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就在糜旸在街亭等待姜維的時日中,虞翻帶著陸遜的親筆書信回到了建業城。
孫權聽聞虞翻是作為陸遜的使者歸來的,因此他為虞翻舉辦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早在虞翻回到建業城前,合肥被吳軍攻下的消息,就已經傳到了建業。
這并不奇怪,徐盛是孫權一手提拔的大將。
故而哪怕孫權沒有明說,但一旦前線有所風吹草動,徐盛還是會自覺的先寫奏報發往建業的。
風吹草動尚且如何,更何況是攻下合肥這等大勝?
在得知曹休火燒合肥逃遁的消息時,孫權一開始有些難以置信。
就算孫權知道曹休火燒合肥會給吳軍帶來什么樣的后果,但合肥城周圍的地帶,現在完全落入吳軍的控制中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而在以往他掌權的歲月中,他數次起兵十萬攻打合肥,卻數次灰頭土臉的被魏軍擊退。
自那以后,成為了孫權心中最大的屈辱及心病。
由于自己的戰績,孫權都幾乎認為合肥是一座不可能攻打下的城池。
現在陸遜出兵還未半年,就為他攻克下合肥,這件事對孫權來說當然是有些難以置信的。
可就在不久后,孫權難以置信的心情,就轉變為了狂喜。
甚至喜極而泣。
合肥對江東來說有著怎么樣的戰略意義,在過去的數十年中,被江東的一眾英豪快說爛了。
一句簡言之:孫權若想定鼎華夏,那么合肥就一定要先拿下。
這樣的戰略意義,不可謂不重大,更是隱隱在奪取荊州的優先級上。
正因為合肥有著如此重大的戰略意義,身為主君的孫權在得知吳軍拿下合肥后,又豈會不喜極而泣呢?
不止孫權如此,當這個消息在建業城中散播開后,整個建業城亦陷入了一片狂歡之中。
拿下合肥,對于江東來說,是一場能夠極大程度提振人心的大勝。
而拿下合肥的結果,亦讓原先許多反對攻打合肥的大臣,直接閉上了嘴。
不過一日時間,整個建業城內的江東大臣都轉變了口風——合肥真香!北伐真香!
建業城內人心的激奮,讓孫權更覺得滿意不已。
孫權覺得在這種狂歡下,好似往日中一直籠罩在建業天空上的那片狀若麋鹿的烏云都被驅散了不少。
當下的江東,太需要一場大勝了!
欣喜若狂的孫權,在稍微冷靜下來后,就想著要派出使者前往合肥大大封賞陸遜。
只是孫權的使者還未到來,陸遜的使者虞翻卻先一步回到建業。
而當下愛屋及烏的孫權,對虞翻的歸來自然就不會太過馬虎。
在用盛大的儀式將虞翻迎入太尉府中后,孫權就激動地握著虞翻的手言道:“今時讓孤在天下貴者,伯言也!
玄德有糜旸,孤有伯言,足相敵耳!”
孫權是個城府很深的主君,但同時他的性格也十分鮮明。
他鮮明的性格就是,若遇大喜或大怒的事時,孫權經常會下意識說出一些不經思考的話。
就如他當下對虞翻所說的那兩句話。
盡管江東取得拿下合肥的大捷,但目前名義上江東還是大漢的藩國,孫權更是大漢的太尉。
在這種立場之下,孫權怎么能貿然說出“天下貴”,“與玄德相敵”的話呢?
這已然算的上大不敬。
聽到這兩句話的孫權近臣是儀,適時咳嗽了幾聲,想以此提醒孫權。
而在是儀的提醒下,孫權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他剛才是有些失言了。
怎么能貿然將心里話,就這么說出來呢?
不過孫權倒也沒太過在意,在場的都是他的心腹,孫權不太擔心他今日的話會傳出去。
興奮的孫權拉著虞翻的手,將他一路拉到離他最近的坐席上,然后他自己才回到主座上坐下。
在坐下后,孫權連忙讓是儀將剛剛草擬好的一道文書交到虞翻的手中讓他觀看。
這道文書,正是孫權為陸遜準備的封賞文書。
在這道封賞陸遜的文書中,孫權加拜陸遜為輔國將軍,封歷陽侯,并賜錢一億,賞黃金五百斤。
乍一看輔國將軍的地位不高,不是重號將軍。
但目前孫權名義上是大漢的太尉,而大漢的重號將軍都已經有了人選。
故而孫權只能在職權范圍內,授予陸遜雜號將軍的稱號。
在江東的一眾雜號將軍中,輔國將軍的地位,可以算的上第一等。
而在周瑜、魯肅、呂蒙三位都督皆去世的情況下,有著輔國將軍稱號的陸遜,在實際上已然成為了江東的第四任都督。
能成為執掌江東軍權的第二人,孫權對陸遜的封賞不可謂不重,更何況還有著其他在爵位,金銀上的巨大賞賜。
在虞翻看完封賞文書的內容后,孫權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虞翻問道:
“仲翔以為,孤這番封拜,伯言會滿意否?”
