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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宗門內選拔何時開始?”
“下月初一。”
王鯉頷首,緊接著就好奇地道:“長老,您也會參加嗎?”
陳無咎嘿嘿一笑:“當然,天庭的好東西數不勝數,貧道可是時刻惦記著想要薅一把。不過貧道參與的卻不是你剛剛看到的那種。”
“弟子記得,長老之前說過,天庭之試,最為惹人矚目的就是斗部選拔,此外還有丹器符陣等等。”
“不錯。”陳無咎點頭,“自從天庭試煉第一次開始,歷屆以來,斗部聲勢最為隆重,畢竟是最為簡單直接的實力比拼,高下分明立判,真要能打的難解難分,那觀眾們可就更愛看了。”
王鯉疑道:“長老,不知到時候都會有那些觀眾?”
“那可就多得去了,等你代表清微界去和其他界的天才比斗的時候,天庭會將戰場面向所有仙宗開放,換言之,那時候你的相貌,你的實力,甚至你的戰法神通,都將一覽無遺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陳無咎挑挑眉毛,“怎么樣,能接受嗎?”
王鯉笑道:“長老您說笑了,既然決定了參加,那弟子自然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況且,神通戰法,看到和面對本來就是兩回事兒。”
“好。你有這樣的想法貧道就放心了。你說的沒錯,既然要爭,那就不妨全力以赴。別像有些人,拿捏著手段不肯對外展露,結果功敗垂成,若只是輸了也倒還好,可要是死了,那可就虧慘了。”
“這……”王鯉不是不能理解死人,就算是現代社會競技體育也都無法避免死亡,更何況是這種在仙俠世界的強力對轟。只不過,陳無咎說這話的時候太過云澹風輕了些。于是他問:“長老,不知往年死傷如何?”
陳無咎正色:“很多!鯉兒你要記住,不管是在宗門內部的選拔賽上,還是面對其他仙宗,其他界,乃至其他種族的對手,你都一定不要有任何輕敵之心。
你要時刻記住,天庭之試的獎勵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登天之階。那些你想要的獎勵,每一份背后都有無數人想要爭奪。
而這個世間強大的傳承數之不盡,也許你偶然碰見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色,他一個人身上所背負的傳承就足以比擬一個仙宗。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
你也許很強,但千萬別忘了天外有天的道理。雖是老生常談,可偏偏每一屆天庭之試上都有人因為輕敵而落敗甚至身死,不由令人扼腕。貧道希望你不會成為其中之一。”
王鯉也收斂笑容,嚴肅回應:“弟子謹記于心,不敢或忘!”
陳無咎點了點頭,隨著他精瘦的臉龐上浮起笑容,氣氛稍稍平緩一些,他輕笑著說:“說起來,蜀山萬年以來,還沒有人能代表清微界繼續征戰,你若能成,也是一樁好事。”
“弟子一定竭盡所能,不負所望。”
“嗯,你回來也好,你爺爺把他給你收集的一些靈材都遣天兵送了回來,貧道清點過后,以首山銅為主,為你調整了靈材配比,或增或減,倒也真個齊全了。”
王鯉眼神驟亮,連忙拜謝:“多謝長老!”
陳無咎卻連連擺手:“別,貧道說要為你鑄劍,可你小子的煉劍方式卻是從頭到尾全程內煉,這種煉劍方式盛行于古,而今也就禹余界和九州界多有流傳。如此,貧道反而幫不上什么忙了。”說這,他轉手將一只儲物袋遞給王鯉:“貧道已經幫你篩選和搭配好了,你直接用就是。貧道雖然對內煉之法了解不多,可也知道若想鑄成飛劍,少不得精氣神供養,你熔煉這些材料時,當先行一步,三花同出,由源而及,便可使煉劍過程事半功倍了。”
“弟子謹記于心。”王鯉乖乖收好東西,認認真真回復。
嚴格來說,他現在還不到真正鑄成飛劍的時候,他尚在劍訣第二部:劍丹,即:聚天地靈材融于劍氣,虛轉實,實化虛,成劍丹。
不過,劍丹為劍絲纏繞團結而成,拉開之后,也能為劍形,作劍用,與普通的飛劍除了真實形態意外已經沒有多少實際區別了。
而第三部,要想真正從一枚完整的劍丹之中,養出一柄僅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飛劍,自然少不了精氣神的參與:精氣神三花共養劍丹,精合氣,氣合神,鑄飛劍。
這一步,也與元神、煉虛和歸道三重修煉境界有著莫名的相似之處。
