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心腹的提議讓呂范有那么一剎那的動心。
但很快的,呂范就恢復理智拒絕了心腹的提議。
「定公效力江東數十年,吾認為他絕非是背主之人。
陛下懷疑定公,可能內中有什么誤會。
當下對我軍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集結一切力量,擊退糜旸守住柴桑。
這時吾怎可將刀兵向于同袍,而賜給糜旸一個天賜良機?」
從呂范的話語中可知,呂范是相信呂岱的人品的。
呂岱作為東吳的老臣,他自小看著孫權長大,自是知道孫權的秉性。
孫權懷疑呂岱,不代表呂岱一定有問題,還有可能是孫權的疑心病又犯了。
另外就算他能設宴直接擒下呂岱,但擒下呂岱之后呢?
誠然呂岱的大軍有周魴為監軍,可代呂岱執掌軍權。
但周魴從未有過掌兵的經歷,威望不足。
陡然拿下呂岱,從而讓周魴執掌兵權,只會造成那兩萬余吳軍的惶恐。
臨陣換將,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大忌。
知兵的呂范,當不會犯下這致命的錯誤。
心腹聽完呂范的話后,覺得呂范說的很有道理,便停止了繼續勸說的心思。
然呂范雖不打算擒拿呂岱,但呂范認為一些敲打是必要的。
當呂范命人將呂岱迎到身前后,呂范率先對著呂岱喝問道:
「定公可知,你已大禍臨頭!」
呂范有假節之權,更因他的特殊身份,地位遠在呂岱之上。
身為上位者的呂范這么一喝問,呂岱的臉上立刻流露出驚慌之色。
「君侯何意?」
見呂岱變得驚慌,呂范繼續說道:
「朝中有小人向陛下進言,說你有不忠之象。
之前你為何屯兵永安,觀望豫章?」
在呂范的目光中,呂岱聽到他的這句話后,臉上的驚慌轉變為惶恐。
情急之下呂岱一股腦將他之前的想法都對呂范說了出來。
呂范可不是孫權那個不知兵的「紫髯大將」。
從軍多年的呂范,聽完呂岱的解釋后,心中便已經了然,從兵法上來說呂岱之前的選擇是沒錯的。
當心中浮現這判斷后,呂范難免嘆息了一聲。
看來的確是孫權的疑心病太重了。
幸好今日有他在。
認為呂岱無辜的呂范,連忙起身將下拜的呂岱扶起。
為了讓呂岱安心,呂范撫著呂岱的背說道:
「定公放心,陛下遭小人蒙蔽,才有誤會定公之舉。
吾是相信你的清白的。
待這一仗打贏后,吾回朝必會在陛
你心中無須擔憂。」
呂范在東吳朝野向來有君子之稱。
他的保證,呂岱自然是不懷疑的。
而呂岱也很感動于呂范對他的信任。
子衡,何來遲乎?
若你能早在董允出使前來臨
心中的遺憾,呂岱不敢表露出半分。
于呂范的目光下,呂岱臉上勉強擠出幾分欣慰的笑容。
「有子衡相保,岱心安矣。」
聽到呂岱這句話的呂范大喜。
這一刻呂范只以為,他成功安撫住了呂岱。
在「消除」掉一個隱患后,呂范帶著呂岱一同坐下,而后垂首問呂岱道:
「今漢軍在柴桑城外猖獗,柴桑內外不通,岌岌可危,定公以為我軍當如何救之
面對著呂范的詢問,呂岱想起日前董允的吩咐,他緩緩答道:
「岱以為,漢軍勢大加糜旸善謀。
我軍要想擊退漢軍,就絕不能分兵而進,免得被糜旸各個擊破。
更不能貿然登岸,以免被糜旸半渡而擊。
漢軍圍困柴桑已有一段時日,想來近幾日就會對柴桑發起進攻。
我軍可一面整軍備戰,一面派出斥候詳細探查漢軍動向。
當漢軍對柴桑發起進攻時,你我兩軍可合兵一處,一同搶險登岸。
如此漢軍腹背受敵,定敗無疑!」
當呂岱的話音落下后,呂范不禁撫掌大笑起來。
「向聞定公多謀,今日觀之,果名不虛傳也!」
很明顯,呂岱的計策深得呂范之心。
見呂岱提出了一個上佳的策略,呂范當即決定采納。
「那就請定公先行返回軍中,吾會派人詳查漢軍動向。
若漢軍一有異動,吾就會派人通知定公。」
聽到呂范的吩咐后,呂岱起身應唯。
隨后呂岱便在呂范欣賞的目光下離開了。
等呂岱的身影消失不見后,呂范的目光微動。
先是喝問,再是安撫,呂范之所以要這么做,為的是讓呂岱將自己當成他的救命稻草。
這樣一來,就算呂岱會因為之前孫權的猜疑而驚懼,但接下來也會盡心盡力聽自己的吩咐。
雖說呂范在個人情感上愿意相信呂岱的忠誠,可接下來的事攸關大吳的國運,呂范不會將個人情感當做唯一的保險。
想到這,呂范喚來一個親信。
「你攜帶吾的信物,前去呂岱軍中找到周魴。
你告訴周魴,讓他看好呂岱的一舉一動。
若萬一呂岱有所異動,他可便宜行事,吾會率軍協助他。」
親信聽完呂范的吩咐后,便連忙轉身離去。
等親信也離開后,呂范這才放下心來。
