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說干就干,蘇凌和陳揚開始埋頭在浩瀚如海的架格卷宗里尋找了起來。
刑部的卷宗比起其他的卷宗的確好找一些,畢竟能進入暗影司架格庫的卷宗,皆是大案要案,那些雞毛蒜皮或者沒有引起什么影響的案子,是沒有資格進入暗影司架格庫的。
既然是大案要案,便必有詳細的日期,所以暗影司架格庫刑部的卷宗案牘,基本上是按照時間的順序擺放字架格上的。
蘇凌拿起第一排第一個架格中的卷宗翻開來看,果真是興安元年的案子,他確定了日期之后,又拿起第一排最后一個架格中德爾卷宗翻開來看,卻見其上寫的是興安元年二月七日。
蘇凌做到心里數,又越過第二排架格卷宗,來到第三排。這一次,他先拿起第三排最后一個架格上的卷宗,翻開看去,卻見上面寫的是興安元年四月十三日。
他便又往后走了一排,來到第四排架格出,找了正中間的那架格中的卷宗,翻開來看,卻見上面寫的是興安元年七月十一日。
蘇凌這才抬頭,朝陳揚看去,卻見陳揚正在第一排架格處,努力的尋找。
他淡淡道:“陳揚啊,第一到第三排的架格里的卷宗不用看了,咱們一起只用找第四排架格內的卷宗,我覺得歐陽秉忠的案子卷宗,應該就在第四排架格之內......”
陳揚有些半信半疑道:“公子......您確定?......真的都不用看了?只在第四排架格內尋找?......”
蘇凌點點頭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那歐陽家的卷宗,應該就在這排架格庫之中......”
陳揚聞言,有點懷疑道:“公子......莫非您能掐會算不成?還是這里您不是第一次來,這您都能如此肯定?......”
蘇凌哈哈一笑道:“很簡單啊,我發現架格庫里所有刑部的有關卷宗,都是按照案子的日期排放的,根據戶部給朝廷的奏折,我們可以推測出,歐陽秉忠的案子,案發應該在六月十一日之前,所以我剛才在前三排看了幾份卷宗,離六月最近的是第三排最后一個架格最后一份卷宗,日期是興安元年四月十三......”
“災情是五月開始的,所以歐陽秉忠案子的時辰應該是在五月災情開始到六月十一日之間......這第四排中間的卷宗,日期是七月十一日,所以,從中間向前,到第四排的第一份卷宗,不出意外,應該是四月十三日到七月十一日之間的,正符合歐陽秉忠案發的日期......因此,咱們在這里找,定然找得到!”
聽蘇凌這么一說,陳揚眼睛一亮,朝蘇凌豎了個大拇指,十分佩服道:“公子果然好心思,唉......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兩個人開始在蘇凌劃定的范圍內尋找有關歐陽秉忠一案的卷宗。
找了一陣,蘇凌拿起第三排第三行最后一個卷宗,隨手翻開來看,不由的心中一喜,低聲道:“找到了!......”
陳揚趕緊放下手中的卷宗,湊了過來,朝蘇凌手中的卷宗看去,卻見卷宗的第一頁赫然寫著:戶部員外郎歐陽秉忠貪污案卷宗。
陳揚眼睛一亮道:“還是公子厲害......快翻看,咱們看看上面到底寫了什么......”
蘇凌點了點頭,緩緩地將第一頁翻過,兩人定睛朝卷宗上看去,卻不由得皆大吃了一驚。
不過數息,蘇凌的臉色已然變得極其的陰沉起來,兩只眼睛也射出兩道灼灼的光芒。
陳揚更是吃驚的指著那卷宗,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后難以置信道:“這......怎么會這樣?......”
原來,那蘇凌手中拿的卷宗,除了第一頁寫了卷宗的題目之外,后面的皆是空白紙張,蘇凌不死心,往后又翻了幾頁,卻仍舊一個字都沒有。
全部都是空白紙張,好似無形的嘲弄一般,撩動著蘇凌的心弦。
蘇凌實在有些壓不住火,忽地將那空白卷宗狠狠的擲在地上,呼呼地喘著粗氣。
陳揚趕緊道:“公子,說不定后面還有,咱們沉住氣,再找找看!......”
蘇凌點了點頭,兩人又找了一陣,卻再無任何發現。
蘇凌一拳捶在架格之上,聲音冰冷,一字一頓道:“他們的手,比我想象的還要長啊,竟然伸到了暗影司總司架格庫里!......”
