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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娘沒插手,就那么淡淡的看著沈麗珠和宮懷峰兩人在診桌前吵吵起來了。
李三娘不說話,秋香和南星就更沒有說話的意思了。
因此,整個兒醫堂之中,都是沈麗珠和宮懷峰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交鋒的動靜。
約莫過了一刻鐘,李三娘覺得兩人在爭吵之中透露的東西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吸引到二人的足夠注意力后,李三娘微微笑:“沈娘子、宮郎君,是否還要看診?
若是不瞧病,還是出了醫堂,直走往左拐,那條路一直走,出了坊門,就能到京兆府里去,讓府尹給你二人判個一二三來了。
我們這醫堂,可不管判決家務事的是非對錯的。
我不過一個小小醫師,只管給人看診治病的,可斷不了案子。”
吵得起勁兒的兩人,一聽李三娘這話,沈麗珠是紅了臉了,宮懷峰黑了臉,二人俱都是不出聲了。
李三娘不得不就又問了一遍:“二位,可還要看診?”
“要的,要的,要看的,看,李醫師,我們看的。”
沈麗珠趕緊應聲,還伸手打了身旁的宮懷峰一下,宮懷峰低垂著頭,對著李三娘這邊拱了拱手,“勞煩李醫師了,我們來了,自是要瞧病的。”
如此,李三娘才對著安靜下來的兩人問起話來:“我這記著,上次沈娘子來時說過,你們二人成婚五年,一直未有喜訊傳來。”
李三娘看了一眼自己早前記著的病歷,抬頭看向二人,見沈麗珠點頭后,李三娘才繼續說:“我上次給沈娘子診脈了,也仔細問過了,還給做了觸診,沈娘子身康體健。”
李三娘這時就把目光看向了低垂著頭的宮懷峰,宮懷峰心里揣揣不安,他早就知道有問題的是他自己。
李三娘見宮懷峰不敢看自己,就提出要給宮懷峰診脈的意圖來。
這點上,宮懷峰倒是同意了。
李三娘上手診脈后,發現這宮懷峰的脈象倒是很典型的腎陽不足型,果然兩人之間不能生的,身有疾病的就是宮懷峰自己了。
“宮郎君,過去可曾找其他醫師診治過?
可用過藥?”
李三娘覺得宮懷峰這五年來,不可能沒有自己私下里找過醫師瞧病,畢竟這男子不育對于時人來說可是一件大事。
沒有子嗣,如何能接受?
李三娘這話一出,最為驚詫的反而是沈麗珠。
沈麗珠轉過頭驚奇的看著宮懷峰,瞪著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問:“峰郎,你自己去瞧過醫師了?
你竟去瞧醫師了?
你不是從來都是跟我說,不必在意子嗣,不行就過繼的么?
你竟然自己私下去瞧過醫師了?
你瞞著我?
你就讓我一人一只承受來自阿耶和阿娘的壓力和旁人的閑言碎語?”
越說越生氣,沈麗珠直接站起了身子,居高臨下的對著坐在椅凳上低垂著頭不言不語的宮懷峰輸出,“你說話啊,你說啊!
你倒是說啊,你是不是私下里看過醫師了?”
李三娘理解沈麗珠現下歇斯底里的樣子,實在是此時的已婚女性,若是多年生不出兒郎來,要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太大了。
這宮懷峰惱羞成怒,轉過頭抬眼看著沈麗珠低吼道:“我不早就說了,不要來看醫師了,你非要拉著我來!
我都說了,生不出來,就從族里過繼就是了。
你作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在外丟臉!”
“我讓你丟臉?
我五年多來,我承受的每一個日日夜夜,我都是活該了?
宮懷峰,你把話說清楚!”
宮懷峰此時也氣的站了起來,力道之大帶倒了椅凳,“砰”的一聲椅凳倒地的動靜,倒是讓滿場一靜。
李三娘看著這場鬧劇,搖搖頭,示意南星拉住宮懷峰,別再在醫堂里頭打起來。
秋香轉而拉了已經落下淚來的沈麗珠,把二人隔離開來,以免再有什么意外發生。
宮懷峰看到沈麗珠的眼淚,好似醒悟過來,黑著臉,默不作聲,只自己把椅凳放正,就又坐了下去。
宮懷峰抬頭看向已經被秋香拉了進入內室的沈麗珠,張了口想要說些什么,大概是挽回的話吧,可宮懷峰又意識到這是在外人面前呢,就又閉了嘴,低下頭,一言不發了。
等里頭沈麗珠的啜泣聲小了后,李三娘就請了宮懷峰一同進入內室,轉而讓秋香出去了。
拉上簾子,現下內室里也就只剩下,李三娘和沈麗珠以及宮懷峰在內了。
“宮郎君放心,這作為醫師,對于病人的病情,出了這醫堂的門后,別管誰來,我都不會說的。
二位,若是還想看診,就莫要爭吵了。”
李三娘見二人坐在了一起,宮懷峰也伸手拉上了沈麗珠的手后,這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唉,這做醫師的不僅得治病,還得給病人調節糾紛,真是太難了。
因此,李三娘才繼續仔細問診起來,隨著李三娘問題的深入,宮懷峰的臉也愈發的黑了。
蓋因著,李三娘已經從是否畏寒?四肢末端是不是寒涼?大便是否溏稀?小便清長?問到了房事上,夫妻敦倫時可是疲軟不舉?
這涉及到夫妻敦倫大事上,李三娘一貫的像是在問一件很普通的事一樣面無表情,倒是被問的兩人里頭,沈麗珠羞紅了臉,宮懷峰黑著臉了。
“這子嗣大事,莫要害羞,你們不說清楚,我如何能夠找到問題所在,得能做出診斷,才好開方治病啊?”
宮懷峰閉著嘴不說話,倒是沈麗珠求子心切最后還是說了二人之間的房事來。
李三娘聽了,點頭表示知曉,并且,雖然沒有做體格檢查,但李三娘就憑借這些,心里已經有了計較。
“我不知宮郎君之前看過的醫師給開了什么藥方,但想必宮郎君為了避著人喝藥,這湯藥應也是喝的不連續不及時吧?
若是宮郎君應允,可否脫褲讓我查看一番?”
果然李三娘這脫褲子的話一出口,宮懷峰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渾身支棱起來了。
猛地站起身,大喘著氣瞪視著李三娘,嘴里說著:“不可,不可!
男女不同,如何能如此?
莫要說了,莫要說了,我不看了,不看了!”
李三娘被宮懷峰指著鼻子說,也沒有生氣,反而看向了沈麗珠,意思是“你看,你家郎胥不配合,我這如何診斷?
這病我可是治不了了啊。”
沈麗珠又開始梨花帶雨般的落淚了,只那么抬頭直愣愣的盯著宮懷峰不說話,這讓本就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的宮懷峰,心頭十分不忍,又帶了羞惱來。
李三娘搖搖頭,只說了一句:“諱疾忌醫不可取,若是不想看診,就莫要來這醫堂,浪費你我的時間,我本就不缺病人來。”
李三娘伸手一指簾子,示意不想看診的,只管從這兒出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