對能為自己立下大功的臣子,孫權從來就不會吝嗇他的柔情。
孫權問虞翻這句話沒有其他意思,就是虞翻如果認為陸遜會不滿意的話,他可以直接上奏劉備,為陸遜爭取重號將軍的稱號。
聽到孫權溫和的詢問后,一向被孫權討厭的虞翻,自問他從來沒見過孫權對他這樣過。
可虞翻也知道孫權的溫和不是給他的。
虞翻起身對著孫權微微一拜答道:“至尊放心,將軍不是貪慕名位之人,至尊對將軍的愛重,將軍會知道的。”
虞翻的回答讓孫權大笑起來。
“是也是也。”
大笑完后,孫權反應過來,他對著虞翻再次詢問道:“伯言突然讓卿折返,可是伯言在前線有何困難?
若有卿可盡言之,孤自會為伯言做主!”
孫權高興歸高興,但他也知道若陸遜沒有遇到困難,是不會突然派虞翻折返的。
而當下孫權以為陸遜遇到的困難,乃是又有哪位宗親或宿將,不服從陸遜的調度了。
于是孫權語帶威嚴地為虞翻做出了保證。
合肥被吳軍拿下后,吳軍下一步考慮的當然應該是乘勝追擊。
在這種前景下,孫權當然會忌憚有人影響陸遜的指揮權。
面對孫權的保證,虞翻心中安定了下來。
至尊還是英明的。
虞翻也不拖延,他連忙從懷中掏出陸遜的親筆書信,然后由是儀轉呈給孫權。
孫權見狀一臉慎重地接過陸遜親筆書信看了起來。
書信的內容并不長,孫權很快就看完了。
在看完后,孫權一方面覺得陸遜的請求很重要,另一方面心中的愉悅程度又加重了幾分。
“至尊身起兵戎,深知兵略”這一句話,可謂是說到了孫權的心窩子里。
并且猶如化作幾根柳絮,將孫權的內心撓的癢癢的。
只是在虞翻面前,孫權并未表現出異常。
孫權當即對著虞翻言道:“卿可放心。
卿可即日回轉前線告知伯言,孤接下來會征調江東所有的人力物力運往前線,支持伯言繼續北伐。”
孫權說這句承諾時,語氣很是斬釘截鐵。
盡管孫權知道這么做會引起江東內部的一些動蕩,但孫權也知道,陸遜在信中說的是對的。
為了孫氏美好的未來,孫權不缺乏梭哈的勇氣。
在得到孫權的承諾后,虞翻起身對著孫權告退。
陸遜本來是要求虞翻留下勸孫權答應他的請求的,可從孫權當下的態度可以看出來,孫權根本就不需要勸就知道該怎么做。
在這種情況下,虞翻繼續留在建業城內已經沒有了意義。
而等著虞翻離開之后,孫權也并不打算食言。
他馬上以江東之主的身份,下達了一道道措辭嚴厲的命令。
這些命令全是督促各方,讓他們將陸遜所需要的人力物力運往合肥。
不過哪怕孫權的命令再如何嚴厲,從各地轉調大量人力物力,乃是件耗時不短的事。
因此在接下來的半個月中,整個江東一直處于忙碌的狀態中。
只是忙著忙著,在幾名來自西方的使者進入建業城中,城內突然就出現一些新的論調。
這些論調當然不是中傷,當下在江東如日中天的陸遜的。
畢竟現在的陸遜可謂是孫權的心肝寶貝,況且孫權也不是一般的君主,些許毫無根據的離間對他根本沒用。
這些論調的內容是,建議孫權親征的。
一開始此類論調,只是幾名地位不高的臣子在酒肆之間的酒后之語,算不上正式的建言。
可漸漸地,這類論調也出現在各大世家的宴會上。
當這類論調來到各大世家的宴會上后,代表著孫權也會知道了。
而孫權在知道有臣子想讓他親征后,他雖然明面上未對這種建言有何態度,但他的內心卻因為這種論調,被撓的更加癢了。
在三家的三位創業英主中,每位英主都有著自己的性格弱點。
曹操太過多疑,醉心于以殺止殺之道。
劉備太過重感情,會因為這一點做出錯誤的決策。
至于孫權,他的性格弱點相比前兩位英主,顯得更為矛盾。
一旦江東逆風時,孫權就像一先知者一般,總是會在艱難的環境下,做出各種正確的預判。
而一旦江東順風時,孫權就會像變了一個人一般,總改不了自己又菜又愛親征的毛病。
在合肥大勝的渲染下,很明顯孫權的這種毛病,又開始有發作的征兆了。
只是孫權愛面子,他不愿自己主動提出來自己內心的渴望。
他通過了一種方式,來讓自己內心的渴望,有了實施的背景。
