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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鈺。”
寧昭迷茫的睜開眼,看見面前站著一個神色溫柔的年輕女人,她正端著什么東西往里屋走。
這是什么地方?寧昭環顧四周,發現這里并不是自己躺著的小木屋,心里不由得慌了神,連忙走向女人。
“姐姐,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那女人就像是沒聽到也沒看到寧昭,自顧自的走進了里屋。
“阿鈺,看看這是什么?”
寧昭跟在女人的身后走進里屋,順著女人的目光看過去,床上躺著的人…是楚鈺?
不過這個楚鈺和小木屋的楚鈺有很大的差別。這里的楚鈺看起來年紀更小,皮膚白白嫩嫩的,像是讀書人家的小公子。而小木屋的楚鈺…小臉蠟黃,身材瘦弱,一看就沒吃飽飯。
“小窩瓜?小窩瓜?”
寧昭暗暗感嘆兩聲,終于想起來了自己還有一個攻略系統。
“小窩瓜,你在嗎?”
她叫喚了好幾遍,腦海里空蕩蕩的,沒有熟悉的聲音應答。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難道…又穿越了?寧昭看向自己伸出的手,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臉,明明是實體,怎么她們都看不見呢?
“娘親,這是魚湯嗎?”楚鈺一骨碌從床榻上爬起來,蒼白的小臉上帶著一點兒高燒后的紅暈。
年輕女人笑瞇瞇地走到楚鈺床邊,“是呀阿鈺,隔壁二牛叔抓了好些魚,送了咱們一條。阿娘給你燉了魚湯,可香啦。”
“快來嘗嘗。”年輕女人舀起一勺白白的魚湯,示意要喂楚鈺。
楚鈺搖了搖頭,伸出手接過碗,大眼睛里滿是執拗,“我自己喝就好了,娘親也快去喝魚湯,等會兒涼了就不好喝啦。”
年輕女人也沒再執著,她摸了摸楚鈺的頭,微微笑起來,“那阿鈺自己喝魚湯,喝完睡一覺,風寒就會好啦。”
寧昭站在小楚鈺身旁,戳了戳他圓鼓鼓的小臉蛋。咦,沒想到反派小時候還挺可愛的。
小楚鈺沒有感受到她的觸碰,喝完魚湯就乖乖的捂在被子里睡覺了。
寧昭就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這邊看看那邊摸摸,最后得出一個結論——這好像是楚鈺曾經的家。
原著里對反派楚鈺的描寫其實并不多,大部分都在后期與葉天河對戰,寧昭并不知道楚鈺在原著中沒有提及到的過去是什么樣子。
那現在…她是回到了楚鈺的過去?
“阿鈺!”
年輕女人臉上不復方才的溫柔,臉上血色盡失,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
她一邊跑到床邊給一臉迷茫的楚鈺穿好衣服,一邊打開床邊的柜子,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袱。
“阿鈺,我放在村口的尋仙鈴有異動,他們追上來了——”
楚鈺反應過來,連忙背好包袱,拉上年輕女人,打算和她一起離開。
“沒時間了,阿鈺…”
年輕女人眼里滿是淚水,對著楚鈺溫柔的笑了笑,同時雙手飛快掐訣,給楚鈺布下了兩個咒。
“娘親——”
楚鈺意識到女人將要做些什么,沒說完的話被堵在喉嚨里,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也不能動彈了。他就這樣瞪著眼睛被年輕女人塞到廚房的灶臺底下。
“阿鈺,要好好活下去,在這世界上,只有強者才能講道理。”
女人將一枚古樸的墨色雙環佩塞到楚鈺懷中,又站在灶臺旁邊掐了一個隱匿氣息的訣,聽到狗叫聲漸漸傳過來,才擦干眼淚走到院子里面。
寧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是很不好的事情,跟在年輕女人的后面走到小院里。
小院墻邊隨意地擺放著幾盆花花草草,院子里種著一棵高大的銀杏樹,小扇子一樣的葉子迎風搖動著,很是好看。絲瓜藤、苦瓜藤像約好了似的,一起爬在架好的竹竿上面,開著嫩黃色小花。
狗叫聲漸漸近了。
年輕女人長吐出一口濁氣,靜靜地坐到在藤椅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小院木門,臉上還帶著些許寧靜的笑意。
狗叫聲消失了。
“哐當”一聲,小木門被撞破,兩塊門板落到地面上,緊接著什么東西也隨之落到了地面上。
寧昭朝著地面看過去,那竟是一只血肉模糊的黃色小狗!
