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寒意森然。
老維地下義體診所里，唐宇及時制止了對薩沙的后續檢查。
老維雖不知為何，但也似乎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立刻收起了操作屏幕的手。
兩人對視片刻。
唐宇神色有些凝重，直言道：“老維，確認沒問題就可以了。”
老維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開始點擊屏幕退出訪問。
唐宇等一切連接設備安全退出后，便取下了薩沙脖頸與手腕處的神經數據線。
“薩沙，醒醒。”
聽到唐宇的輕聲呼喚，薩沙霓虹雙眸睜開，撲閃撲閃，蘇醒后說道。
“薩沙，已確認退出最高權限模式。”
薩沙很快醒了過來，從手術臺上坐起，神色恢復正常，然后禮貌地向老維道謝。
“老維先生，謝謝！”
老維只是干笑了兩聲，還沒有誰這樣稱呼過他，擺擺手回道：“叫我老維就好，唐一直是這樣稱呼我的，檢查完了，你很健康。”
薩沙聽完后神情很是欣喜，目光看向唐宇尋求確認：“唐先生，這是真的嗎？”
唐宇肯定地點點頭。
薩沙起身離開手術臺，走到唐宇身旁開心不已：“薩沙只要健康，就能繼續好好為唐先生服務了！”
老維也只是笑而不語。
唐宇則抬手摸了摸她的貓貓頭，然后說道：“把彷生鞏膜晶體拿出來吧，既然都來老維這兒了，順便一道植入使用。”
薩沙立刻從衣兜里拿出小盒子，雙手遞給了老維。
老維揭開盒子一瞧，里面是一對彷生鞏膜晶體，用無菌液浸泡著，同樣是歧路司生產的高端光學植入體。
只不過這套彷生鞏膜，是放入原生人眼晶體前安全區，可植入亦可拆卸，僅適用于原生眼，價格昂貴，通常是定制。
唐宇介紹道：“這對彷生鞏膜適配的是薩沙視覺系統。”
老維拿起盒子走向身后的工作臺，一邊準備手術植入工具，一邊笑道。
“有了這對彷生鞏膜，基礎功能模塊也可以并入進去，這樣你不方便戴眼鏡時，也可以通過彷生鞏膜使用。”
“彷生鞏膜是全新的，沒有任何問題，你先坐在手術椅上，估計用不了五秒，眨個眼的工夫就好了。”
唐宇摘下眼鏡收好，直接坐在手術椅上，半倚靠著，打算全權交給老維處理：“行，老維，你看怎么弄都可以。”
很快。
老維端著彷生鞏膜走了過來，坐在椅子上操作屏幕，然后拉過一條機械臂，將探頭對準唐宇的雙眼部位。
“你只管盯著光圈里的畫面，不要眨眼，堅持五秒就好。”
“行了，已經搞定了。”
一句話都沒說完的工夫，彷生鞏膜已經植入眼球晶體，堪稱飛秒。
老維挪開機械臂，詢問道：“感覺如何？”
唐宇眨眨眼，發現只有一點輕微異物感，但很快便適應了。
視線里，開始出現各類數據提示，以及澹藍色文字說明。
用戶信息已確認..
