家眼睛不好，家里物件難免有些不干凈。
她雖然從醫潔癖，但也不能拂了老人家一片好心。
“那姑娘你慢慢喝，我先過去看看我家老頭子。”
大娘惦記老伴兒，也沒堅持給她燒熱水。
唐妙顏喝完慢了兩步跟她走進主屋。
油燈被火折子點燃，照亮這個一窮二白連一件完整家具都沒有的屋子，越發的荒蕪凄涼。
都分不清顏色的被褥中，躺著一個分不清死活的老漢。
核桃皮一般的臉部皮膚松松垮垮，就像裹在骷髏上的一層膜。
命不久矣這四個字，就像是寫在他臉上一般。
“老頭子……”
大娘小聲的喊了一句，顫巍巍的手慢悠悠伸出他鼻端。
微微停頓一下，才舒展不自覺擰起的眉頭。
“活著就好。”
大娘感嘆一句坐到床邊，渾濁的眼睛露出深情。
都說年輕夫妻老來伴兒。
尤其是無兒無女的家庭，夫妻相依為命。
對方活著，生活再艱苦，也能熬下去。
若是一方不在了，另一方對世間再無念想，自然也就很快消亡。
唐妙顏看到這一幕，眼圈都又紅又漲癢的難受。
深吸幾口氣，才勉強壓下淚意。
“大娘，我懂些醫術。我能不能給大爺看看？”
這是兩條人命，唐妙顏真心想把他們救下。
大娘聞言轉頭看向她，明顯一怔，緩過來卻是微微搖頭：
“姑娘，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我家老頭子已經沒救了，我把一輩子的積蓄都拿出來，想府城最好的醫生把老頭子救下來。別說是長命百歲，那就是多陪我幾年也行。但是……”
她說到這里重重一嘆，才擺擺手繼續道：
“你年紀輕輕的，還有家人朋友陪伴你。可別讓我家老頭子的病氣過了，那就是我倆臨終作孽。”
老大爺瘦成這樣不是一天兩天，最起碼也得兩個月。
老大娘和他日夜在一起兩個月，卻身體只有單純性的一些老毛病，根本就沒有感染。
所以唐妙顏一萬個肯定，她靠近老大爺不會有事。
“那我小心點。”
她將手帕疊成三角形，遮住自己的口鼻，圖得只是老大娘的心安罷了。
先是把脈，緊接著手診。
將老大爺如骷髏骨架一般的前胸檢查一遍，她便已確定病情：
“大爺是不是最近兩年犯的病？最開始的時候是食欲不振，緊接著胃疼火燒，最近半年胸悶氣短，演變成三個月無前法咽食，最近半個多月已經連水都喝不下去？”
她這一番話出口，大娘渾濁無神的眼睛都亮了。
“姑、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說這話，比我想起來告訴醫生的都要全。”
大娘差點以為自己太過思念丈夫，遇到隱世仙女下凡。
老大爺這是得了食道腫瘤。
她剛才在他喉嚨到心口位置，清楚摸到大小不一的硬塊。
那么多腫瘤堵在食道，越長越大，越大越堵，到最后也就連水都無法通過。
這也就解釋，為何他會瘦成這樣子。
說起來也是奇怪。
正常的人，在缺水的情況下，頂多能撐五到七天。
但是有些疾病煎熬之下的病人，卻可以半個月以上不喝水，也能維持生命體征。
“大娘，我能救大爺。但只有一半的幾率，您要試試嗎？”
唐妙顏還是決定和大娘實話實說。
她的商城中是有藥的。
但只針對良心腫瘤，若是腫瘤已經癌變，那就是大羅金仙下凡，只怕也留不住老大爺。
“一半？那么高？”
老大娘懵了懵，重復著驚喜到無以言表的話。
噗通一聲就給唐妙顏跪下去。
唐妙顏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不過上輩子這種事，在手術室門口，她也算見多了。
于是身形很快的躲開，趕快伸手將老大娘強行拉起來。
“大娘，你別這樣。你要是真想感謝我，就答應我兩件事。”
“姑娘，你可真是絕世活菩薩，你就是仙女下凡。我求求你救救我家老頭子，別說兩件事，你就是要我這老婆子的命，大娘都笑著給你。”
她嘴里說著笑著，卻不停用手背擦眼淚。
一滴滴滾燙的淚水滴在，她勞累干枯的手背上，就像春雨沒入干裂的土地一樣注入生機。
“第一，我給大爺治病的時候，無論你看到什么，都不得對外面任何人提起。第二，我暫時需要住在您家。實不相瞞，我家不在化保府。”
說到最后，唐妙顏尷尬的撓了撓臉頰。
第一次占病患的便宜，她還真有點不習慣。
但她不想一個人去租房子，租房子上戶口時，被官府登記在冊。
等蘇禹珩在附近找不到她，派人追到這邊一查檔案，她立刻就會暴露。
“這當然沒問題啊！只要姑娘你別嫌棄我們這個家窮到漏風又漏雨，這房子就給你當診費！只要你讓我們老兩口在這屋住到死就行！”
大娘倒是爽快人。
這會兒連臨終遺產都分了。
唐妙顏汗死。
她無語的抿了抿唇角，本來是想說不要的。
但是這會兒說什么都是矯情。
等她把老大爺治好，也就離開化保府。
到時候房產的事兒，自然也就一了百了。
她從商城兌換出藥和點滴，藥是含服吸收的，點滴扎在老大爺的手背時，大娘差點一口氣上不來給嚇死。
仙女姑娘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