儲物袋里,首山銅毫無疑問是主材料,而且陳無咎不知用了什么樣的方式對那座廢棄丹爐做了改變,王鯉看到的是一塊塊整齊堆疊碼放的銅塊,其顏色也并非晦暗不明的青,而是耀眼奪目的金。
古人以金稱青銅,青銅器的色澤原本就應該是打磨細致、锃亮光輝的金色。
除首山銅以外,大大小小各種材料整整齊齊分門別類,約近百種,王鯉勉強能認出一半左右,包括宗主曾經給他的那塊庚金之精。
“小鯉魚,你要煉劍,那就要抓緊時間了,等到天庭之試開始,你會變得越來越忙,這些準備工作最好提前完成,屆時也可全身心投入。”
“長老,弟子明白。”王鯉想了想,“稍后我便去一趟外門總務堂,與那些師弟言明此事,暫且按下風波。”
陳無咎頷首,也說:“貧道與你同去。”
這樣不假思索的回答,也能輕易看出他要給王鯉撐腰的意思。王鯉沒有拒絕,欣然接受。
于是,兩人閑聊中喝了一杯又一杯熱茶,這才在中午時候起身離開明焰山。
陳無咎駕云,王鯉站在他身側,穿過仙靈云海,氣溫驟降。
凡間的風雪同樣也侵襲到了蜀山外門的地盤,一座座懸空山被白雪覆蓋,勾連懸空山的鐵索上掛滿了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冰凌。
外門總務堂,不在眾多懸空山圍繞的核心之地,反而處在星羅棋布的懸空山群最東面。
從外形上看,它只是體積稍大一些,其他并無異常。
此刻,這座懸空山最為顯眼的,莫過于那一個個跪伏在地、身披白雪卻猶自巍然不動的身影,若非他們的口鼻之間偶爾會噴出一道道白霧,恐怕真會被人誤認為是一群冰雪凋像。
陳無咎沒有隱匿行跡,所以白云駕臨之時,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待瞥見陳無咎身旁面無表情的王鯉時,他們很快就紛紛從風雪中醒來。
白云降落在大殿前,出來迎接的也是王鯉的熟人。
“弟子參見師祖!”李君寧先與陳無咎見禮,而后不由眉頭微蹙,連忙對王鯉小聲說道:“師弟,你怎么來了?”
王鯉微微一笑,瞥了眼殿前密密麻麻的身影:“師兄,我若不來,豈不是要連累你每日待在外門難以脫身?”
“師弟嚴重了,內門外門,終究是修行之地,于師兄而言并無差別。只是這些師弟們似乎受人蠱惑,一時難以想通,所以聚集在此,還望師弟見諒。”頓了頓,他又說:“當然,其中必然也有一些人屬于明知故犯,此等弟子,師弟不必留情。”
王鯉還沒說話,陳無咎便道:“行了,鯉兒也沒有要大肆牽連的意思,你不必如此著急地為他們開脫。要貧道說,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扔進地牢里,要不了幾天他們就能反省得差不多了。”
聞言,兩人一同苦笑搖頭。
李君寧卻也明白了王鯉的想法,不由笑道:“師弟高風亮節,倒是師兄小人之心了。”
“師兄折煞我了,師兄出言,也是為宗門弟子團結所計,此事本也該追究首惡。”
李君寧這時也輕松地點了點頭。
之所以他要勸王鯉,并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更不是康他人之慨,他很贊同王鯉進行報復,但是他認為這個“報復”想要有明顯的界限。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王鯉如果想要大肆牽連的話,那么他還真的就有牽連所有人的能力。
旁的不說,只需王鯉到執法大殿露上一面,說上一句話,馬上這里的兩萬多人就會全部被扔進地牢。
蜀山的地牢大得很,自從王闊來了以后更是擴建了許多次,把蜀山十萬弟子都塞進去也不成問題。
可問題是,如果王鯉真這么做了,那么激化起來的矛盾再想要化解就不容易了。
三人交談至極,殿外一個個身影微微抖動,白雪簌簌而落,眾多目光如炬。
大殿里,一個蓄著山羊胡、花白胡須垂到胸口的老人快步跑來。
他看起來比陳無咎還要老邁十來歲,但是他卻要恭恭敬敬對對陳無咎深深彎腰:“外門總務堂,顧鴻,參見陳長老!”
“起來吧。”陳無咎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澹地回應。
“謝長老。”
王鯉也看著這位顧堂主,他的形象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仿佛沒有多少威嚴,而那對慈藹的眼眸里,似乎也容不下任何的蠅營狗茍,宛若清溪一般澄澈透明。
太干凈了。
這是王鯉的第一感覺。
同一時間,對方也朝他看了過來,目光交匯,能明顯發現他眼中光芒微亮。
“這位一定就是王鯉師侄了吧?”
