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惡土陷入更為深邃的黑暗。
唐宇坐在篝火旁，盯著火苗不時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
他身旁的帕南，拿起一根木柴添進篝火里，火漸漸燒得更旺了。
薩沙坐在唐宇另一邊，乖巧地伸著手烤火取暖，但眼神卻沒離開過唐宇。
格洛麗亞和曼恩，正在跟部落的牛仔帽長者聊著什么，對方止不住地表達自己的感謝。
即便是付了錢的委托，但很明顯這件事已經超出了預期，而且是大大的超出。
多莉歐、麗貝卡、琦薇，還有法爾科則圍坐在另一處篝火，兩方涇渭分明。
剛才經歷一場大戰，此時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雖然解決了夜游鬼還有康陶小股智能機械化部隊，但沉重的氣息仍未散去，壓抑的氛圍彌漫在部落中。
當時曼恩等人陷入危急境地，被困于峽谷石壁之后，上方有康陶重型戰斗無人機，坡下方有康陶智能戰斗機器人在逼近，可謂是徹底陷入死局。
幸得唐宇帶人破局，先是帕南站在遠處肩抬RPG火箭，一炮轟掉康陶無人機，制造火力空檔，格洛麗亞駕車沖到斜坡陣地，讓開啟戰斗模式的薩沙殺進機器人陣地。
唐宇和格洛麗亞則繼續追擊生物技術公司職員，拿下亞歷克斯普希金，交給曼恩后帶回了部落。
亞歷克斯現在正被吊在部落營地門口，所有路過的部落成員，都能撿起石頭砸他。
帕南抬頭看了眼隔壁，發現另一處篝火的蘿莉，似乎正盯著唐宇還有薩沙，眼神充滿質疑的味道。
她開口問道：“怎么樣，方便說說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那群雇傭兵好像認識你。”
唐宇讓格洛麗亞去和部落的人溝通后續事宜，這件事其實和帕南沒多大關系，告訴她倒也沒什么。
薩沙也想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所以很認真地盯著唐宇，期待他講背后的故事。
正當唐宇準備解釋時，又有道身影走了過來，搬著小木凳坐在篝火對面，一臉不滿地說道：“我也要聽。”
說完，她還狐疑地瞅了瞅薩沙，又看了看唐宇，滿眼都是奇怪的問號，似乎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公司的怎么會在這，薩沙為什么不認識自己，又是怎么和公司的在一起。
奇怪！
實在是奇怪！
麗貝卡從峽谷回部落的途中就想問了，親眼看到薩沙突然出現，然后是公司的突然出現。
最后，薩沙轉身上了公司的車，她真的快被震驚一整年。
回來途中，多莉歐抱著麗貝卡坐在副駕駛，數次制止了麗貝卡的提問。
法爾科和琦薇坐在后排，負責看押生物技術公司職員。
曼恩開著車一言不發，神情沉重至極。
麗貝卡也明白現在這個場合不好多問，耐著性子安靜下來。
到達部落以后，聽到篝火那邊有人提出了同樣的疑問，麗貝卡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就想聽唐宇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唐宇知道麗貝卡也是全程參與委托任務，她知道這件事也沒什么問題。
“這件事說起來，你們也知道一些情況，和公司脫不了干系。”
“生物技術正在培育一種超級細菌，同時研發對治的新型抗生素。”
“現在實驗性產品已經研究出來了，需要進行樣本臨床試驗。”
“而且藥物臨床試驗與其他產品不同，必須用大量的樣本數據來左證。”
“生物技術既不想花大價錢找志愿者，又想獲取足夠多的試驗樣本，所以把目光投向了惡土之上的流浪者部落。”
帕南聽到這火氣就冒上來了，罵道：“那群公司狗就是這樣對待流浪者嗎？他們還有一絲人性可言？！一個好東西都沒有！”
