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鶴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驚得一愣,但隨即,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失望與算計!
蘇凌醒了!而且要見他!這簡直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他強壓下幾乎要咧開的嘴角,臉上瞬間切換成一種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的神情,連聲音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道“:“這......這如何使得!蘇大人病體未愈,豈能勞動他起身?孔某......孔某實在是......”
他一邊說著“如何使得”,一邊已經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目光灼灼地看向小寧總管,仿佛生怕他反悔。
林不浪和周幺看著小寧總管那平靜得近乎詭異的側臉,又看看孔鶴臣那掩飾不住的狂喜,心中已是驚濤駭浪,翻江倒海!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他們已無路可退!
兩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決絕——只能硬著頭皮跟下去!賭小寧總管這步險棋,必有深意!
林不浪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破胸而出的驚悸,臉上努力擠出一絲混雜著擔憂和“既是大人吩咐、不得不從”的復雜表情,對著孔鶴臣道:“孔大人,既是大人相請,那......那便請吧。只是大人病體虛弱,還望孔大人體恤,萬勿讓大人勞神過久。”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
“自然!自然!孔某省得!絕不敢讓蘇大人勞神!”
孔鶴臣連連點頭,迫不及待地示意孔溪儼跟上。
小寧總管不再多言,轉身在前引路。
林不浪和周幺緊隨其后,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燒紅的烙鐵上。
孔鶴臣父子緊隨其后,孔溪儼的臉上也帶著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絲好奇。
一行人穿過回廊,繞過前庭,走向行轅深處更為幽靜的院落。氣氛壓抑而詭異,只有雜亂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院落中回響。
終于,來到了蘇凌臥房所在的獨立小院。院中同樣種著幾竿翠竹,更顯清幽。房門緊閉,窗欞上糊著素白的窗紙,里面靜悄悄的,仿佛無人。
小寧總管在緊閉的房門前停下腳步,轉過身,對著孔鶴臣和林不浪等人,微微躬身,似乎準備開口稟報。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的心都懸到極致的瞬間——
“吱呀......”
一聲輕微而清晰的、門軸轉動的摩擦聲,突兀地響起!
那扇緊閉的房門,竟從里面......被緩緩拉開了!
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的光影之中!
那人身形頎長,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穿著一身素白衣衫衣帶松松系著。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連嘴唇都泛著不健康的灰白。眼窩深陷,帶著濃重的青黑色陰影,眼神渙散而疲憊,仿佛剛從一場大夢中掙扎醒來,連聚焦都顯得困難。
他一只手扶著門框,手指瘦削而蒼白,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似乎在竭力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另一只手則無力地垂在身側。
正是黜置使——蘇凌!
蘇凌微微喘息著,似乎連站直都耗費了極大的力氣。目光艱難地抬起,越過門前驚愕的眾人,最終落在了同樣目瞪口呆、臉上狂喜瞬間凝固、繼而化為巨大驚愕與難以置信的孔鶴臣身上。
蘇凌的嘴角極其微弱地、吃力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仿佛想擠出一個表示歡迎的笑容,聲音嘶啞、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孔......孔大人......大駕光臨......蘇某......有失遠迎......抱......抱恙在身......失禮了......”
孔鶴臣臉上的肌肉,在看清那張臉的剎那,猛地一僵!
如同被無形的冰錐狠狠刺中,那抹幾乎要溢出的、志在必得的狂喜驟然凝固、龜裂,繼而化為一片驚濤駭浪般的驚愕與難以置信!
是他!真的是蘇凌!那張字條......那張字條上言之鑿鑿的“重傷不在行轅”、“性命垂危”......全是假的?!
他怎么會在這里?!看他那副形銷骨立、氣息奄奄的模樣,分明是病入膏肓!可昨夜那如鬼魅般的紅衣人,那精準釘滅燭火的匕首,那字條上凌厲如刀的警告......
難道......難道是有人故意設局,引他孔鶴臣今日來此,就是為了看他在蘇凌面前出盡洋相,自取其辱?!
巨大的震驚與瞬間涌上的、被愚弄的羞怒,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孔鶴臣的心。他腦中一片混亂,幾乎無法思考。
而林不浪與周幺的震驚,則完全是另一種層面!
兩人瞳孔驟縮,呼吸幾乎停滯!
公子?!他怎么會......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他怎會如此悄無聲息地回來?
更讓他們心頭巨震的是蘇凌此刻的狀態!那慘白如紙的臉色,深陷的眼窩,渙散的眼神,扶著門框微微顫抖的手指......無不昭示著他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創傷!