孫權命人毫無理由地賞賜了那幾位建言他親征的大臣。
當孫權做出這樣的舉動后,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能看得出孫權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久后,整個建業城內就浮現了各種熱情高漲的請求孫權親征的言論。
在“愈演愈烈”的請求孫權親征的言論下,孫權特地就此事召來了一次議會。
這次議會的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議會上并非沒有大臣,勸阻孫權不要輕舉妄動的,這一部分大臣也能與那部分支持孫權親征的大臣,辯論個不分高下。
但問題是身為仲裁者的孫權,他的屁股是歪的呀。
就連陸遜都夸自己“身起兵戎,深知兵略”,其他大臣又有什么好說的呢?
況且孫權覺得自己就是去合肥看看,就只是看看而已!
于是在那次議會上,孫權充分考慮了各位大臣的意見,然后為了江東霸業,“不得不”做出了親征的決定。
在一切塵埃落定后,這個消息也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四面八方傳送出去。
街亭距離建業并不近,但由于糜旸的重視,建業城內的探子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將孫權即將親征的消息送到了糜旸的手中。
在得知孫權果真要親征后,糜旸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件事內有著糜旸的籌謀,但糜旸遠在千里之外,他的籌謀最多只能起到一個引子的作用。
孫權要是不想,那這區區一個引子,又豈能讓糜旸如愿呢?
而糜旸之所以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實在是孫權親征一事,等于是江東自己給自己使了個大絆子。
后世是個自媒體泛濫的時代,在那個時代中對于三國時期內的許多人或事,都會有著各種各樣的看法。
因此產生的洗白與抹黑之舉,更是不勝枚舉。
但無論是哪位自媒體再想怎么吸引眼球,糜旸也沒見過有人敢洗白孫權的武略的,除非他想被噴到刪號。
別說后世的自媒體,在后世的千余年間無數名臣將相都對三國情有獨鐘,可那些名臣將相提起孫權的武略,哪一個不是快把頭搖斷了?
事實勝于雄辯,孫權的武略就是令人看不懂的差勁。
這樣的孫權去往前線,糜旸敢打包票,陸遜得哭出來。
而就在糜旸高興于“弱敵之計”成功的時候,另一個好消息也傳到了他的耳中。
姜大運輸隊長,回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糜旸,連忙出營迎接姜維的歸來。
再次看到姜維的時候,糜旸都快有些認不出他了。
此時站在糜旸身前的姜維,整個人灰頭土臉的,身上還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刺鼻臭味。
若不是能隱約看出姜維身上的甲胄,恐怕別人都會以為姜維是逃難的災民。
不止姜維如此,跟隨姜維前往玉門縣的數百漢軍,個個也是如此。
不少漢軍身上,還都帶著傷。
甚至肉眼可見的,漢軍的人數減員了不少。
這些都證明著在過往的時日中,姜維及數百漢軍的艱辛。
但萬幸的是,姜維完成了糜旸交給他的任務。
看到糜旸后,姜維興奮地單膝跪地對著糜旸稟報道:
“臣,不辱使命!”
聽到這句話的糜旸,轉眼朝著姜維后方的那一輛輛車上看去,車上被濕牛皮掩蓋的事物,讓糜旸嘴角露出了笑容。
臣既不辱使命,那身為主君的他,自然也是時候出手扭轉戰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