聽到帕南發火，薩沙和麗貝卡齊齊望向了她。
當著公司人的面，罵公司狗多少是有點不好。
性格大大咧咧的帕南根本不在乎這些，更何況她壓根就不知道眼前唐宇的身份，只管繼續催促道：“快說快說，我還聽著呢。”
唐宇無奈笑道：“你說的不錯，公司確實沒一個好東西。”
“根據生物技術公司職員亞歷克斯·普希金交代，選中這座部落的，是他的上司喬安妮科奇博士。”
“喬安妮科奇博士是生物技術公司技術與開發地區總監，負責新型藥物研發與實驗，她決定用流浪者部落進行臨床試驗，而后讓亞歷克斯來督辦此事。”
“亞歷克斯找不到自愿參與試驗的部落，便聯系了惡土之上臭名昭著的夜游鬼，因為除了夜游鬼，沒有哪個部落愿意接公司這種臟活。”
“同時，生物技術也擔心事情被曝光，不讓夜游鬼在水源里投D，以免把事情鬧大，引起更多人注意。”
“所以夜游鬼盯上了這個部落，整體實力較弱的‘紅赭石’。”
“經生物技術的喬安妮科奇默許后，夜游鬼就展開了行動。”
帕南聽完后再次罵道：“一群欺軟怕硬的狗東西，成天到處狗叫，以后見一次殺一次！”
這次薩沙與麗貝卡倒是很贊同帕南的說法，夜游鬼是真正的惡土D瘤，都該剔除干凈。
“之后，夜游鬼拿著生物技術提供的超級細菌，在紅赭石部落經常拾荒的區域投D，把這些感染細菌弄進各類食物里，稍有不注意吃下去，便會感染。”
“另外那些藥販也會幫助生物技術，將公司研發的抗生素販賣給部落。”
“顯然，這些抗生素根本抵御不了超級細菌，甚至可能還有副作用。”
“感染后死亡的尸體，再由夜游鬼負責搶回去交給生物技術，帶回公司研發部繼續樣本研究。”
聽到這麗貝卡恍然大悟，連忙補充道：“這件事我知道！我扮作尸體藏在夜游鬼車廂后面時，聽到他們說一具尸體要賣一萬歐金給公司。”
帕南罵的更兇了，怎么也沒想到生物技術會如此喪心病狂，用錢來買賣人命。
這錢真的來得太簡單太輕松，運些尸體就能掙個幾十萬歐金。
麗貝卡知道，她跟著曼恩團隊出生入死，一場任務下來平均每個人才分得到一萬或兩萬歐金。
關鍵這種高酬金任務還不是經常能有，平時都是接些小任務，一場下來大家能分個千把歐金都算不錯的。
唐宇只能告訴她們：“一旦有適當的利潤，公司就會大膽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公司就鋌而走險。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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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生物技術在抗生素研發方面投入如此之巨，恐怕早就已經找好了愿意掏更多錢的買家，這幾十萬歐金對他們而言，只是整個項目的九牛一毛而已。”
“你們看到的康陶智能化機械部隊，是生物技術外包出去的安保服務，光是安保費的投入，都是一筆不小的巨款。”
眾人聽完皆是默然不語。
公司掌控著資金、技術、資源、武裝，幾大巨頭不僅富可敵國，甚至有能力掀起一場曠日戰爭，遠遠不是一群雇傭兵所能抗衡的存在。
即便是號稱世界上最為自由的城市，夜之城也同樣籠罩在公司的陰影之下，幾乎任何事情都離不開公司。
麗貝卡心情莫名有些低落，盡管她一直很討厭公司，但此刻也能感受到，被公司盯上的絕望。
一個千人部落，在惡土上算是一股比較強大的勢力，但在公司眼里，也只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
她莫名有些煩躁，不自覺抬頭看向唐宇，發現他神態自若地烤著火，像是在拉家常般給他們講述公司的丑陋。
“他不也是公司的？為什么會說這些？還有薩沙到底是怎么回事？”
麗貝卡心里默默念想，無法理解唐宇的做法。
可當她看見唐宇清澈透亮的眼神中，閃爍著輝火時，心里隱約又明白了什么，可始終說不上來。