偽宗師境的高手啊!何等兇險,何等強敵,竟能將他傷至如此地步?!
巨大的擔憂和駭然瞬間淹沒了他們,若非孔家父子在場,兩人幾乎要失聲喊出來。然而,此刻他們只能死死咬住牙關,將所有的驚駭、疑問和揪心,強行壓回心底深處,化作眼中翻騰的暗涌。
孔鶴臣到底是宦海沉浮數十載的老狐貍,瞬間的失態之后,那副處變不驚、老成持重的面具立刻重新戴上,甚至比之前更加情真意切。
他臉上迅速堆滿了一種近乎痛心的關切,口中驚呼一聲道:“蘇大人!您......您怎病得如此之重!”
話音未落,人已如一陣風般緊走幾步上前,動作快得不像個文官,一把便扶住了蘇凌搖搖欲墜的胳膊,另一只手更是極其自然地緊緊握住了蘇凌那只扶著門框的、冰涼的手!
入手處,一片刺骨的冰涼!
那絕非正常的體溫,而是失血過多或元氣大傷后才會有的、如同寒玉般的冷意!
孔鶴臣心中那點關于“裝病”的懷疑,又被這真實的觸感狠狠動搖了幾分。
難道......昨夜那字條,真是敵人的離間計?
“孔大人......言重了......”蘇凌似乎想掙脫孔鶴臣過于熱情的攙扶,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卻更顯虛弱,只得任由他握著。
他抬起頭,那雙深陷的眼眸雖然依舊疲憊渙散,卻努力凝聚起一點微弱的光,看向孔鶴臣時,沒有絲毫居高臨下的倨傲,反而帶著一種近乎晚輩對前輩的、真誠的歉疚與尊重。
“孔大人......清流領袖,天下士林......景仰的楷模......蘇某......區區后進末學......本該......本該回京之后......即刻登門......聆聽教誨......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病態的潮紅,喘息更急。
“......未曾想......倒讓孔大人......屈尊降貴......先來看望......蘇某......實在是......惶恐之至......無地自容啊......”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姿態放得極低,將孔鶴臣捧到了極高的位置,更將自己的“失禮”歸咎于病體沉疴。
孔鶴臣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滋味涌上心頭。蘇凌這番謙恭姿態,與他預想中少年得志、鋒芒畢露的形象截然不同!那眼神中的真誠與尊重,不似作偽。
這讓他心中那份被愚弄的羞怒,竟奇異地被一種“對方給足面子”的受用感沖淡了些許。
他連忙用力握緊蘇凌冰涼的手,臉上憂色更濃,聲音帶著沉痛。
“蘇大人!您這話折煞老朽了!什么楷模領袖,不過是癡長幾歲,虛名罷了!您為國操勞,積勞成疾,病至如此,孔某未能早日前來探視,已是心中有愧!今日叨擾,已是萬分不安,您還如此自謙,更讓孔某無地自容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借著攙扶的力道,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再次飛速掃過蘇凌的臉龐、脖頸、衣袍下的身形輪廓,試圖找出任何一絲偽裝的破綻,然而,除了那觸目驚心的病容和虛弱,一無所獲。
“大人......請......里面說話......”蘇凌喘息稍定,微微側身,示意孔鶴臣入內。動作間,身體又是一陣微晃。
“好!好!蘇大人快請!”孔鶴臣連忙應道,扶著蘇凌,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進入臥房。
林不浪和周幺緊隨其后,心已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緊緊追隨著蘇凌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甫一踏入臥房,一股濃重而苦澀的藥味便撲面而來,仿佛空氣都被這味道浸透了,沉甸甸地壓在人的呼吸之間。
孔鶴臣的目光迅速掃過整個房間。
臥房不大,陳設異常簡樸。
青磚墁地,一塵不染。
靠墻一張寬大的木榻,掛著半舊的青布帳幔,此刻帳簾已被金鉤挽起,露出里面素色的被褥。
榻邊一張同樣樸素的方幾,上面放著一個空了的藥碗,碗底還殘留著深褐色的藥漬,旁邊擱著一柄小小的銀匙。
墻角立著一個半人高的素面木柜,柜門緊閉。臨窗處一張書案,案上筆墨紙硯擺放整齊,卻不見任何堆積的文書,唯有一卷攤開的書冊。
旁邊擱著一個小小的白瓷香爐,爐中并無熏香,只有些許冷卻的香灰。
整個房間,干凈、整潔、透著一股近乎刻板的低調。沒有任何奢華的裝飾,沒有多余的擺件,甚至顯得有些空曠。
唯有那無處不在的、濃郁得化不開的藥草氣息,以及榻上略顯凌亂、帶著身體躺臥痕跡的被褥,無聲地訴說著主人纏綿病榻的事實。
窗欞半開,微涼的空氣帶著雨后草木的清新涌入,試圖沖淡室內的藥味,卻也只是徒勞。
孔鶴臣扶著蘇凌,走向木榻。蘇凌腳步虛浮,短短幾步路,額角竟已滲出細密的冷汗。
“孔大人......請坐......”
