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冉啊,你可曾問過婉貞,她的爹娘是怎么死的?......”蘇凌忽然開口說道。
朱冉嘆了口氣道:“我問過婉貞,可是她卻只是流淚,或許是當年的傷心事,她不想再提了,我便沒有再問過她了......”
蘇凌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思忖。
“......就這樣,我與婉貞便成了家,只是不過剛成婚大約十天左右,丞相便大軍誓師,討伐沈濟舟......軍令如山,縱使朱冉對婉貞有千萬不舍,亦不能違抗軍令,只盼著丞相能早些平了渤海,我也能早些返回龍臺......”
朱冉說到這里,神情又變得有些激動,朝著蘇凌使勁一抱拳道:“若不是得公子賞識,朱冉現在也還在前線拼命的......哪里能回到龍臺做什么暗影司架格庫主事,又如何能與婉貞團聚呢?公子對朱冉的大恩大德,朱冉無以為報......所以,公子,不管你有什么差遣,朱冉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蘇凌將心中的疑問壓下,點了點頭道:“你言重了,我今日找你的確有件事,我這次回來,重點調查一件事,只不過的確有些缺人手,所以......”
未等蘇凌說完,朱冉已然站了起來,十分鄭重道:“朱冉愿意為公子效勞,您說吧,要我怎么干!”
蘇凌聞言,哈哈一笑道:“不要這樣,搞得我都有些緊張了,你坐下,我再問你點事......”
朱冉這才又重新坐下。
蘇凌理了理思路,遂道:“你回來這段日子,一直在暗影司架格庫,可聽說過四年前,這京畿附近發生過一場嚴重的旱災么?......”
朱冉先是一怔,想了許久方道:“這個朱冉的確不太清楚,我之前一直在軍營之中,這次回來雖然在暗影司,但時日也不算長,平素最多就是整理一些新到的案牘,還有有人借閱案牘的時候,稟報給段威段督司,領了管匙開啟架格庫......所以,對公子所說之事,的確不清楚......”
“再說,那是四年前的事情,架格庫應該有相關的卷宗記錄,但老卷宗的整理和存放,歸姚燧......哦,也就是陳揚負責......我們倆是分工的......所以......”
蘇凌聽朱冉這樣說,暗忖他說的也該是實情,畢竟他來暗影司時日不長,也不是京都龍臺土生土長的人,沒有聽說過這件事,倒也情有可原。
“公子是想查一查當年這旱災賑濟上,戶部否貪污,克扣了賑災的糧款?......”朱冉忽的說道。
蘇凌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然不知道那次旱災,又怎么知道我要查戶部在這場旱災中發國難財呢?......”
朱冉一笑道:“這不難的,公子成為黜置使起身之后,還未到龍臺,已然有風聲傳來,說公子這次除了察查京畿以外,重點還要查一查六部之中的幾個衙門,方才聽公子說起這旱災之事,朱冉便想到了,有旱災就會有戶部受朝廷旨意賑災,大晉立國六百余年,各種各樣的大災小災,不勝枚舉......各部以賑災之名,貪贓枉法,發國難財的事情,更是屢見不鮮,小災小貪,大災大貪,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朱冉說句不客氣的話,除了大晉立國之初,其余時候,只要是這方面的事,參與賑災的官員,幾乎沒有一個是干凈的......”
蘇凌聞言,點了點頭道:“行,朱冉你果真心細......據我所知,還有我手中的線索上看,四年前那次京畿道的旱災,戶部的確參與了貪污賑災糧款,數目還不小呢......我這次回京,的確重點察查此事......”
“所以,公子要查戶部當年賑災貪腐一事,就要進入架格庫中查找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有關當年賑災的秘密......”朱冉一邊思索,一邊又道:“公子是想讓朱冉去段威那里,偷出暗影司架格庫的管匙么?......”
蘇凌聞言,擺擺手道:“實不相瞞,昨夜我已經跟陳揚去了架格庫了,也找了一些線索......”
“公子竟然能進得去架格庫!......果然好手段!”朱冉一臉吃驚的說道。
“所以,我這次來,并不是要你去偷什么架格庫的管匙,因為查戶部,牽扯到了一樁刑案,朱冉啊,你可知道四年前戶部有個員外郎名喚歐陽秉忠的,他還有個兒子喚作歐陽昭明......”