“來福…”
年輕女人看見小狗的尸體,悲戚一笑,慢悠悠從藤椅上站起身。
接著一群烏泱泱的人闖進小院,這一行人都穿著繡滿繁復花紋的白色袍子,各自拎著一把佩劍,衣裳之上隱隱見到有光澤流動。
為首那人衣著格外華麗,發束白玉冠,腰佩魚形環,腰帶左邊佩著一把鑲滿寶石的小刀,右邊備著一只絲綢質地的儲物袋,燁然若神人。
寧昭將為首那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嘖,事實證明,穿再好看的衣服都不能拯救一張丑惡的臉。
他生著一張方方正正的臉,皮膚黝黑,兩只綠豆一般大的眼睛像是鬧了矛盾,隔得極遠,塌塌的鼻子下是一張又薄又寬的嘴唇,盡顯刻薄之意。
“妖女!還不束手就擒?”
尖銳又嘶啞的聲音傳過來,寧昭擰著眉看過去,沒想到…這家伙不僅長得丑聲音還難聽。
年輕女人沒說話,掐訣在地上刨了一個洞,將那團小狗放在洞里埋了起來。
為首那人見年輕女人不理他,臉上騰地冒起一團火,聲音又驟然拔高一度:“大膽妖女!竟然對我們視若不見,你眼里還有沒有修真界?還有沒有靈劍派?”
他身后冒出一個黑黑瘦瘦的矮個子,像是為首那人的狗腿子,站到一旁聲音很是諂媚:“陳陽師兄,咱們別和這魔族妖女生氣,她們魔族一向是這般目中無人的性子。”
寧昭看著年輕女人慢慢站直,她微微揚起嘴角對這群人笑了笑,眼睛里滿是決絕。
“呵,妖女,別再掙扎了!今天可是掌門下令要捉你回靈劍派,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罷,都得跟我們回去!”
陳陽從儲物袋里掏出佩劍,大喝一聲:“布陣!”
身后那群人一齊散開,都拔出佩劍指向年輕女人,將她包圍在中間。
年輕女人定定的盯著陳陽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像是想到了什么極為高興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你是陳陽?”
“靈劍派現任掌門陳驚濤的獨子?他就派你們幾個人來抓我?真是可笑。”
陳陽皺起粗粗的眉毛,臉上滿是不耐煩,一劍就朝年輕女人捅過去。
“妖女!死到臨頭還敢挑撥離間!”
寧昭看到那劍咻的一下就要插進年輕女人胸口,不由得為她提了一口氣,“快躲過去!”
年輕女人身手很是敏捷,隨手撿起一根竹竿就挑飛了陳陽的佩劍。
“大膽妖女!”陳陽眼見著被自己當成寶貝的佩劍飛落在地,不由怒上心頭,拔出腰間的小刀就要沖過去。
“陳陽師兄!”
“師兄!”
那個黑瘦矮子和另一個高高壯壯的弟子一齊拉住了陳明。
“陳陽師兄,掌門吩咐了要留活口…”那個黑瘦矮子開口了,他看著陳明,臉上又堆起來討好的笑容。
“她挑飛了我的劍!”
陳陽想到自己平日里常常被師弟師妹們恭維劍術,只覺得這次丟足了面子,怎么樣都要讓年輕女人吃些苦頭。
年輕女人抬步走上前撿起地上的劍,她又勾唇笑了笑,“陳陽,我將佩劍還給你,你敢接嗎?”
“你——”陳陽瞪大兩只綠豆眼就要沖上前,卻怎么也掙不開黑瘦矮子的束縛。
他又轉頭瞪了黑瘦矮子一眼,低喝一聲:“徐浩!放開我!”
“你如今是連長幼尊卑都不懂了嗎?”
徐浩往后退了一步,從鼻子里噴出一股氣,“我看是你不懂長幼尊卑吧?陳陽!”
頃刻間,原本黑黑瘦瘦的小矮子徐浩變成了一個黑黑瘦瘦的老矮子。
寧昭:嚯,好大的變化!
那老矮子冷哼一聲,陳陽連同身后弟子全部單膝跪地行禮,“掌門!”“父親!”
老矮子揮揮手讓他們站起來,伸出手隔空一抓,那柄佩劍就咻的一下從年輕女人手中飛回陳陽手里。
“拿好你的劍!”老矮子惡狠狠的瞪了陳陽一眼,從收納袋里抽出一把漆黑光亮的小刀。
“陳、”
“驚、”
“濤!”
年輕女人臉上血色盡失,幾乎是咬著牙齒,一字一頓的叫出這老矮子的名字。
“你這無恥之徒,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年輕女人大喝一聲,身影倏然向前,手上竹竿一轉,眨眼之間就劈在陳驚濤的頭上。
陳陽等人閃身去攔,卻沒攔住。
這一招她用了十成力氣,眾人看去,只見一道裂紋從陳驚濤左眼之上斜向下蔓延,裂紋附近皮肉皆翻卷在外面,傷口深可見骨。
這一棍,竟是讓這位修真界大宗門掌門皮開肉綻!
“妖女豈敢!”
