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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光倒是沒有想過,和自家小妹的這一通聊天,會把他聊到心神不寧。
抗眩暈訓練,在多維滾輪、固定滾輪、旋轉秋千上,分別正轉10圈、反轉10圈、再正轉10圈,加起來九十圈,足足有別的飛行員三倍的訓練量之后,他都還能妥妥地走著直線。
宗光向來是自恃且冷靜的。
這會兒,卻不知道自己腦子里面暈乎乎的,好像有什么東西出現了偏差。
宗意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最讓他覺得沒有辦法接受的,不是宗意說他和夢心之之間,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
而是,那一句你如果堅持的話,我姐姐一定會選擇和你在一起。
只要他堅持,他就能和之之在一起。
真的是這樣嗎?
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這不是代表他已經無限接近成功了嗎?
喜歡之之這件事情,他怎么可能堅持不下去?
毫不夸張地說,就是這份曾經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情感,支持著他走過了歲月無盡的黑暗。
在媽媽情緒失控的時候。
在弟弟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候。
在沒有任何自己時間連睡覺都顯得奢侈的時候。
在歸期遙遙無期的時候。
宗光很清楚,親情和愛情之間的差別。
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才會花那么多的時間去回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愛上夢心之的。
如果現在讓他回憶,甚至可以歸納為一見鐘情。
每一個場景,每一個畫面,陪伴彼此的每一天。
但人的記憶,是會騙人的。
最容易被騙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正常人不可能記住生活里面的每一個細節。
而那些被記住的部分,會在未來的生活里面,不斷被放大。
時間越長,放大的倍數就越高。
就像,再也找不到兒時的味道。
就如,再也找不到初戀的感覺。
宗光見到夢心之的第一眼,實際上,多少還是帶了一些敵意的。
這個小妹妹盡管好看,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和他搶爸爸。
那時候,宗光還非常沒有安全感。
年幼時,他被盧曼玉當成是向爸爸要錢的工具。
盧曼玉那會兒情緒就不是很穩定。
盡管偶爾也會有一些溫馨的畫面,但大部分都是歇斯底里地在他面前說宗極的壞話。
別人家的媽媽,就算嚴厲,多半也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到了盧曼玉這兒,幾百個棒子下去,都不見得有任何可以和甜扯上關系的美好回憶。
和盧曼玉離婚的時候,考慮到宗光還太小,就算打官司都會判給媽媽,宗極就選擇了凈身出戶。
在知道宗光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之后,宗極又把自己后面那些年賺的錢,全都給了盧曼玉,才終于拿到了宗光的撫養權。
那時候的宗光,心理多少也有一點扭曲。
盧曼玉一天到晚地和他灌輸,你以后肯定爸爸會娶狐貍精、你爸爸娶了狐貍精就會再生一個小孩、你爸爸和狐貍精生了小孩只會比我對你更壞。
所以,當夢心之告訴他,夢蘭有心臟病,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生小孩的這個事實之后,宗光對夢蘭和夢心之的態度,才有了180度的大轉變。
說到底,在八歲的那個年紀,他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各取所需。
即便不帶著敵意,再怎么樣,都不可能是一眼萬年的那種感覺。
十七年過去了,宗光的記憶已經發生了很大的偏差。
他不記得夢心之一開始問你能不能做我的哥哥,自己心里面的那種抵觸,只記得夢心之穿著他的籃球背心出來的時候,他發出的那一聲感嘆——
妹妹真好看!
宗光至今都記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夢心之穿著的籃球背心是紅色的。
那件背心對六歲的夢心之來說,著實是就有些太大了。
這么一來,背心就變成了小裙子。
放到現在,就是美腿女孩們最常見的下裝消失。
關于夢心之的一切,從妹妹真好看開始,一層層疊加,一次次想念,一遍遍努力。
宗光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努力的方向,有可能是不對的。
他再怎么拼盡全力,都沒辦法讓自己對夢心之的感情,從愛情回歸到親情。
那么,放過來呢?
宗光不敢再往下想。
“宗光,你怎么回事?”
“宗光。”
“宗光。”
明耕宇喊了宗光兩聲都沒有得到回應,直接伸手推了推他。
“怎么了,明教。”
“你說怎么了?喊你半天沒反應,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事情的話,現在叫備份機組還來得及。”
航空公司,每天都會準備備份機組。
備份的飛行員需要隨時待命。
不能喝酒,不能去太遠的地方。
大多數時候,備份和休息是沒有什么差別的。
真有需要的時候,備份機組也能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到位。
“沒事,就是我小妹,臨出門的時候,和我聊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我在梳理呢。”
“你小妹?我上次見過的?”明耕宇對夢心之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還提議過要一起吃飯。
宗光直接就給人拒絕了
“不是,你上次見過的是我的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妹妹。”
“哦。”明耕宇懂了,“那就是你表妹唄。”
“不是表妹。”
“那都和你不同姓,總不可能是堂妹吧?”
“都不是。”宗光斟酌了一下語言,對教員機長說:“我們的爸爸媽媽是夫妻。”
“你這都什么啊?彎彎繞繞的!咱們做民航飛行員的,繞彎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么出了故障或者天氣不好在空中盤旋,要么航空管制,哪一個都挺浪費航油的。”明耕宇被宗光繞得有點暈。
“我以為,明教至少會說浪費時間。”
“你還是太年輕了。”明耕宇一副不愿意多說的樣子:“真的不用叫備份?”