蘇凌喘息著,指向榻旁唯一的一張圈椅。
“蘇大人快請躺下!”
孔鶴臣卻執意不肯松手,臉上帶著不容分說的關切與堅持。“您病體如此沉重,豈能再為禮數所拘?您若執意站著說話,孔某心中何安?這豈不是讓孔某成了害您勞神的罪人?若您不躺下,那孔某只能立刻告辭,再不敢叨擾您靜養了!”他語氣懇切,甚至帶著點長輩對晚輩的責備與心疼,姿態卻異常強硬,仿佛蘇凌不躺下,他便真的會拂袖而去。
蘇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而虛弱的苦笑,看著孔鶴臣那副“您不躺我就走”的堅決模樣,終于不再堅持。
他微微頷首,聲音低啞:“孔大人......如此厚愛......蘇某......恭敬不如從命了......”
在孔鶴臣和林不浪一左一右的小心攙扶下,他緩緩坐回榻上,又極其緩慢、仿佛承受著巨大痛苦般地躺了下去,拉過被角,輕輕蓋至腰間。
躺下的瞬間,他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頭,喉結滾動,似乎強壓下了什么不適。
孔鶴臣這才像是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本該如此”的欣慰神色,在那張圈椅上坐下。
林不浪和周幺則肅立在榻尾一側,如同兩尊沉默的守護神,目光始終不離蘇凌。
短暫的沉默后,孔鶴臣率先開口,語氣充滿了真摯的關懷道:“蘇大人這病......看著著實兇險。不知方會首是如何診斷的?風寒雖為常見,但若遷延日久,深入腠理,亦是大患啊!”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蘇凌躺下后的神情變化。
蘇凌半闔著眼,氣息依舊微弱,聲音如同游絲道:“有勞......孔大人掛懷......方會首言道......是旅途勞頓......風寒入體......邪氣盤踞......”
“加之......舊傷有些復發......糾纏不清......故而......顯得沉重些......咳咳......需靜心調養......慢慢拔除......”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每說幾個字便要停頓喘息,顯得極為吃力。
“舊傷?”
孔鶴臣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眼,眼神微縮。
“蘇大人為國操勞,竟還留有舊疾?真是......真是令孔某心痛!務必珍重啊!”
“些許......陳年舊事......不足掛齒......”蘇凌微微搖頭,似乎不愿多談,臉上露出一絲疲憊道。
“倒是......累得孔大人......親自跑這一趟......蘇某......心中實在......不安......”
“蘇大人切莫如此說!您病中尚心系朝廷,心系萬民,此等風骨,實乃我輩楷模!”
孔鶴臣連忙擺手,語氣充滿敬重。
就在這看似溫情脈脈、實則暗流涌動的相互關切與客套中,房門被輕輕推開。
小寧總管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散發著濃郁苦澀氣息的褐色藥湯。
他腳步輕捷無聲,走到榻前,對著眾人微微躬身,聲音平穩道:“大人,藥熬好了,方會首囑咐,需得趁熱服下。”
“有勞......”
蘇凌微微睜眼,看向孔鶴臣,臉上帶著深深的歉意,“孔大人......您看......蘇某失禮......需得先行服藥......”
“蘇大人快請!治病要緊!孔某在此等候便是!”孔鶴臣連忙說道,目光卻緊緊盯住了那碗藥湯和端藥的小寧總管。
小寧總管將藥碗小心地遞到蘇凌手中。蘇凌掙扎著想要坐起,林不浪立刻上前一步,輕輕托住他的后背,將他扶起半靠在床頭。
蘇凌接過藥碗,那滾燙的溫度似乎讓他冰涼的手指微微瑟縮了一下。
他對著碗口,輕輕吹了吹氣,然后,在孔鶴臣毫不放松的注視下,毫不猶豫地,仰頭將那一碗濃黑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動作干脆,沒有絲毫遲疑。
藥湯入喉,他眉頭緊鎖,顯然那滋味極不好受,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幾下,才勉強咽下。
放下空碗時,他額角的冷汗更多了,臉色也更顯灰敗,呼吸急促,仿佛這碗藥耗盡了他殘存的力氣。
孔鶴臣看著他痛苦地喝下整碗藥,鼻端嗅著那絕對真實的、濃郁到刺鼻的藥味,心中最后一點關于“裝病”的疑慮,如同風中殘燭,徹底熄滅了。
這藥,這反應,這病容......做不得假!