朱冉聞言,自言自語地重復道:“歐陽秉忠?......歐陽昭明?......”
他想了一陣,方道:“歐陽秉忠這個名字,朱冉卻是十分陌生的,不過歐陽昭明朱冉好像在何處聽說過......”
驀地,他眼睛一亮,點了點頭道:“我想起來,大約是我成為暗影司成員之后,約有五六日,段威段督司壽辰,便在龍臺一個大飯館叫做......聚賢樓的請客,大部分的暗影司的人都去了......”
朱冉撓撓頭道:“我原是不想去的,但想著初來乍到,這次要是不去,以后再龍臺暗影司也不太好混,便遂了些薄禮去了......席間聽到外面有人嚷嚷,我出去看了幾眼,似乎是一個落魄的窮書生,堵著那聚賢樓大門罵街,被聚賢樓的伙計給攆走了......聽那個書生報名,他似乎就喚作歐陽昭明......”
朱冉又道:“那只是一場小風波,若今日公子不提及歐陽昭明的名字,我還想不起來呢......”
蘇凌聞言,心中一動。
據韓驚戈所言,他曾經看到過段威,在聚賢樓雅間秘密參與神秘人宴會,最后似乎不歡而散。
今次朱冉也說起,這段威的壽宴也擺席在聚賢樓。
以段威在暗影司的地位,不可能不清楚這聚賢樓背后的東家就是清流一派魁首孔鶴臣的兒子孔溪儼的。
可是,他與神秘人相見,選在了聚賢樓,自己的壽宴亦選在了聚賢樓。
這樣看來,這段威應該跟聚賢樓關系相當熟稔的,否則也不會總在聚賢樓吃飯的。
只是,這沒什么道理的。
要知道孔家和段威暗影司的實際老板蕭元徹的蕭家,那可是死對頭的......
看若這樣推定,那段威的確十分可疑啊。
蘇凌想到這里,遂開口問道:“你方才說,段威的壽宴,京都暗影司的人幾乎都來了,看來還是有沒有來的是不是?......那都有誰沒有參加段威的壽宴啊?”
朱冉想了想道:“大約有不到十個人沒有參加,我當時沒到暗影司多久,所以人還認不全的,現在只記得有不到十個人,因為一個暗影司的成員跟段威說了有不到十個人因為有事沒有來,段威當時還有些不滿,哼了一聲說,那就不管他們了,咱們開席......”
“所以,人數上我記得清楚,至于都是誰,我當時只認得兩人,所以也只記得他們兩個,一個就是陳揚,另一個是一位副督司,名喚韓驚戈......”朱冉說道。
蘇凌聞言,心中一動,表面卻似隨口問道:“韓驚戈......?這個人......”
朱冉以為蘇凌不認識韓驚戈,這才介紹道:“哦......韓驚戈在職位上,也跟段威一樣,都是暗影司總司的督司......不過段督司是伯寧大人離京之后欽點的代管暗影司總司的督司,這位韓督司雖然職位與他相同,但我聽說他是從地方上調回總司的......所以雖然職位相同,但權力上遠遠沒有段督司大,除了段威和韓驚戈之外,暗影司總司還有兩位督司,都有具體的負責的差使,只有韓驚戈沒有具體的差使......”
蘇凌問道:“那另兩位督司,都是誰,分別負責什么?......”
朱冉道:“一位是路信遠路督司,他主要負責監聽和情報匯總,也就是暗影司的天聰閣,另一位乃是李青冥李督司,他便是負責整個暗影司的統一行動了......在暗影司他麾下的成員便是梟隼閣的了。”
“天聰閣......梟隼閣?......”蘇凌還是頭一次聽說,暗影司總司還有這樣的區分,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這暗影司總司副總督領真就是掛名的,當了真的許久了,連暗影司總司構架都不清楚。
朱冉點了點頭道:“暗影司分總司和分司之別,總司便設在京都,對各地暗影司分司負責,暗影司總司正督領伯寧大人,是整個暗影司權利最大的......除了地方上的分司之外,暗影司總司也分為三塊,這一塊,便是天聰閣了,天聰閣的督司便是路信遠,另一塊便是梟隼閣,督司是李青冥,還有一塊,便是架格庫了,督司正是段威......這三位督司與各的放方分司的正督司的職位相當......”