“不用。”
“那你就好好集中注意力,我再叫你沒反應,可別怪我今天的航線檢查不給你過。”
宗光正在經歷f4到f5,也就是左坐副駕駛的考核。
正常來說,副駕駛的座位是在右邊的。
從副駕駛晉升到機長,在通過理論開始之后,中間需要經歷一個左坐副駕駛的過渡階段。
這個過渡階段需要經歷一系列的考核。
宗光是所有左坐副駕駛里面,年齡最輕,技術也最好的。
明耕宇也因此,特別愿意多帶一帶宗光。
宗光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用英語和明耕宇說了一句收到了:“rogerthat!”
“我是指望著你給我介紹你那個不同父不同母的妹妹,才對你這么仁慈的。”
明耕宇對夢心之,多少都有些念念不忘。
夢心之的氣質擺在那里,過目即忘的難度,反而要更高一些。
“明教,咱們這會兒只是在班車上遇到,都還沒有開始做飛行前的準備,我稍微出個神發個呆,也是不存在任何不符合規定或者影響飛行安全的地方的,對吧?”
宗光怎么說,明耕宇又怎么會不知道宗光是在拿話堵他。
可是,為什么呢?
明耕宇拿手指了指宗光:“你小子!”
“明教可千萬要對我嚴格一點。”宗光上趕著表忠心:“嚴師出高徒,我對自己的飛行實力,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未來的宗教,你這個反應不對啊。”
“哪里不對?”
“你師傅我的條件也不差吧?聽空姐們聊天有防火防盜防閨蜜的,你小子總不至于防火防盜防師傅吧。”
“明教,你不會真的到現在都沒看出來吧?”
“看出來什么?”
“我都說不同父不同母了,要介紹也是先給我自己介紹啊。”
明耕宇一秒鐘之內變換了好幾種臉色,最后帶點無語地看著宗光:“你?”
宗光點了點頭。
不等宗光更進一步地說明情況,明耕宇直接來了一句:“你小子沒戲。”
“憑什么?就因為我的爸爸和他的媽媽再婚了?”
宗光懷疑自己今天的八字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一直都好好的。
怎么從一大早到現在,先是宗意,再是明教,一個一個都說他沒戲。
宗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夢心之帶大的。
自家小妹要說點什么,基于他離開了這么多年的前提,還真的是要先掂量掂量到底對不對。
明教也在這么這么說,就有點讓他受不了。
飛行技術上,他確實還有很多是需要向明耕宇學習的。
涉及到他和夢心之未來的可能性,宗光是怎么都不會接受明耕宇忽然冒出來的這么一句沒戲的評價的。
“不不不,我是基于我閱女無數的眼睛。”
明耕宇有過很多女朋友。
要說他花心呢,他也沒有一次好幾個。
要說他不花心呢,又沒有哪個是交往超過半年的。
有一點,明耕宇一直都是做的很好的。
他絕對不會打有主的女生的主意。
宗光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向明耕宇表明他和夢心之的實際狀況,也是基于這樣的一個前提。
倒是沒有想過,明耕宇壓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明教,你有閱女無數的自由,但你也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生都能一眼就被看穿的。”
“一眼看穿那得多沒有情趣?”明耕宇反駁道,“就算有透視眼,我也只會喜歡猶抱琵琶半遮面。”
宗光沒有回應明耕宇這么明顯的話里有話。
男人之間,再怎么開玩笑,都算是正常的。
只要不涉及到夢心之,宗光的尺度比明耕宇還要大。
涉及到了夢心之,哪怕明耕宇既是他的師傅,又是他的領導,宗光也還是隨時都有可能直接翻臉。
“小宗,你別這么嚴肅。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個情況,以后我不和你開玩笑,也絕對不是說讓你把妹妹介紹給我這樣的話了。但是,你相信我,你真的沒戲。”
明耕宇這么說,宗光倒是有點想要知道閱女無數的明教,究竟有什么樣的事實根據了。
“我為什么沒戲?”宗光很認真地問了一個問題。
“接你妹妹回國的那一次,你又要越俎代庖幫我做機長廣播,又反復規劃和演練各種各樣的細節,準備了一大堆,我當時就懷疑,你說的妹妹,是不是真的妹妹。”
“你現在知道我和之之沒有血緣關系了,為什么還有這樣的感觸。”
“我想說的是,我有看到你妹妹見到你的第一反應,是百分之一百的驚喜。”
“驚喜難道也有錯?”
“驚喜當然沒有錯,但不應該是這么純粹的驚喜,更不應該是這么純粹的第一反應。”
“那明教覺得應該是什么樣的?”宗光
“首先應該會有那么一絲的焦慮。”
“明教,我不了解情況,我和之之是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在這種情況下,絕對不可能產生焦慮和猶豫。”
“不不不,副駕駛,你誤會了我的意思。”
“那明教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女為悅己者容。你給人準備了一個這么大的驚喜,人事先并不知情,等到人家知道了,看到你的第一反應,應該有一個很短暫的時間,是在想,我今天穿了什么,我現在是不是最好的狀態,諸如此類的問題,你想一下,你和你嘴里的之之在重逢的哪一個瞬間,有沒有類似的反應?”
“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
“這話說的,那我就問你,你去接你沒的那一天,你有沒有特別打扮過。”
“我穿的是飛行員的制服。”
“你有沒有比平時多燙一遍?哪怕我們的制服本來就是送去干洗的。”
“我……”宗光一時不知道要怎么回應。
“你沒有特地多打了一遍發蠟?”
“我……”
“不要我我我我我了,你都不用回答我,你自己知道答桉就好了。”明耕宇總結道:“總的來說,就是一句話,你妹的驚喜,來得太純粹了,純粹到不摻雜一絲男女之情。”
“我……”
“都讓你不要我我我我我了,我也就是這么一說,主要目的,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但凡能從你們倆之間,看到一毫安的電流,都不可能會提起今天的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