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百里家,長篷臺。
長篷臺建造在第一高峰的峰頂,與第二高峰上的思祖臺南北相望。
在長篷臺上,除了十五個普通竹木搭建的長篷外,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
而且這十五個長篷的建造也十分簡陋,每個長篷僅用一些粗劣木柱支撐頂篷,然后在頂篷上鋪一些茅草,便是長篷的全部。
盡管長篷四面透風!
盡管長篷經常倒塌!
盡管牌位大多殘損!
但是這就是百里家的先祖長篷,數百年來一直如此,從未改變過。
因為他們祖訓沒有完成,恥辱沒有洗刷,所以他們無顏進祠堂。只能在這風云中繼續歷練,繼續履行他們生前未能完成的責任。
此刻百里琨身著家主長袍,靜靜地看著一個個熟悉而陌生的牌位。雖然很多牌位已經字跡模糊,殘破不堪,但是他卻清楚地知道他們是誰。
因為百里家的孩童從啟蒙開始,每天清晨都要到長篷臺來,述說先祖遺志,日復一日,從未斷絕。
“呼!”
突然一陣山風刮來,長篷內的牌位被吹得東搖西晃,支撐長篷的木柱嘎吱作響,長篷頂上的茅草都已被吹得翹起,似乎下刻就有可能被風刮走。
“嗡!”
百里琨身形一震,一道白光從他身上散出,形成一個白色的光幕,將這十五個長篷全部護住。
“啪!”
百里琨動作雖快,不過第一個長篷中間的一根木柱,因常年遭受風雨的侵蝕,此刻被這陣強風一吹,終于不堪重負,從中裂開一半。
眼見長篷即將倒塌,百里琨臉色大變。
因為百里家有規定,長篷每十二年才允許修繕一次。若中間長篷倒塌,不僅不能修繕,而且也不得挪動牌位,只能任憑風雨吹打。
也正是如此,百里家好多先祖的牌位不是殘缺不全,就是字跡模糊,雖然牌位無知,但是百里后人卻是心痛不已。
只見百里琨急忙縱身飛了過去,不過到長篷處后,他又不得不急忙停住前沖的身形。
因為祖訓規定,在長篷內不能施展任何功法,不然就是對先祖的不敬。
由于停得倉促,他只覺得氣血翻滾,強忍著即將噴出的鮮血,疾步走進長篷內,抓住了即將斷裂的木柱。
這時,他的臉色才恢復正常。
隨后他一手抓住斷裂處,一手撕裂家主長袍,用長袍的布條將木柱綁牢。
待得木柱穩定后,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絲毫沒有留意那破爛不堪的家主長袍。
做好這一切后,百里琨又緩緩地走出長篷,雙膝跪下,恭敬地朝著長篷三叩九拜。
接著他又虔誠地祈禱道:“各位先祖在上,百里家此番遭受劫難,我愿一力承擔,身死無悔,還請請各位先祖保佑百里家!”
說罷,又是一番叩拜。
“你還有臉來此嗎?”
當百里琨正在叩拜之時,一個憤怒的聲音突然響起。
“五弟,你還是回來了?”
百里琨似乎對百里常的到來并不吃驚。他行禮之后,并未起身,依然跪著看向那些牌位,平靜地說道。
“你當然不想我回來,這樣你就可以一手遮天,掌控百里家了嘛!”
百里常見他不看自己,心中更加氣憤,滿臉通紅地朝他吼道。
百里琨聞言,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卻并沒有說話。
“怎么?被我說中心事了,沒法反駁了嗎?”
百里常繼續怒斥道。
“五弟,你可知始祖百里明為何要將長篷建在此處?”
百里琨并沒有理會百里常的怒斥,而是平靜地問道。
百里常聞言,先是一愣,隨后更加憤怒地道:“你還好意思問,你想想你以前是怎么教我的,可是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縱然大哥病了,但是他已經將家主令符交給了云兒。而云兒雖然年幼,卻是才堪大任,他這些天做的事情,你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我相信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
“可是你又做了些什么?你不僅不配合他,反而提前了大典時間,讓他在邯鄲手忙腳亂,現在更是生死未卜。你說,這個家主對你真的有那樣重要嗎?”