李君寧在旁道:“顧長老,正是。”
顧鴻趕忙上前幾步,目光灼灼地看著王鯉,眼神就仿佛在欣賞一位極為出色的晚輩,“好,好啊,年不足十六,便已經是元神境修為,天才之稱名副其實!”
王鯉不茍言笑,只道:“長老謬贊。”
顧鴻卻恍若未覺,接著感慨似地說道:“就以王師侄目前的修為境界和實力,恐怕就已經超過了外門九成九的弟子了。”
王鯉一聽,頓時覺得這話陰陽怪氣。可他看向陳無咎和李君寧,卻發現兩人沒什么異常,好似覺得這話說出來很正常。道理其實王鯉也懂,內門必然是要強于外門,否則干嘛還非要分出個內外不可呢?
只是,有些事,能做不能說。
他眼神向殿前一瞟,果然一瞬間便領略到了無數種充滿探尋的目光,似乎要以眼神做刀,直接將他當場解剖。
“顧長老,內門也好,外門也罷,都是蜀山。”
“這是自然,蜀山一體,實無內外,兩門之分,只是為了擇優而取,此為天地至理,非是因循守舊,更談不上什么陰謀算計。”顧鴻說到這兒,扭頭看向殿前跪著的大片身影,“可他們這些人,腦子里似乎都缺了一根筋兒,偏偏轉不過來。貧道解釋了一遍又一遍,他們卻只盯著那一個小小的土地神位,著實令人無可奈何。”
至此,正題終于來了。
顧鴻卻道:“師侄,陳長老,不妨我們先入內一敘?稍后再出來勸勸這些倔驢。”
這一次,王鯉主動插話:“不必,事無不可對人言,問題出在哪里,就直接放在哪里解決好了。”
顧鴻看看他,又看陳無咎。
陳無咎:“你別看我,我聽他的。”
李君寧望著王鯉,感覺這位小師弟似乎又要做出一些令他驚訝的事情來了。
顧鴻面無波動,目光依舊清明:“師侄,此事前情稍顯復雜……”
王鯉搖頭:“顧長老,弟子不是來調查起因經過的,前情如何,說難聽點兒,弟子并不關心。”說罷,他指著外面一眼望不到頭的兩萬身影
,“我就想知道,這些人跪在這里,到底想要什么?”
顧鴻眨了眨眼,正在斟酌措辭。
王鯉卻又道:“有些話,弟子不說,他們也不說,您作為長老同樣也沒說。可是,我們不說,并不代表沒有。”
逼宮。
這不是一個好詞,尤其是它背后所代表的意義:以下犯上。
就算蜀山容忍,天庭也不會容忍。
所以換句話說,跪在這里的所有人,其實都在不知不覺間壓上了自己的性命和未來。
“顧長老,我今天過來,只說三句話。”
王鯉站到大殿臺階邊緣,向下俯視。
兩萬余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俊美的,有丑陋的。
他們都是蜀山外門弟子,這是在很多地方足夠讓他們暢行無阻的身份。
但是人的心理是非常難以被滿足的,得到一些東西之后,往往會想要得到更多。
同樣地,當他失去一些東西后,他會突然變得無比警惕,生怕再失去任何一丁點兒,哪怕有的東西對他來說不重要,但關鍵是不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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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鯉理解他們,但立場不同,他不能贊同更不能支持他們。
開口,聲音響徹四野。
“第一,土地神位是我封出去的,那就斷然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況且此事前因后果已經十分明了,外門為此負責,理所應當!十年時間,安平府數萬百姓身亡,魂魄不知所蹤,一個土地神位,已經很便宜了!
第二,天庭之試,我一定會拿回更多的神位,但這絕不是用來補償,更不是贈予,而是機會,也只能是機會。
第三,從今天開始,到天庭之試以前,我會關掉翠微山的護山大戰,如果你們當中有任何人心里不服,可以隨時來翠微山找我。要講道理,還是要講實力,隨你們自己選,我隨時恭候。
最后我再提醒你們一點。
你們以為自己跪在這里很有氣勢,能讓仙人也要靜下來聽你們講話。
可實際上你們除了浪費了自己和別人的時間與精力之外,什么都沒有做到。
仙人之所以愿意聽你們講話,是因為他認可大家是同宗弟子,覺得你們能說出一些有道理的話來。
而我之所以愿意跟你們說話,是因為你們讓我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清澈的愚蠢。
別生氣,要是覺得我哪一句話說的不對,那就來翠微山找我。當然,我希望你想好了再來,要不然我除了罵你,還要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