他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昨夜情報誤判的懊惱,也有對蘇凌真實病情的驚疑,更有一絲被無形之手愚弄的憤怒。
然而,他臉上卻適時地顯露出無比的欣慰和關切道:“良藥苦口利于病!蘇大人能按時服藥,定能早日康復!孔某看著,也放心不少了!”
蘇凌靠在床頭,虛弱地喘息著,微微點頭致謝。
就在這時,孔鶴臣臉上的溫和關切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間罩上了一層寒霜!
他猛地轉頭,目光如電,射向一直縮在角落、神情恍惚、仿佛置身事外的孔溪儼,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怒意。“孽障!你還杵在那里作甚?!還不快滾過來!”
這一聲厲喝,如同驚雷炸響!不僅嚇得孔溪儼渾身一哆嗦,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褪,就連林不浪和周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驚得心頭一跳!
孔溪儼被父親那淬了冰的眼神釘在原地,雙腿如同灌了鉛,在孔鶴臣那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目光逼視下,他只能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挪地蹭到蘇凌榻前。
“跪下!”
孔鶴臣的聲音冰冷刺骨,不容置疑。
孔溪儼渾身劇震,臉上瞬間涌上屈辱、不甘、恐懼交織的復雜神色。
跪?向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出身鄉野、病懨懨躺在床上的蘇凌下跪?!
他孔溪儼堂堂大鴻臚之子,清流名門之后,何曾受過此等奇恥大辱!
他心中狂怒咆哮,可對上父親那毫無溫度、只有威壓和命令的眼神,所有的反抗意志瞬間土崩瓦解。
孔溪儼死死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雙膝一軟,“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青磚地上!膝蓋撞擊地面的悶響,清晰可聞。
他深深地埋下頭,不敢看榻上的蘇凌,更不敢看父親,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羞憤如同火焰般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蘇凌的反應比孔鶴臣的爆發更加劇烈!他原本半靠在床頭,氣息奄奄,此刻卻如同被針扎了一般,猛地想要坐直身體,口中發出一聲短促而驚駭的吸氣。
“孔......孔大人!這......這是何意?!孔公子......快......快請起!這如何使得!”
蘇凌掙扎著,臉色因激動而泛起病態的潮紅,喘息急促道:“孔公子......何等身份......蘇某......區區微末......如何......如何當得起如此大禮?!孔大人......您......您這是要折煞蘇某啊!快......快請孔公子起來!”
他一邊急聲說著,一邊伸手虛扶,目光中充滿了實實在在的驚愕與不安。
孔鶴臣卻不為所動,臉上怒意更盛。
他指著跪在地上的孔溪儼,對著蘇凌痛心疾首地說道:“蘇大人!您不必為這孽障開脫!今日孔某攜此劣子前來,就是專程向您請罪賠禮的!”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強壓怒火,聲音沉痛地說道:“這孽障!昨日在聚賢樓中,有眼無珠,言語無狀,竟沖撞了貴人!事后得知,那位貴人極可能就是蘇大人您!他雖未與您當面沖突,但其行徑,已是大不敬!孔某教子無方,愧對圣恩,更愧對蘇大人!今日若不讓他跪在您榻前,磕頭認錯,求得您寬恕,孔某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
他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將自己和兒子置于道德的審判席上,姿態低到了塵埃里,卻將“聚賢樓沖撞蘇凌”這個罪名,死死地扣了下來。
臥房內一片死寂。
只有蘇凌急促的喘息聲和孔溪儼壓抑的、屈辱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交織。
林不浪和周幺屏息凝神,緊張地看著蘇凌,不知他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請罪”。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靠在床頭的蘇凌,蒼白的臉上,嘴角竟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隨即,一聲極輕、極虛弱、卻又清晰無比的......笑聲,從他喉間逸了出來。
“呵呵.....呵呵呵......”
蘇凌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所有人的心頭,同時為之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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