原來他們五兄弟中,百里琨和百里常比較親近,又因為百里琨年長一些,所以教過百里常不少東西。
而剛才百里琨問的這個問題,就是他們倆經常談論的話題。
原來百里明選在此處搭建長篷,主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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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原因。
第一是因為它最高,可以最先看到從秦國挑戰歸來的勇士,最先獲得凱旋的消息。
第二是因為它的風夠大,雨夠狂。他要告誡子孫,若生前不能一雪前恥,死后也要繼續磨練。
同時也是勉勵后代子孫,雖然先祖們不幸辭世,卻并沒有遺忘祖訓,依然會陪著他們經歷風雨,直至他們凱旋而歸。
百里常兩人也常以此互勉,所以當百里常聽到百里琨的話后,情緒更加激動。
“云兒生死未卜?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琨聽到百里常的話,急忙起身,轉身看著百里常問道。
當百里琨轉過身來時,百里常見到他臉上竟然掛著兩行清淚,不由地驚道:“二哥,你怎么了?”
百里琨卻并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又著急地問道:“你倒是說啊,云兒他到底怎么了?”
百里常見到百里琨流淚時,他就已經心軟了。
此刻又見百里琨情緒激動,便又安慰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在途中隱約看到兩個巨大的身影,其中一個好似云兒,卻被另外一個人給打散了!”
“想來應該只是幻化的形體,最多也只會重傷。”
百里常越說越沒有底氣,到最后好似又在安慰他自己一般。
“云兒不能有事,他一定不能有事!”
百里琨聽到他的話,神色凝重地說著。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向山下掠去。
百里常也是因百里云的事情,一時情緒激動,沒忍住來責罵百里琨。
此刻見百里琨如此重視百里云,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見他飛身下山,便也急忙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飛躍,很快就來到了百里家的家祠。
百里琨進入家祠后,先朝著百里奚,百里視的牌位行禮,然后又施展功法將此地與外間隔絕,再走到百里奚牌位前,將他牌位前的香爐輕輕轉了轉。
“轟隆隆!”
隨著轟鳴聲響起,只見百里奚牌位后面的墻壁緩緩朝兩邊分開,一行臺階出現在兩人面前。
百里琨率先走下臺階,經過一條甬道后,便來到一間密室。
這密室兩旁各有十來個書架,上面堆著不少竹簡,而且竹簡外面都有靈氣包裹,顯然十分珍貴。
百里常有些詫異地看著此處,沒想到在家祠下面竟然還有這樣一間密室。
這時他又看到百里琨急匆匆地走了進去,隨后顫抖的雙手上捧著一個白玉盒子。
百里琨看了百里常一眼,又深吸一口氣,將盒子緩緩地打開。
只見里面有一塊古樸的雕龍玉牌,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紅光。
百里琨見狀,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對百里常道:“五弟,你不用擔心,云兒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百里常見到那塊玉牌也是一驚,有些疑惑地看著百里琨道:“這是......家主玉牌?”
“嗯!”
百里琨點了點頭,又將白玉盒子蓋上,緩緩地走了進去。
當百里琨再次走出來時,百里常急忙問道:“二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了?”
說罷,又神色復雜地看著百里琨。
因為每任家主在繼任家主之時,都會施展秘法,將一縷神識輸入玉牌中。
這樣做有兩個目的,一來是可以維持百里家的穩定。因為有了玉牌中的一縷神魂,便可以讓家主神識不滅。
這樣即使家主突然遭遇不測,也可以通過這縷神識短暫地維持生命,掌控百里家。不至于發生因家主突然離世,導致百里家混亂的局面。
二來是穩定家主的功力。因為這玉牌也是一件法器,歷代家主臨終前都會將靈力注入其中。家主雖然不能直接吸收靈力提升境界,但是也可以短暫地借用靈力對敵,不會出現家主功力太弱的情況。
百里琨見到百里常的目光,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他猶豫了一會,才開口說道:“你不用擔心,大哥沒事,這塊玉牌并非大哥那塊!”
“并非大哥的那塊?家主玉牌有兩塊?”