蘇凌聞言,這才恍然道:“原來段威是分管架格庫的......”
“分管?......這個詞倒是新鮮,不過也挺準確的......段威的確是架格庫說了最算的人,直接對伯寧大人負責......我聽暗影司的兄弟們說,之前若是伯寧大人離京,一般會選擇李青冥,也就是梟隼閣督司代理他的事務,暫且總管暗影司總司......只是這次,有些反常,伯寧大人沒有選擇李督司,而是選擇了段威段督司......暗影司的弟兄,最初都有些意外......”朱冉說道。
“意外?為何意外?......難道段威的資歷不夠么?”蘇凌問道。
“不不不......聽暗影司的弟兄們說,這路、李、段三位督司,路督司在暗影司的時日最長,段督司其次,李督司是他們三個中來暗影司時日最短的......不過若論功夫,李青冥李督司卻是整個暗影司功夫最高的,甚至超過伯寧大人......”
“所以,伯寧大人才讓李青冥負責暗影司的梟隼閣,負責具體的行動......也正是這樣,伯寧大人每次離京,都會選擇李青冥暫時負責暗影司總司諸事......只是這次不知為何竟然選擇了段威......”朱冉道。
蘇凌心中一動,似乎有些頭緒,但也來不及細想,又開口問道:“路信遠、李青冥、段威再加上那個韓驚戈,也就是如今暗影總司的四大督司了......朱冉啊,你可都見過他們么?......”
朱冉點了點頭道:“朱冉都見過的......只是次數上有些區別,段督司和路督司幾乎每日都見,也說過不少的話,韓督司嘛,見得比那兩位就少上很多,而且只是碰巧遇見過,韓督司也不跟我說話,甚至連看都不不看我便走了......至于李青冥李督司,我見得更少,到現在為止,我統共見過李督司兩次......”
蘇凌聞言,有些疑惑道:“才見過兩次?......怎么會那么少?”
朱冉解釋道:“李青冥乃是梟隼閣督司,他這梟隼閣可是暗影司第一戰力,能入梟隼閣的成員,各個都是高手,境界最少也在七境后期以上,所以自李青冥始,到梟隼閣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進的模樣,平素段督司每日點卯,他們也是想到便去應一聲,不想去就不去,大部分時間,有行動或者任務,他們便集體或單獨行動,若沒有什么任務,他們便都在梟隼閣待著......”
“除了這些,梟隼閣更是暗影司一個特殊的地方......”朱冉說道。
“特殊的地方?如何特殊了?......”蘇凌疑惑道。
“梟隼閣除了伯寧大人和暗影司梟隼閣的成員可以出入以外,其余的任何暗影司成員均不得出入,若想進出梟隼閣,必須有伯寧大人給的令牌,還要經過李青冥李督司的同意,否則擅入者,以進入的區域重要程度分別處以最少二十鞭刑,若是直接進入梟隼閣李督司所在的梟隼臺,甚至可能會被處死!......”