員工編號：NC770416
唐宇看向老維。
維克多·維克托
職業：沃森區小唐人街義體診所醫生
備注：前惡魔拳擊俱樂部職業拳賽選手
他再看向薩沙。
薩沙·雅科夫列娃
職務：特別助理
唐宇感覺基礎功能沒有大礙，于是說道：“一切正常，輔助成像沒有問題。”
而一旁的薩沙則有些興奮：“唐先生，薩沙識別您的彷生鞏膜后，可以開啟與薩沙的視覺連接。”
“并且您能夠更直接的通過鞏膜，使用薩沙已掌握的黑客功能。”
“薩沙也能更好更及時的為您服務！”
聽到薩沙的主動介紹，唐宇算是明白小美智子那些話，的確不假。
薩沙的功能和作用，真的能很好彌補唐宇這方面短板。
老維則提示道：“這對彷生鞏膜主要作用是輔助，運行內存不足以支持高級黑客功能，并且只能儲存少量信息，你的確需要一個像薩沙這樣的好幫手。”
唐宇點點頭，老維是在告訴他，這副鞏膜不會記錄他的所見所說，本質上只是一副輔助功能載體。
既然如此。
他也就放心使用了，只是沒想到又叨擾老維一番。
唐宇從手術椅上站了起來，也不跟老維多客氣，調侃道：“老維，我在你這又欠了一筆債，照這樣下去，你這塊地都快成我的私人診所了。”
老維重新收拾好工作臺面，將相關儀器復位關機，然后轉身說道：“反正也沒什么大單子，你常來就是，把這兒當自己家，再說了，你比誰都干凈，想從你這掙點義體錢，比賭拳賽還難。”
唐宇無奈笑道：“說的也是，我也沒什么機會照顧你的生意啊，不過最近我錢包挺扎實的，等有空約著杰克，一起去圣多明戈看看拳賽，我請客。”
老維走到老位置柜臺前，重新坐在滑凳上，看向唐宇還有薩沙，笑著說道：“好啊，等你不那么忙了，我們就可以約了，我倒是有大把空閑時間。”
唐宇知道老維義體診所不太紅火的原因，主要是他從不肯接受幫派要挾，從清道夫那接手一些廉價黑義體，也不肯做那些違心但暴利的義體手術。
總之，老維的心就像他的人一樣，是平和的，也像他的技術一樣，是強硬的。
唐宇也不愿打破老維的生活狀態，重復每一天，平靜又略顯單調。
一切挺好。
今晚來找老維的事都已辦成，唐宇也就不再叨擾。
“那行，老維，就不打擾你繼續看拳賽，找時間咱們再約。”
老維朝兩人擺擺手：“快走吧，雨下大了，別淋濕感冒了。”
說完。
老維又自顧自沉浸在拳賽的世界里，仿佛屋外的風雨和他無關。
薩沙跟著唐宇有樣學樣，也向老維道別。
“老維，薩沙下次替唐先生找您約時間看拳賽，再見！”
說罷，唐宇領著薩沙離開老維義體診所，從后門回到米斯蒂占卜屋，跟她也道了個別。
薩沙很喜歡米斯蒂，尤其是神秘好玩的塔羅牌，特意主動走上前多聊了兩句。
兩人走出店外，拿起了置放在邊角的透明熒光雨傘。
唐宇撐開傘后再次步入了雨幕中，薩沙也連忙跟了上去，不好再多貪玩。
走在回家的路上，唐宇思考過了，薩沙的問題，暫時確認安全無礙，算是認可了她作為自己的特別助理。
薩沙是干凈的，如果有問題，那也是小美智子別有用心，和薩沙無關。
其實，唐宇也不是沒帶過女生回公寓，但多少和現在的情況不太一樣。
和V子她們那是感情水到渠成，很自然走到了那一步，雙方你情我愿的。
而且他以前更習慣留宿V子公寓，住自己奢華大平層情況很少。
現在倒好，帶了個特別助理回家，即便薩沙對他擁有無與倫比的服從，始終是人為改變扭曲而成的。
而且薩沙的腦子里，還存在另一道原生意識，和唐宇是陌生的。
唐宇絕沒標榜過自己是圣人，但他只是珍視感情，特別特別珍惜的那種。
如果今天站在唐宇旁邊的，是一位真正的賽博朋克美少女，他真的不介意瀟灑一回，來一次城市霓虹燈下危險而又浪漫的追逐。
只可惜，現在還不適合。
薩沙不是當初的薩沙，唐宇同樣不是當初的唐宇。
兩個奇怪的人，就在重重機緣巧合下，住在了夜之城的一棟霓虹大廈里，保持著一種莫名其妙的關系。
既親密又隔閡。
說實話，這是唐宇未曾預料到的事情。
現在發生的很多大事，都在偏離他的過往經驗與認知。
誰能想到重生后，會撿到一只貓娘回家，還是養成系那種。
唐宇微微側頭，發現薩沙正好也抬頭看向自己。
四目相對。
薩沙的微笑嫣然燦爛。
此刻，城市上空無數霓虹光彩，化作繁星落進她眼中，斑斕炫彩。