百里常從未聽說過此事,有些驚訝的問道。
百里琨點了點頭,緩緩地說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百里視派人送來百里奚手札的同時,也送來了一塊寶玉,據說這里面藏有百里奚研究證神之道的心得。
百里家的人研究多年,都未能破解其中的秘密。但是卻在無意間發現此玉可以儲存神識和靈力,于是他們便將這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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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制成了兩塊玉牌。
其中一塊作為家主玉牌,由家主掌管,作為家主的象征。
另外一塊則由執法長老保管,這塊玉佩雖然與家主玉牌一模一樣,但是卻也略有不同,即歷代執法長老只允許儲存靈力,而不能儲存神識。
執法長老的玉牌之所以做這樣的規定,就是為了約束家主和保證傳承不中斷。
因為執法長老有此玉牌,萬一家主做出有損百里家之事的時候,執法長老可以利用此玉牌對抗家主。不至于發生家主力量過大,無法控制的局面。
若是家主發生意外,或是家主玉牌損毀,執法長老在特殊時刻,便可以將新任家主的神識注入其中,讓他獲得傳承。
這也是百里家的先祖將寶玉一分為二的原因,因為他們希望百里家能夠長盛不衰!
而這塊玉牌中之所以會有百里云的神識,是百里琨在上次百里云夜訪之時,在打斗之中用此玉牌吸收了他一縷神識。
百里常聽完百里琨的講述后,這才明白過來。
同時又有些詫異地問道:“二哥你既然愿意讓云兒成為下一任家主,為什么你又要暫代家主,還提前舉行典禮呢?”
百里琨聞言,嘆了一口氣,緩緩地將長袍解開。
百里常不知他此舉何意,直到百里琨將衣服全部解開,他看到百里琨前胸赫然有一個一寸大小的黑圈,而且周邊黑氣環繞,經久不散。
“二哥,你中毒了,是誰下的手?”
百里常見狀,立刻驚訝地問道。
“除了秦國百里家的人,還能有誰!”
百里琨嘆了一口氣道,“若只是我中毒也就罷了,但是他們還抓了百里卓,以他的性命威脅我。”
“你也知道我一生要強,偏偏兩個兒子都不爭氣。好不容易有了卓兒,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再加上我覺得大哥行事有些偏頗,這才引起不少糾紛。如今想來,卻是中了他們的計!”
百里常聽到他的話,這才明白其中的隱情。便又勸道:“二哥你也不用太著急,卓兒的事情我聽云兒說過。”
“他好似已經知道卓兒的囚禁之處,正在想辦法。不過我擔心你提前大典,會讓云兒的計劃受到影響!”
百里琨苦笑道:“你當我愿意嗎?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雖然云兒牽制了平原君部分力量,但是他的精銳部隊一直潛藏在百里家。再加上秦國百里家的人也即將趕來,時間拖的越久,其實對百里家越不利。”
“我當初之所以接受假百里卓的建議,也不過是想爭取一些時間。不過平原君那邊有了異動,我總不能接受他們的安排吧!”
百里常聞言,點了點頭道:“二哥,你既然有這份心,為什么一直瞞著云兒呢?要是你們能夠聯手,相信大家都不會這樣被動!”
百里琨看著百里常,鄭重地說道:“我執法長老的身份,也就只有大哥知道。今日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想讓你接替我,成為下一任的執法長老!”
“我?”
百里常大吃一驚,失聲驚叫道。
“不錯,就是你!”
百里琨面色沉重地道,“今日過后,我二房或許就不會再存在。不過執法長老的傳承卻不能斷絕,所以此事只能拜托五弟了!”
“二哥,你休要胡言!我和三哥都回來了,而且我相信云兒很快也會趕回來,我們一定可以度過這個難關!”
百里常聽到百里琨的話,心中猶如刀絞,含淚勸道。
“五弟,你不用難過,人總有一死。何況我已年近古稀,若是能以我一死換來百里家的太平,我雖死無憾!”
“還有,若我死后,你們不用將我放進長棚,因為這樣會讓我覺得羞愧。到時你們就把尸骸埋在秦趙交界的地方吧,我希望能夠第一個知道百里家凱旋的消息!”
百里琨神情平靜,好像不是在說他的事情,而是在說一個與他毫無關系的人。
“二哥!”
百里常終究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出來。
“好了,五弟,接下來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百里琨緩緩地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嗡!”
密室內突然閃過一道紅光,原本神色平靜的百里琨臉色大變。
他急忙走了進去,將先前的白玉盒子捧了出來。
用顫抖地手打開盒子后,發現原本散發著微弱紅光的玉牌此刻竟然潔白如雪。
百里琨見狀,臉色瞬間慘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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