“所以像我跟陳揚這些,只是最普通的暗影司成員,根本連見過梟隼閣在何處,梟隼閣長什么樣都不清楚......”朱冉道。
“不過,暗影司每一位成員最大的愿望就是成為梟隼閣的一員,他們平素裝備最精良,吃喝也是最好的,做的都是大事情,功勞最多,賞錢也最多......大家都很羨慕他們......”朱冉說道。
“呵呵,倒是有些意思......”蘇凌淡淡一笑道。
“那你們架格庫呢?是不是也不錯?......”蘇凌問道。
朱冉撇撇嘴道:“架格庫......那可差太遠了,跟梟隼閣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哦?怎會如此?......”蘇凌有些意外道。
“唉,公子你不是暗影司總司副督領么,怎么連這個都不清楚呢?朱冉還以為這些你都知道呢......”朱冉有些意外道。
“額......我......這個......那個,我不是因為總在丞相那里嘛,所以很少去暗影司,畢竟我是丞相府將兵長史......總得有個主次之分嘛......”蘇凌一窘,撓撓頭道。
“也是......那朱冉就跟公子好好說道說道......這暗影司總司呢,總體上分為三大塊,第一便是天聰閣,督司就是路信遠了,路信遠在天聰閣辦公的地方叫做靈犀臺,雖然沒有梟隼閣那么多規矩,但是沒有緊急情報,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不過天聰閣的那些暗影司的弟兄,倒是一團和氣,一個個也都能說會道的,跟他們在一起,天天都有樂子,挺開心的......”朱冉道。
蘇凌心中暗忖,天聰閣本就是負責打探消息的,所以與人攀談,融入大家,拉近距離就是他們的看家本事,所以他們各個健談逗趣,倒也正常,很多情報就是從看似無關緊要的談話聊天中獲取的。
“那梟隼閣的情況,朱冉已經跟公子說過了,他們不合群,一個個生人勿進,但是人家有實力有資格,咱們不服不行......尤其那什么梟隼臺,也就是李青冥所在之地,聽說更有很多玄妙機關,到處都是危險,所以闖進去就是個死......”朱冉道。
“可是我們這什么架格庫可就差得遠了,一者我們天天打交道的就是這些案牘卷宗,雖然繁瑣,也都是臟活累活,可是在暗影司成員眼中,這些事情沒什么難度,我們呢,就是個管檔案的......”朱冉撇撇嘴,有些無奈道。
“而且,整個暗影司三大處,我們架格庫的人最少,除了段威,加上我跟陳揚,還有另外五個兄弟,負責警戒和保衛架格庫......再無他人,所以實力也最差......段督司連個具體的辦公地點都沒有......”
朱冉說到這里,又是一撇嘴道:“公子,不是我這樣想,您聽聽梟隼閣梟隼臺,天聰閣靈犀臺,我們呢,架格庫......就只聽名字,他們就比我們牛上太多了......”
蘇凌聞言,哈哈笑道:“哎,你也不能這樣想吧,據我所知,那架格庫,不是也有個閣,叫做暗影鑒閣么......這名字不是也聽起來很牛嘛......”
“嘁——”朱冉嘁了一聲道,“牛什么牛......名字是不錯,不過里面存的東西,我可是一次都沒見過,而且只有段督司才能開啟......基本上只不過是因為這暗影鑒閣在架格庫罷了,事實上,它都快不屬于架格庫的區域了......”
蘇凌聽了朱冉這些介紹和牢騷,心中愈加奇怪伯寧離京時的人事安排了。
一則,伯寧不可能不知道段威總喜歡去孔溪儼開的聚賢樓,所以不可能不對段威暗中做些調查。
二則,這架格庫時整個暗影司三大處最不重要,也是地位最低的,那段威這位督司,除了比沒有實權和具體差事的韓驚戈強一些,絕對是比不過李青冥和路信遠的。
三則,以前伯寧離京,總是讓李青冥負責暗影司總司諸事,這一次,竟然反常的選擇了實力最弱的段威。
伯寧定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做這樣的安排,可是他這樣的安排,到底有何用意呢?
蘇凌只覺得迷霧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短時間內,蘇凌理不出頭緒,只得作罷,他又開口問道:“那你對這四位督司的印象如何呢?”
朱冉聞言,又打開了話匣子道:“段威段督司嘛,見得多,打的交道也多,畢竟現在他是暗影司總司實際的負責人嘛,段督司呢,有些官架子,點卯的時候總喜歡訓話,說的那些話,也總愛打官腔,平素也會鼓勵關心我幾句......”
“不過,我并不十分贊同這個人,總感覺,這個人無論說什么,做什么,似乎能力都有限,比如點卯訓話時,無非是那些官場上的話,來來回回的說,說得我耳朵都磨出繭子了......還有,他看樣子是很關心我,還有暗影司的弟兄,經常地問我們生活和差使上有沒有難處,鼓勵我們幾句,不過也僅限于口頭問問,鼓勵一下,走走過場而已了......”
蘇凌點點頭道:“所以,你覺得段威此人,圓滑世故?”
朱冉聞言使勁點點頭道:“對,公子這四個字說得極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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