而那五光十色的童孔里，裝下的只有唐宇一人。
唐宇再次伸出溫暖手掌，輕輕摸了摸她的貓貓頭。
薩沙微微瞇著眼，笑成彎月，靜靜感受著，唐宇手掌獨有的氣息，不同于義體的冰冷，他的手溫暖而輕柔。
“薩沙，走吧，我們回家。”
夜已入深。
荒坂塔研發部。
研發部主管田中，剛剛從實驗室大門走出，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已經快到點了。
他現在正趕著去個地方，找著名黑超夢剪輯師吉米黑咲，購買體驗最新的黑超夢，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吉米黑咲在超夢界地位，絕對算排得上號的導演，發布的黑超夢，保證是二十四小時內的新鮮貨。
他制作黑超夢的風格，往往以激烈槍戰、虐殺、血腥戰斗而著稱，尤其擅長制作賽博瘋子第一視角黑超夢。
不少喜好這口的達官顯貴，都是吉米黑咲的VIP客戶，能夠享受量身定制的黑超夢服務。
田中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頸，走向公共電梯間，來到荒坂塔大廳。
呼叫了一輛德拉曼出租，開始前往吉米黑咲的秘密黑超夢基地。
田中現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擾，看黑超夢這種嗜好可不怎么光彩，往往都是獨自前往。
不過前些日子他的專屬座駕被盜，這讓他警惕了好一陣。
所以一直沒有獨自出行過，導致錯過了好幾部新出的黑超夢，其中就包括賽博瘋子詹姆斯的戰斗黑超夢。
田中是了解公司廣場這件事頭尾的，反情報部已經拿回了那件軍用級斯安威斯坦運行數據。
但真正令田中心癢難耐的，并不是這套數據，而是賽博瘋子詹姆斯生前最后的瘋狂。
公司廣場、血腥殺戮、冷酷無情、血肉橫飛、以一敵百，幾乎每一個關鍵詞都戳中了田中的嗨點。
在荒坂塔工作多年的他，嚴守公司森嚴的等級秩序，事事顧慮公司大局。
讓他的心態發生了微妙變化，竟然幻想過站在荒坂塔頂端，屠戮一切的死亡時刻。
其實，田中早就弄到了黑超夢芯片，還是賽博瘋子詹姆斯死亡前的第一視角。
但他一直沒有自己獨自觀看過，因為只有去吉米黑咲的秘密基地，才能享受到專屬定制，帶來最極致的超夢體驗。
廝殺時感官的刺激，提高至巔峰狀態，仿佛親臨現場，手刃一切。
盡管田中知道軍用科技在調查，但這對他而言都是常態。
兩大公司互相調查滲透是常有的，只要做得不太出格，也不會追究太深。
另外，為了避免遭人埋伏，田中連身上的戰斗植入體，都做了進一步強化。
田中隱約猜到了什么，軍用科技調查他有更深層次目的。
“恐怕是因為那件軍用級斯安威斯坦，引起了軍用科技的注意。”
“畢竟那幾套義體，只要能找回來一套，重新研發實驗成功，對他們而言將是毀滅性災難。”
“只可惜樣本數據還不夠，如今已經很難找到對象，能媲美亞當重錘的賽博化人選。”
田中正沉思時，忽然接到通訊請求。
蘇珊艾伯納西？
田中眉頭微微皺起，感到有幾分奇怪。
“這么晚了她打電話來做什么，不是停職了？”
他在心里一陣盤算，估摸著大概率和今天董事會有關，并且是指向反情報部的。
蘇珊艾伯納西與反情報部的矛盾，特別是副部長唐宇，早已是人盡皆知。
而且反制軍用科技那件事，唐宇辦得的確有些魯莽，導致董事會上處理他的呼聲不小。
通訊接通。
田中：“蘇珊艾伯納西，這么晚何事？”
即便對方是總監職務，田中也絲毫不虛，作為荒坂家族在曰嫡系，這層關系含金量遠遠高出職務本身。
電話那頭，蘇珊艾伯納西倒也沒拐彎抹角，直接提議道：“田中先生，我想邀請你合作一次。”
田中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語氣低沉道：“合作什么，希望你說明白點。”
蘇珊艾伯納西笑道：“自然是關于公司人事，你知道的，反情報部還空缺一位副部長，他們部長亞瑟詹金斯一直在外出差，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田中：“反情報部的事情，不在我負責范圍之內，人事安排上層自然會有考慮。”
