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余燼停下腳步，站在那一人高的火爐前，靜靜的凝視著火爐內部熊熊燃燒的烈焰。
只要將火爐打翻，就能讓整個世界徹底燃燒。
羅塞爾第一個發現這里，并在這里修建了一座以‘泰拉皇宮’命名的城市以掩蓋教堂的存在。他無疑是知道這里的存在的，但蒸汽教會卻未必知道。
余燼想要燒毀這個世界，不會有任何人阻攔。
但這并不是他的目的。
余燼緩緩朝火爐伸出手，將手掌置入那足以焚燒一整個世界的火焰之中。
下一刻，火爐內熊熊燃燒的烈焰瞬間‘沸騰’起來，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火鳳，瘋狂匯聚向余燼的手掌。整個火爐中的火焰都被卷起，如同狂涌的烈焰風暴，可這道風暴卻在出現的瞬間，又被無形的漩渦吸收，沒有溢出分毫。
余燼收回手掌，那原本熊熊燃燒的烈焰已經只剩下火爐底部的一簇微小的火苗。
蒸汽教會對繪畫世界的了解明顯不足，甚至有相當大的誤區。
他們甚至將繪畫世界當做半神晉升儀式的特定場所，導致這個世界的‘生命力’大幅衰減。而這種掠奪生命力的儀式，不但造成大地的荒蕪與湖泊的干涸，也加速了這個世界的腐敗。
火爐內的火焰早已熊熊燃燒，要不了多久就會傾盆而出，讓整個世界陷入一片火海。當然，燃燒未必是壞事，因為只有舊世界的燃燒，才能為新世界的誕生帶來希望。
但蒸汽教會顯然沒有繪世者，一旦這幅繪畫世界被燒毀，就意味著徹底的毀滅。但余燼吸收了火種那幾乎要溢出的力量，讓火焰回到了其萌芽時的狀態，也算是變相為這個世界續命。
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世界依然會不可避免的滑向腐敗。如果無法逆轉這種局面，毀滅也是遲早的。余燼最多也只能延遲毀滅的到來，無法阻止，火焰遲早會再次燃起！
而余燼之所以要這么做，一方面是權當給蒸汽教會付門票錢。
另一方面，他本身也需要火種的力量。
余燼目光眺望向火爐的后方，禮拜堂的盡頭。
正中的壁龕內供奉著一尊雕像，姿勢像是一個披著皮風，盤坐在地的人。可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對方盤著的不是腿，而是一條粗長的蛇尾，甚至就連斗篷下的‘面孔’，都是一塊遍布鱗片的蛇身！
可惜的是，壁龕下方并沒有篝火的存在，也無法從這里前往聚集地。
當然，這個世界也并不存在聚集地，更沒有環印城。
余燼環視一周，確認沒有任何遺漏，這才轉身離開。
火爐內搖曳的火光無比微弱，但卻永遠不會熄滅，因為火種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隨著世界滑向腐敗，它遲早會熊熊燃燒！
教堂內，卡露拉看著從雕像下方穿過的余燼，輕聲問道：
“要離開嗎？”
余燼輕輕搖頭，將視線從卡露拉身上移開，最終落在右側墻壁后的直梯上。
在卡露拉奇怪的視線中，他緩緩爬上了樓梯。
而在樓梯上方，是這個教堂的閣樓。
明亮的光芒透過精美雕刻的窗戶灑入閣樓，照亮了這個不算大的房間。
閣樓在歲月的沖刷下顯得破舊不堪，墻壁上的膩子早已在時間的洗禮下大量剝落，顯露出內部的紅色磚石。閣樓內還零散的擺放著許多畫作，它們大都被卷起來，妥善放置在右側靠墻的木箱內。
而在左側靠墻的地方，則擺放著大量空蕩蕩的畫框，以及在靠窗位置的一副巨大油畫。油畫前擺放著一張高腳凳，恍惚之間，余燼似乎看見高腳凳上坐著一位身形嬌小的少女，她手中握著畫筆，晶瑩白嫩的腳丫在空中輕輕搖晃，銀白的長發一直拖到地上……
可當他回過神，一切都成化作幻影消失不見，眼前只剩下那張空蕩蕩的高腳凳。
而坐在高腳凳上的少女，卻早已不見蹤影。
“大小姐。”余燼低聲呢喃。
卡露拉有一句話說錯了，他并不是只記得防火女。