有著這最后一道保險在,呂范相信一切都會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呂岱回到軍中不久后,周魴亦見到了呂范的親信。
聽完呂范讓親信轉達的話語后,周魴臉露凝重之色。
「勞煩使者回去告知君侯,我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呂范親信見周魴一副慎重的模樣,便打算就此離去。
可在呂范親信要走之前,周魴卻伸手攔住了他。
「使者且慢。
軍中有許多呂岱的眼線,容我先去布置一番,使者再離去不遲。」
呂范親信聽完周魴的顧慮后,想了想是這個道理。
萬一被呂岱得知呂范派他秘密聯絡周魴的事,呂岱肯定會胡思亂想。
見呂范親信沒有反對,周魴先將呂范親信引入內帳,然后他便召來周益:
「一會你親自將呂范派來的使者帶出軍中。」
在吩咐完這句話后,周魴又靠近周益低聲囑咐道:
「將他帶出營的事,你要讓該知道的人知道。」
聽到周魴的這聲吩咐后,周益臉色一正。
同胞數十年,周魴的言外之一,周益自是清楚。
在了解到周魴的用意后,周益對著周魴拱手道:
「兄長請放心。」
呂岱在回到軍中后,心中感到有些掙扎。
私下里他已確定投向糜旸,而董允在臨走之前,更是向他索要了一些憑證。
有那些憑證在,本來呂岱是不應該再有所猶豫。
可呂岱一想到呂范今日對他的態度,呂岱心中就不是滋味。
呂岱在江東為官數十載,他的許多親朋好友都在江東,這么深的淵源豈是須臾之間可果斷完全舍棄的?
再加上今日呂范對他的承諾,這讓呂岱有些動搖起來。
呂岱知道呂范在江東朝野的威望,若是他真能以性命相保,他在江東未必真沒有生路。
在呂岱動搖的時候,呂據來到了呂岱的身前。
呂據察覺呂岱神色有異,便問道:
「父親,發生什么事了?」
見是呂據詢問,呂岱便將今日與呂范見面的過程,及他內心中的掙扎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呂據。
呂據在聽完呂岱的講述后,便明白了呂岱的心情。
「南昌侯,真君子也!」
呂據不由得發出了這聲感慨。
聽到呂據的感慨后,呂岱亦認同的點了點頭。
隨后呂岱又陷入了掙扎中。
到底是年紀大了,不再如年輕時那般果決。
而就在呂岱掙扎的時候,他聽到門外太史享求見。
太史享是呂岱在軍中,少有的幾位心腹之一。
聽太史享有要事求見,呂岱連忙讓呂據將他帶了進來。
等太史享進來后,他一臉焦急地對呂岱稟報道:
「方才我布置在周魴營外的探子回報,說有一位從呂范軍中前來的人,被周魴秘密接入了帳內。」
「什么!」
太史享話音剛落,呂岱就被驚得站起身來。
「這個消息確定無誤?」
驚訝之余,呂岱還有些懷疑的繼續問道。
「我派去的探子,是我的族人,斷不會欺瞞于我。」
得到太史享肯定的答復后,呂岱臉上懷疑、驚訝的神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好!好個謙謙君子呂子衡!」
這一句話,呂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說完這句話后,呂岱覺得還不解氣,他直接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書案。
以周魴的身份,若不是呂范派來的人,他豈會這么慎重且隱秘的接見?
而呂范為何要私下派人聯系周魴?
其心險惡!其心可誅!
在自己面前,呂范擺出一副君子的模樣,自己還差點信了呂范的話。
一想到這,感覺被欺騙的呂岱就更加憤怒。
為君者猜忌臣下,為友者欺騙同僚,這樣的朝廷,這樣的江東,還有什么可留戀的呢?
「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
呂岱的這句話中,帶著無盡的寒意。
當再次抬眼之時,呂岱的眼中已充滿了決絕。
他雖老,但絕不會坐以待斃。
呂岱伸手將呂據招到身前,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聽完呂岱的話后,呂據臉上浮現了震驚的神色。
而呂據震驚的神色中,卻還帶著幾分難以言表的激動。
難不成,覆滅東吳,將由呂氏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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