陳揚也是一臉震驚,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龍臺暗影司總司,必然有他們的奸細!......是這個奸細,將有關歐陽秉忠案子的卷宗調換成了空白卷宗!......”蘇凌恨聲道。
“奸細?!......暗影司總司啊......這怎么可能呢?......”陳揚神色依舊十分震驚道。
蘇凌心思連轉,忽地沉聲問道:“能進入架格庫的人,除了你和朱冉,還有何人?......”
陳揚忙道:“還有就是段威段督司了......公子是懷疑,段督司他......”
蘇凌哼了一聲,眼睛微縮,一字一頓道:“除了段威......朱冉,還有一個人......韓驚戈!”
陳揚聞言,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使勁點了點頭道:“對對對!......怪不得今日那韓驚戈失約,原來他......”
未等陳揚說完,蘇凌驀地一擺手,沉聲道:“就算今日韓驚戈沒來,也不能就此斷定暗影司總司的奸細,就是他......在沒有明確的證據之前,不能靠著懷疑就認定到底誰是奸細!......”
陳揚點了點頭,這才道:“那公子,咱們現在怎么辦,繼續找,還是......”
蘇凌想了想道:“不找了,這一趟架格庫的意義不是很大,架格庫價格內的東西,都是明面上沒有什么大問題的,可以公開去看的,就算有些線索,對我此番查案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幫助......我想,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在那里!......”
說著,蘇凌回頭直直地指向那矗立在架格庫正中央的暗影鑒閣,一字一頓道:“看來,我得想個辦法......怎么才能進這暗影鑒閣之中去......那里,應該才是所有我要查的事情的,最終真相所在!......”
“唉,可惜那里,我進不去,便是段督司也沒有權利進去......”陳揚有些垂頭喪氣道。
“什么,段威也進不去?......”蘇凌有些意外道。
陳揚點頭道:“是的,那暗影鑒閣,事關機密,所以段督司也沒有資格進去,不過,段督司能夠打開那些秘聞柜......至于暗影鑒閣,只有兩個人才有資格進去......”
“誰......”蘇凌問道。
“一個是暗影司總司正督領伯寧大人,另外一個就是蕭丞相了,連蕭丞相最器重的郭祭酒和徐令君都沒有資格進去的......”陳揚說道。
“竟然只有他們兩個才能進得去......”
蘇凌有些無奈,在心中編排了好一陣的伯寧和蕭元徹,明明知道自己被蕭元徹派來查當年賑災貪腐案子,可是卻不事先把如何進入暗影鑒閣的方法教給自己......現在只能干著急,卻進不去......
丞相啊,伯寧啊,你們倆都不怎么地道啊!
蘇凌擺了擺手道:“算了,以后再想辦法,咱們現在出去......出去還要原路返回,那道路不好走,已經快到天亮的時辰了,咱們得抓緊些!”
陳揚點了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后,從如海的架格庫之中轉出來,出了架格庫石門,又回到密道之中,順著密道,原路返回。
在黑暗中走了許久,蘇凌和陳揚終于走到了盡頭,從那假山的小門通過,來到了后院之中。
蘇凌抬頭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然沒有紙之前黑了,只是淡淡的黑色,天上的殘月和星斗,也比他們進去的時候暗淡了許多。
蘇凌明白,天應該快要亮了,現在的時辰,應該在寅時末。
蘇凌回頭問陳揚道:“你們暗影司早上當值是幾時?”
陳揚忙道:“我們暗影司不比別的衙門,早上當值的也晚上一些,別的衙門在卯時,我們一般無事的時候,在辰時一刻......”
蘇凌點了點頭道:“那現在應該還是無事的,咱們趕緊離開這里......”
陳揚點頭,兩人轉身,從那小池中出來,朝著綢緞莊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們剛朝著綢緞莊走了幾步,忽地眼前人影一閃,一人將他們二人的去路攔住。
蘇凌和陳揚定睛瞧看,一眼便認出來者正是韓驚戈。
卻見韓驚戈一身黑色夜行衣,手持細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夜風吹動他的衣襟,竟隱隱有股肅殺之意。
陳揚見是韓驚戈,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哈哈一笑道:“韓督司,你這是算準了時辰啊,我們事情都辦完了,你才來,這懶偷的的確挺在行啊!......”
蘇凌卻是淡淡的看著韓驚戈,一句話都沒有說。
韓驚戈淡淡看了兩人一眼,這才聲音低沉道:“事情辦完了?那就是說,有關的所有卷宗和案牘,你們都已經拿到了?”