他還記得大小姐，記得芙莉德修女。
防火女為傳火而存在，這是一切的開始。
而大小姐是一切的終結，她的繪畫被用來庇護深海時代的幸存者。
他能記得事情的開始與結尾，但唯獨忘了過程。
所以他不記得卡露拉，也不記得伊莉娜，亦或是其他人……
但讓余燼有些奇怪的是，被他所遺忘的這部分，似乎全是女性。
而對于那些男性的記憶，他卻一清二楚。
奴隸騎士蓋爾、沉默騎士霍拉斯、鐵匠安德烈、脫逃者霍克伍德、彼海姆的歐貝克……甚至是偽娘葛溫德林，還有帕奇這個狗東西，與他們的一切記憶都相當清晰，有開始也有終結。
但關于女性的記憶，除了防火女和大小姐還有芙莉德，似乎就只剩下一些無關緊要的路人，比如火雞場的侍女，還有背蓋子的老嫗……
可明明都是記憶，為什么會出現這樣巨大的差異？為什么偏偏是女性？
余燼沉默良久，默然走上前，走到高腳凳前，凝視著那副畫作。
畫作上沒有展示出任何的內容，只是被涂滿了白色的顏料，就像是小孩子的胡亂涂鴉。
“你的身上有灰燼的味道呢。你一定是蓋爾爺爺說的那個人吧？可以讓我看見火焰的那個人。”
“沒關系，等我完成這個以后，我會就回去那邊了，因為你把門打開了。”
“你是灰燼啊。因為你答應蓋爾爺爺的請求了，所以我才想要告訴你。”
“謝謝，我會以那名字為主題，畫出世界。那會是一幅非常寒冷、黑暗，又很柔和的畫。總有一天，能成為某人容身之處的畫。”
“不明火焰者，不足以繪世；受火誘引者，則不得繪世。”
繁雜的思緒一一從腦海中閃回，余燼視線看向前方，透過窗戶眺向遠方，‘泰拉皇宮’已經在不遠處停下。它并未走遠，似乎是在等待余燼離開后再回到原位，那是羅塞爾留給它的最后一道命令。
收回思緒，余燼轉身準備離開閣樓，這里依舊沒有留下太多線索。
只是在他離開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余燼看向前方的直梯，那里是離開閣樓的唯一通道。
但在直梯的后方，還有一團篝火，一團早已熄滅、只剩灰燼的篝火。其上插著一把鐵黑的螺旋劍，卻早已沒了昔日的溫暖，冰冷死寂。
余燼走到篝火前，微微閉上雙眼，手心不知何時多出一團‘灰’。
一團長條狀，有明顯熔煉痕跡的余灰。
或者，也可以稱之為，余火。
他緩緩舉起手掌，用力握緊。
余火被捏碎，細碎的灰燼在空中飄蕩，釋放出漫天的火星，附著在余燼的體表，仿佛整個人都在燃燒！
與此同時，在教堂內等待的卡露拉面色突變，她抬頭望向頭頂的閣樓。
飛身登上直梯的頂端，爬上閣樓。
可當她登上閣樓，映入眼簾的卻只有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原本應該在閣樓的余燼卻已不見蹤影。
她回過身，只看到一團燃燒的篝火。
沉寂數千年的篝火再度燃起，不再冰冷，亦不再死寂。
可卡露拉的表情卻逐漸沉寂下來，眼中透露出深深的不甘，銀牙緊咬：
“我早該想到的，就算這不是真正的繪畫世界，但她們又怎么可能會不留后手？”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站在他面前，甚至還沒來得及向他展示此生所學，眼下卻已經再度失去。
而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該到哪里去尋找！
初火的力量可以跨越一切障礙，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重新點燃篝火的余燼，完全可以憑借篝火去往任何地方！卡露拉相信余燼絕不會不辭而別，那他的突然消失就只可能是因為篝火早已被調整過‘設定’。
余燼在激活篝火的同時，就已經被傳送至其他區域。而這個‘區域’的位置，只有當初在這里放置篝火的她們才知道，而卡露拉明顯不在此列。
有時間與空間的重重阻隔，她又該去哪里尋找余燼？
“不，還有她！”