唐宇見她們聽完后突然變得低落，也就不好再繼續講這些煩心事。
談起公司的骯臟，連夜之城街邊的流浪漢都能噴上兩口，更何況她們呢。
人人都明白公司是一切不幸的罪魁禍首，只是生在夜之城，大家也只能麻木的接受一切。
畢竟，生活還要繼續，不是嗎？
這時，格洛麗亞和牛仔長者談完了事情，轉身來到唐宇身后，蹲下湊近說道。
“他們已經付了這次任務酬金，一共十萬歐金，曼恩得六成。”
“另外，部落長者愿意主動承擔曼恩他們的車輛損失。”
唐宇微微點頭，曼恩他們這次的車輛損失、彈藥耗費等等加起來，六萬歐金著實賺不到什么錢，部落愿意多承擔一點，對他們而言也是好的。
格洛麗亞接著提出一個建議，想請唐宇定奪：“夜游鬼車隊殘骸，以及康陶智能化運輸部隊還剩不少戰利品，我想著帶回去也不方便，要不要交給部落處理。”
戰利品是曼恩團隊還有唐宇打下來的，所以決定權自然在唐宇這邊。
但這些戰利品對于唐宇而言沒有任何用處，但他考慮到紅赭石部落只能處理一部分戰利品，比如槍支彈藥、越野車殘骸零件等等，能幫助他們提升一定自保的能力。
但康陶運載機器人的地面裝甲車是個大家伙，交給紅赭石不但浪費，而且還會引起康陶注意，指不定會再生風波。
唐宇隨即轉頭看向帕南，問道：“送你們部落一件禮物要不要？”
帕南有些奇怪，不知道唐宇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反問道：“什么禮物？別想拿破爛貨抵酬金，老娘可不干這種蠢事。”
唐宇提道：“康陶的地面裝甲車，一個大家伙，若是送給阿德卡多，高級機械工程師米契又有好東西可以研究了。”
帕南眼光一亮，突然覺得這個禮物分外不錯，帶回去不僅能提高營地機械化水平，增強運輸能力，還可以讓米契研發出更多好東西。
可她很快想到一個問題，這家伙平白無故送這么好的東西，怕是有點問題，于是狐疑的反問道。
“怎么？你干嘛說送，開個價，你說吧，只要不是太離譜，老娘還是能回去說服索爾的。”
唐宇坦然一笑，說道：“那行，我開個價，要是我以后哪天落難了，還請你收留我一程。”
帕南莫名感到話里有古怪，接著豪氣安慰道：“說什么呢，不會有這么一天的，那我也不跟你彎彎繞繞了，裝甲車我的確想要，阿德卡多欠你個人情，以后來惡土，我罩你。”
唐宇同樣笑道：“行，有你這句話，我也算半個阿德卡多家族的人了。”
他接著回頭囑咐格洛麗亞，除了那臺康陶地面裝甲車，其余戰利品全部送給紅赭石部落。
格洛麗亞點點頭，對于唐宇的安排很是認可，這個千人部落經過此役，士氣大跌，要想喘息恢復過來，還需要時間。
康陶地面裝甲車，放在這就是招賊。
且不說周圍其他流浪者部落，光是亂刀會聽到這個消息，恐怕都要來走個場。
最后，格洛麗亞還匯報了一件重要事情。
“部落表示非常感謝，提出想再找我們辦一件委托。”
唐宇已經猜到了，示意格洛麗亞繼續。
格洛麗亞認真說道：“部落想委托我們暗殺公司幕后黑手，生物技術的技術與開發地區總監，喬安妮科奇。”
暗殺生物技術公司高層？
唐宇認為復仇是必須的，這個部落還是很有骨氣，鮮血里流淌著有仇必報的性子。
但這次委托的危險程度，比惡土混戰還要高。
喬安妮科奇作為生物技術公司高層，周身護衛森嚴，想要暗殺她還得盯準時機才行。
現在惡土這邊的部落投D試驗出了岔子，喬安妮科奇一定會更加警覺。
但是，暗殺雖然有難度，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只要喬安妮科奇還在夜之城，就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弄死她。
此時。
牛仔帽長者緩步走了過來，向唐宇問好，他知道這群人中，唐宇才是真正能拍板的人。
“唐先生，我冒昧地想請您還有各位，看一下我們部落，可以嗎？”
面對牛仔帽長者的邀請，唐宇站起了身，跟著他的步伐出發。
格洛麗亞見狀，也連忙起身跟上。
