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幾十年的官,在朝時間比池惜年的年歲都要長,可他還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清賬方式…
光天化日之下,帶兵入城。
誰要是拒不還款,就直接帶兵給他家圍了,然后自個兒取錢。順便,還要把無視朝廷法度的人拖到街上去打一頓板子?!
這種方式…
這種方式…!
工部尚書咽了口唾沫,最終識趣地把腦袋重新埋了下去,裝起了鵪鶉。
皇后的做法已經不足以用出格來形容了,他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哦不,便是男子,也沒有這樣辦事的。
但仔細想想,這位雖然手段驚人,實際上,卻又挑不出大毛病。
欠債還錢本就天經地義,更何況,這些人欠繳的還是朝廷的稅款和罰銀。而且,大靖律法也確實規定了,抗旨不尊當杖責二十。
如果是陛下吩咐皇后去收錢,等于下達了口諭…
那些人不給,說他們抗旨好像也沒問題?
這般想著,工部尚書就更沒話說了。
他本就是寒窗苦讀,然后走科舉一道,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的。他可跟那些世家大族沒多少關系,只要皇后娘娘所行大體上沒毛病,他是不會瞎進言的。
工部尚書打定了主意不議論此事。
可就算他不說什么,晏初景一時間也很難表現出平淡模樣。
“你剛剛說…皇后帶兵入城,把那些拒不交款者的家給圍了?”晏初景扯扯嘴角,似乎仍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聽到的事實。
他倒不是在乎池惜年擅自帶兵入城有沒有違背規定,他更在乎的是,皇后這般行事,跟之前答應他的禮貌催款好像完全不同!
“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李福生一邊觀察著晏初景的面色,一邊小心翼翼地替池惜年辯解,“那些人無賴得很,皇后娘娘若不用這個法子,根本拿不到錢。
“陛下您想想,災情可不等人,那么多百姓指著這筆錢活命呢,您…您就別怪娘娘了…”
“朕不曾怪她。”晏初景捏捏眉心,輕嘆一聲,“朕只是擔心,她行事如此高調,被有心人瞧見之后,會被編排。
“別的不說,就這擅自帶兵入城一事,恐怕就會被她曾經的政敵記下,參她一本。”
“可娘娘也是為黎民百姓辦事呀…”李福生苦了一張臉,看著晏初景懷里的匣子蔫蔫道,“天底下的事,大多難以兩全,眼下這個時候,能替災民們弄到錢,就已經是頂好的了。
“總不能因為怕落人口舌,再把錢還回去吧?”
“陛下,臣也覺得眼下這光景,能籌到錢就已經很不錯了。”一聽李福生提及要把錢送回去,一旁裝鵪鶉的工部尚書終于忍不住吱了一聲。
他指指晏初景指尖描繪的河道,低聲進言:“陛下,眼下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戶部又總說自己拿不出錢。
“遇到用錢的事就拖,也不是辦法。就連您方才與臣商議的完善南方水利管理的事,也需要用到大筆銀錢。
“皇后娘娘的辦法是…咳,粗魯了些。但硬要辯解,也都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