卡露拉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已等待了數千年之久，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將數個葛溫燃燒殆盡。
哪怕短暫離別，她也并非完全沒有線索。
比如她在蒸汽教會外見到的那個女孩兒，她有著余燼贈送的戒指，一定和他有些特殊關系。只要跟著她，就一定能再度重逢。
可是……
卡露拉的語氣透露出些許不悅：
“為什么又是女孩兒？”
余燼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滾燙的黃色沙漠之中，不由低聲自語：
“我還在繪畫世界中？”
這里的荒蕪與蒸汽教會所擁有的那副繪畫世界中的場景一模一樣，這甚至讓余燼懷疑他并未離開。但很快他就改變了看法，也因為他重新感應到了靈界——
并不是繪畫世界中被分割出的‘小靈界’，而是覆蓋整個現實世界的真正靈界。
他點燃的篝火早已設定好‘道標’與既定的‘航線’，在點燃的那一刻就會被傳送走。這是余燼在點燃時就已經得到的情報，他本可以反抗這種‘傳送’，但他選擇了接受。
因為繪畫世界是大小姐所繪制，篝火也同樣是大小姐設置。
而能點燃篝火的，只有余燼。
這一趟旅程本就是大小姐為他安排的，而余燼相信大小姐不會害他。
唯一的問題在于，他能從這趟旅程中得到什么？
或者說，大小姐希望他在這里找到什么？
退一萬步講，余燼至少得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個國家。
“吼！”
天空忽地傳來一聲嘶吼，回蕩于天地之間，震天動地。
余燼抬頭望向遠處，在落日的余暉之中，一只只黑中染灰的巨大怪物翱翔而來。它們有著粗壯的蜥蜴般的身軀，背后長著一對寬闊的覆皮翅膀，龐大的身軀幾乎遮蔽太陽，遮蔽了一切光芒。
余燼看到了盤碟大小的鱗片，看見了它們眼眶中暗金色的豎瞳。
“巨龍。”
余燼腦海中立刻將其與對應的形象聯系起來，并立刻意識到一個問題：
早在第四紀，巨龍與巨人就已經退出歷史舞臺，接近滅絕。
即便偶爾傳出有巨龍現身的傳聞，也是在那些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中。并且一旦有傳聞傳出，這些巨龍就會很快遭到屠戮——因為巨龍渾身是寶，其非凡材料可以用來晉升，而一具巨龍的尸身也價值極高。
這也導致到第五紀時，就連這樣的傳聞都已經銷聲匿跡。人們普遍認為，巨龍早已徹底滅亡。甚至就連起亞種也變得極為稀少，無論是七彩蜥龍還是幻影亞龍，都鮮少有人能發現它們的蹤跡。
但現在，一群巨龍卻堂而皇之的翱翔于天際，甚至毫不掩飾的發出震懾性的龍吼，威懾周圍的其他生物，似乎一點也不害怕被人類獵殺。
這只有一種可能——
這個時間段，并非是第五紀，也不可能是第四紀。第三紀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為第三紀時古神早已隕落，龍族雖然尚未滅亡，但也是和巨人一樣階下囚的待遇。
至于第一紀，第一紀是混沌紀元，巨龍也并非那個時代的主宰。
那么，這只可能是第二紀。
第二紀被稱為人類的‘黑暗紀元’，但對于巨龍而言，這個紀元也可以稱之為‘黃金紀元’，因為這一時期是巨龍的黃金時期。在這個年代，巨龍是當之無愧的天空霸主！
也只有在這一紀元，巨龍才能自由的翱翔于天際，如同巡視自己的領地般高高在上。
“又是第二紀？”
余燼頓時感覺有些好笑，他第一次穿越時間，也是在第二紀。
只不過那一次是在第二紀的末尾，連遠古太陽神都已經現世，古神也即將隕落。
而現在嘛。
就在這時，巨龍們忽然紛紛嘶吼著巨口，其中隱約閃爍著炙熱的光芒。
(本章完)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