薩沙和麗貝卡也反應過來，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突然篝火旁就只剩帕南一個人了，她有些無趣地看了看火堆，扔掉手中的干柴，也站起來跟上。
唐宇看見破舊的帳篷里，睡著婦人與孩子，年輕力壯的男子正守衛著部落安全，還有外出搬運戰利品歸來的其他部落族人。
在牛仔帽長者的介紹下，逐漸了解他們整個部落的格局與歷史。
天色漸漸泛起魚肚白。
牛仔帽長者引著眾人來到一處空地上，地面擺滿了剛剛繳獲的陣地戰利品。
有槍支、彈藥、炮筒、無人機殘骸，還有各式各樣的電子元件，以及損壞的機器人合金肢體。
種類還算豐富多樣，數量也不少，能賣上一些錢。
牛仔帽長者指著地面物件，誠懇說道：“唐先生，這些物件我們收集齊后，會統一找渠道販賣，所售的錢財會及時轉給您的中間人。”
唐宇直接拒絕了，讓部落把這些戰利品留下自己用，賤賣換的幾個小錢，對他而言意義不大。
牛仔帽長者連聲感謝，差點沒忍住再次老淚垂落，慶幸自己委托是找到了格洛麗亞，遇見了唐宇。
當初找了幾位夜之城中間人，沒人肯涉足這趟渾水，若真的再拖下去，恐怕整個部落都將面臨消亡。
男女老少上千人，全部淪為公司的試驗樣本，被夜游鬼們肆意屠殺。
但現在，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全是因為一個人。
唐宇。
牛仔帽長者作為部落的首領，自然是對他感激與尊敬萬分。
唐宇倒不在乎牛仔帽長者有多么尊重和感激，很多事情是隨緣而為，真要感激還不如感激格洛麗亞。
沒有她的果敢與堅定，這件委托也絕對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還有曼恩等人的拼命與奮戰，都是整件委托完成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忽然，唐宇的目光被地上一道手槍給吸引了。
那道槍身投射出一道子彈影像，差不多拇指大小的，架著墨鏡寶氣十足，嘴里哼著奇怪的曲調。
“梆梆嗶鐺，梆梆嗶鐺嗶—鐺。”
這不是四季寶？
唐宇倒是有幾分意外，曾經在城里幫派混戰現場撿到過四季寶，這次竟然在這里遇見了。
他順手將地上的四季寶抄起來，拿在手里打量一番。
薩沙也注意到唐宇手中的四季寶，覺得有些好玩，說道：“這把槍怎么還唱起歌來了？”
四季寶子彈人瞪了薩沙一眼。
“請別打斷我，我正在通過輕松的樂調舒緩等待的無聊。”
薩沙：“...”
唐宇對這把牢騷槍印象很深，子彈能夠自動導航追擊敵人，比較適用于新人。
他稍微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四季寶還是那么嘴欠。
“如果不愛我，就不要靠近我，麻煩別晃了好嗎？”
原本有些沉重的氛圍，都被四季寶給逗樂了。
唐宇將手槍遞給了旁邊的格洛麗亞，這把槍正好適合她留下來防身。
“你拿著吧，它叫四季寶，是把智能手槍，子彈是自動導航追擊敵人的。”
格洛麗亞趕緊接過四季寶，感到有些意外，聽唐宇介紹這把槍，應該很是不錯。
委托也完成了，該看的也看了，唐宇覺得差不多該返程了。
至于是否接受牛仔帽長者的新委托，還是讓格洛麗亞自己去拿主意。
他現在的公司身份，多少有些不適合卷入和生物技術的紛爭。
暗殺一個生物技術公司高層，對于曼恩他們而言，雖然有一定挑戰難度，但并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唐宇轉身，與牛仔帽長者道別，朝霆威走去，決定踏著黎明曙光返程。
注1：引用并改自《資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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