陳揚點了點頭道:“那還用說,喏,都在身后背著呢......”
說著,陳揚還炫耀似的拍了拍胸前羊皮袋子的打結處。
韓驚戈點點頭,隨即朝陳揚緩緩伸出手道:“既然如此,卻也省事不少,拿來吧!......”
陳揚一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蘇凌的聲音緩緩響起,不咸不淡道:“拿來?......韓驚戈,你想要么?......”
韓驚戈這才看向蘇凌,并不否認,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道:“蘇督領,既然所有的案牘你都找到了,那剩下的事情,就該由屬下代勞了,您回去好好歇著便是了......何必勞心費神呢?”
蘇凌聞言,冷笑一聲,盯著韓驚戈道:“韓驚戈,我想,卷宗若是給了你,怕是就再也不存在了吧......”
韓驚戈聞言,也不否認,淡淡一笑道:“蘇督領,你現在明白了?不過,是不是有點明白得太晚了?......”
“是么?......”蘇凌毫不在乎地嘁了一聲,忽地盯著韓驚戈,一字一頓道:“韓驚戈,東西就在我們手上,你若有本事,來取便是......不過,蘇某倒是想問問你,就憑你......你覺得你能取得走么?......”
韓驚戈聞言,似乎并未生氣,忽地仰頭大笑,然后冷冷地盯著蘇凌和陳揚道:“你們啊......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既然如此,你們的命還有你們身上的卷宗,韓某都要了!”
說著,他也不回頭,只半舉左手,伸出兩根指頭,在半空之中微微的搖動了兩下,沉聲喝道:“諸位,都出來吧......”
話音方落,只聽得后墻那里,“嗖嗖嗖......”的數聲響過。
蘇凌和陳揚扭頭看去,卻見從后墻處剎那間飄落十數個黑衣人,皆是黑紗罩面,每人手中擎著一柄長長的彎刀。
彎刀冷芒在月色之中,閃著幽幽的殺意。
蘇凌一看那彎刀制式,心中便是一驚,冷聲道:“哼!韓驚戈,原來我真的看錯了你,你背后的主子竟然是小日.....額,反正你們喜歡動不動改國名,反正你們都是什么桑國的人,對不對!”
蘇凌一語點破這十數個黑衣人的身份,那十數個黑衣人的眼中皆露出一陣愕然,隨即正中央那個領頭的黑衣人,向前緩緩邁了幾步,竟忽然朝蘇凌十分客氣的來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蘇凌趕緊一擺手道:“得得的,你們這禮節我是真受不了,動不動就撅屁股鞠躬,不嫌累么?我說,你叫個啥?是井上還是松下或者渡邊啊?......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那黑衣人似乎并不惱,一絲不茍地行了禮,這才朝蘇凌道:“舊聞蘇君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我乃大女王閣下忍流衛侍衛長小泉保仁,蘇君喚我小泉君便好!”
他雖然華夏語說得很流利,但總讓人覺得有些發音不準,聽起來很蹩腳。
“什么.....什么哈哈哈哈,人流衛?你們什么女王的,這作風問題的確容易做人流啊......哎,我想打聽打聽,你們那個什么乎女王的,真的跟她那個舅舅有私情不成?......”蘇凌哈哈大笑,一臉八卦模樣的問道。
那小泉保仁先是一愣,眼中出現了一絲怒色,卻轉瞬即逝,冷笑了一聲道:“聞聽大晉人總喜歡造謠,尊貴如蘇君閣下這樣的人物,竟然也喜歡造謠,更喜歡道聽途說不成?我大女王閣下,英明神武,一統我三島之地,是千百年來最英明的女王......”
未等這小泉保仁說完,蘇凌已然啐了起來道:“呸呸呸,閉住你那頂風還臭著八百里的臭嘴!......不要會幾句成語就跟小爺拽文,你知道英明神武這四個字怎么寫不知道,還恬不知恥地準備活學活用呢?撒泡尿照照你什么德行!.....就那什么呼的狗屁女王,她也配!......”
“你!......”小泉保仁眼中的怒火再次騰起,身邊的黑衣眾皆大吼起來道:“八嘎,八嘎!......侍衛長大人,殺了他!......殺了他!”
蘇凌一臉的不在乎,嘁了一聲道:“別八嘎九嘎的,說什么鳥語,殺我,就憑你們?我勸你們好好想想,別殺不了我,到頭來你們還要剖腹謝罪!......”