陳驚濤感覺到左眼里一片紅色,怒喝一聲,將小刀往前一拋,那年輕女人就像是被定在原處,動也不能動,小刀直直的插上她的肩頭。
陳驚濤靜靜的看著血從年輕女人的肩頭迸出,在她素白的衣裳上開出一朵紅色的花。
“妖女楚心,還不束手就擒!”
陳陽見楚心不能動彈,大笑兩聲,提起劍就要插過去。
寧昭瞳孔驟然放大,跑上前去擋劍,“等等——”
沒有人聽到她的話,那柄劍穿過寧昭虛幻的身體釘在楚心另一邊肩頭,兩邊血花竟是對稱了!
楚心吐出一口黑血,將陳驚濤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我還以為…靈劍派掌門這些年有長進了,沒想到,還是只能用伏魔刀來傷人。”
“若我沒猜錯的話,你用這刀也受了不小的反噬吧?”
楚心勾起唇角看向陳驚濤,話頭一轉,“畢竟…誰能料到名門正派的陳掌門心懷邪念呢?”
“妖女!還敢胡言亂語!”陳驚濤雙眼通紅,上前隔空拍出一掌。
楚心被打落到地面上,又噗的吐出一口黑血。
寧昭急得抓耳撓腮,抬起手想扶住楚心,卻什么都碰不到。
“今日我代表靈劍派捉拿魔族妖女楚心,誰料這妖女死不悔改,被我靈劍派眾人就地處死!”
陳驚濤剛說完,陳陽等人就提劍上前,嘴里高聲念著咒語,圍繞楚心布下劍陣。
眼見光芒驟起,楚心被包裹在光芒之中,素白衣裳上的血花越來越多,她臉上卻不顯痛苦之色。
這時,一道聲音從天上傳來。
“慢著!”
眾人循聲望去,有一穿灰色布衣老者乘仙鶴而來。
“你是何人?也敢在此放肆!”陳陽以為這是來營救楚心的人,連忙大喝一聲,提劍就要上前。
陳驚濤卻是臉色驟變,抬手攔住陳陽,連忙抱拳行禮。
“師父!”
陳明等人一驚,也放下劍單膝跪地行禮,“無量尊者!”
無量尊者是靈劍派前任掌門,現任掌門陳驚濤的師父,修為已至大乘期,二十年前就辭去掌門職務,潛心閉關修煉。
無量尊者邁步從仙鶴上落到地面,摸了一把雪白的胡須。
“我是何人?無量尊者。”
無量尊者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還在單膝跪地的陳陽,手指一動,陳明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到小院圍墻邊。
“師父!陽兒他不懂事,別和他計較!”陳驚濤見無量尊者似乎還要動作,連忙走上前為陳陽辯解。
無量尊者面上端的是和氣微笑,白須華發,慈眉善目,他沒再打量陳陽,將目光移到面前的陳驚濤身上。
“驚濤,你不能殺她。”
陳驚濤面色一凝,瞳孔慢慢渙散,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為什么,師父?”
無量尊者冷哼一聲,灼熱的目光盯著陳驚濤似乎要將他看透,“你問我要原因?你自己清楚!”
陳驚濤擦了擦臉上冒出來的虛汗,突然換了一副嘴臉,“陳陽,把這妖女抓起來。”
“既然師父說不能殺,那我們就把她帶回青崖山關起來。”
陳陽得了令,和剛才那個高高壯壯的弟子一齊上前抓住楚心。
楚心被迫站起來,臉上帶著詫色,“無量尊者?”
“沒想到你也變成了這幅模樣…”
無量尊者眼皮跳了跳,復雜的看著楚心,“小輩不懂事闖下的禍…為了靈劍派的將來,只能這樣做了。對不住了,楚心姑娘。”
無量尊者又讓陳驚濤等人押著楚心先行離去了。
寧昭站在院子里,看著面前垂垂老矣的無量尊者,只覺得云里霧里。楚心到底犯了什么錯她是魔族圣女又和靈劍派有什么關聯?為什么靈劍派掌門陳驚濤似乎和楚心有仇?
無量尊者目送靈劍派眾人離去,揮手在院子里布下結界,他徑直走到廚房,從灶臺底下拉出楚鈺。
“你是楚心的兒子?我和你娘曾經有些交情。”
楚鈺通紅的眼睛里滿是淚水,沾了草木灰的小臉上流下兩道蜿蜒水跡,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倒是忘記了,楚心那丫頭給你施了禁言咒。”
無量尊者揮揮手解開楚鈺身上的禁言咒,又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楚鈺面前。
“這是清心丹,服下可平心火,對你修煉會有好處。”
“她被修真界的人抓走了,若是想救她,一年之后登仙門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楚鈺沒說話,盯著無量尊者默默流淚。
無量尊者不再多說,揮揮衣袍站起來走出廚房。
“小子,這世上只有強者才能講道理,從來沒有完完全全的好人…”
楚鈺擦干淚追上去,“那你是誰?”
無量尊者已經坐上仙鶴,他扭過頭慈祥地笑了笑,“無量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