對于田中滴水不漏的回答，蘇珊艾伯納西也不惱怒，而是繼續解釋道。
“各部門管各部門是應該的，但我身為特別行動總監，有責任和義務分管反情報部機構正常運轉，現在反情報部只有副部長唐宇負責。”
“唐宇身兼雙部門副部長，到目前為止，也只去過特別行動部一次，僅僅報銷了任務經費。”
“看得出來，唐宇對于兩個部門事務，已經處理不過來，光是反情報部那一堆攤子，都夠他忙半天，更不提兼任負責特別行動部了。”
田中算是聽出她的意思，現在反情報部亞瑟詹金斯不在，唐宇兩頭跑忙不過來，反情報部正是極其缺人的時候。
若是在此時建議董事會高層，大概率能派一位人到反情報部任職副部長，那么問題關鍵，就在于這個人選。
反情報部在夜之城荒坂塔算得上核心部門之一，掌握大量公司職員隱秘情報，還有對外行動特權，這的確是田中現在所需要的。
可盯上反情報部副部長這個位置的，豈止他田中一人，多方勢力都在博弈，誰不想提攜己方派系。
田中沉思片刻，沒有直接表態，想聽她的安排，追問道：“你是怎么考慮的？”
蘇珊艾伯納西解釋道：“我的意愿是，推薦你部里的一位來擔任反情報部副部長，凱特。”
田中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沉默了。
凱特的確是在研發部工作，但其背后真正的主人，其實是荒坂賴宣。
荒坂賴宣雖然遠在京都，但也在荒坂公司內部四處尋找機會安插棋子，對于他的所作所為，荒坂三郎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充耳不聞。
加上荒坂賴宣是名義上荒坂公司正統嫡系繼承人，因此荒坂公司有大量支持跟隨他的人。
召開今天董事會前，便傳出風聲，說荒坂賴宣極有可能來夜之城。
但董事會結束后，這件事大概率是泡湯了。
荒坂美智子穩住了夜之城局勢，向荒坂家族證明了自己的忠心。
現在安排荒坂賴宣的人，到反情報部任職副部長，算是變相壯大他在夜之城的影響力。
目前來看，唐宇大概率是站隊荒坂美智子，所以兩位副部長必定是水火不容，會爭得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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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凱特在田中麾下工作多年，還算是聽話，比起唐宇還是要強上萬倍。
每次想到當時唐宇那些話，以及油鹽不進的神氣模樣，心頭也是莫名煩躁。
蘇珊艾伯納西見田中沒搭腔，繼續勸道：“貴公子的事，難道不想讓唐宇吃點苦頭嗎？”
“另外我這邊也可以出人手，調到反情報部任職，幫襯凱特坐穩位置。”
“意下如何？”
田中立刻明白蘇珊艾伯納西的如意算盤，兩家各安插一個人到反情報部。
凱特符合荒坂賴宣的利益，也符合他田中的需求，只要董事們提出任職建議，荒坂賴宣從京都方面施加一些壓力，荒坂美智子大概率無法拒絕。
畢竟荒坂美智子已經保住唐宇不受處理，再阻止合理安排人手去反情報部，就會引起更大異議。
蘇珊艾伯納西作為總監，平調一個人到反情報部，并不是什么難事，走正常程序即可。
田中沉默片刻后，終于開口說道：“勝男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只關心公司。”
“推薦凱特任職反情報部副部長，我這邊可以配合你，至于你自己想安排的人，自便。”
兩人說完。
田中掛掉了電話。
望著兩旁不斷向后退去的夜景，他冷冷開口命令道：“德拉曼，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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