那小泉保仁倒是穩重不少,朝身后眾人微微一擺手,叱道:“都住口......輪不到你們說話......”
然后他又壓了壓心中的怒火,朝蘇凌又是一躬道:“蘇君,不管如何,我還是覺得閣下對我們女王閣下和我們的帝國有些誤會的......有誤會也是人之常情,總有解開的時候嘛......在我們的眼中,在女王閣下的眼中,蘇君是不可多的人才,我們帝國始終相信,只要蘇君對我們能有深入的了解,蘇君還是愿意與我們成為朋友的......”
蘇凌又瞥了他一眼道:“打住,打住......帝國?哪個帝,你分清了么?你知道正統王朝是哪一個么?乃是我大晉,你們區區三個小島,一群野人,也敢稱帝國,真真是一張紙只畫了一個鼻子,好大一張臉啊......不過,念你華夏文不通,所以呢,你說的什么弟國,倒也有個解釋,不是帝王的帝,而是弟弟的弟......在我們大晉面前,你們就是弟弟?哎......懂不懂?......”
或許是蘇凌語速過快,那小泉保仁雖然會說大晉話,但也僅限于會說,對于蘇凌這些諧音梗,卻是半點都不懂。
他聽了之后,非但沒有生氣,反倒一抱拳,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神色道:“蘇君果然大才,一席話我雖然聽不太明白,但大體的意思......是不是閣下在糾正和教我大晉話的用詞?......多謝蘇君......既然您能做到糾正和不吝賜教,看來,閣下與我們之間,并不是沒有什么可談得了......還是有共同的話題的,是不是,蘇君......”
陳揚在一旁聽著,使勁的憋著不笑,這種局勢下,他要是真的哈哈大笑,似乎真就有些不分場合了,所以只能忍著,卻是忍得滿面通紅。
蘇凌被小泉保仁這一頓驢唇不對馬嘴的解釋,也鬧了個無言以對,只得擺了擺手,一臉無奈道:“行了,差不多得了......這種陣仗,在架格庫耽誤時辰,萬一到了暗影司上值的時辰,咱們都麻煩,那就有什么話,不要拐彎抹角,想說什么,你趕緊說......我可沒工夫陪你嘮嗑......”
小泉保仁聞言,有些似懂非懂,抬頭朝對面單獨站立的韓驚戈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韓驚戈神情平淡如水,淡淡道:“他的意思是,想讓你趕緊告訴他,你有什么事情想跟他說......”
“哦哦哦,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小泉保仁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這才看向蘇凌,又要行禮,蘇凌一擺手道:“別了,再給我行禮,我怕是要折壽......趕緊的,有話說,有屁放!......”
小泉保仁這才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就直抒胸臆了,蘇君,你乃天縱之才,亦是我帝國崇敬的不可多得的棟梁,我此次前來,是帶著女王閣下的重托前來的,希望蘇君閣下,能與我帝國攜手合作,只要你愿意,我們必然會拿出十足的誠意,回報閣下......不知閣下,意下如何啊......”
蘇凌聞言,這才嘁了一聲,低低地自言自語道:“我當是什么,原來又是勸降啊......唉,一點新意都沒有?......”
然而蘇凌卻表面上不動聲色,緩緩點了點頭道:“額......你這個八嘎......額,你這個人說的呢,小爺倒是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投降你們那個什么呼女王......是不是?......”
小泉保仁聞言,趕緊擺了擺手道:“不不不,蘇君閣下誤會了,我大女王閣下,知道蘇君對你們大晉忠誠無比,自然是大晉有身份的人,自然不會投降我們帝國的,再說,以閣下尊貴的身份,自然也不能用投降二字......我方才已經說過,不是投降,而是合作......只要蘇君答應與我們合作,你我之間相互配合,一旦合作愉快,蘇君有什么要求,我女王閣下,必然大大的滿足蘇君,蘇君,你考慮考慮怎么樣?......”
蘇凌聞言,并不回答,轉頭朝著韓驚戈吹了聲口哨道:“哎,我說韓驚戈,當初他們就是這樣忽悠你,把你忽悠瘸的?......”
韓驚戈冷笑一聲道:“他問的是你,又不是我,管我什么事......你愿合作,你就跟他說,不愿意合作也跟他說,跟我沒有關系......我只聽只看,其他的......不管!”
蘇凌點點頭,轉頭看向小泉保仁道:“我說那什么.....小泉是吧,你口口聲聲的說合作,還說只要咱們雙方配合好,你們那個什么呼的女老大,愿意大大的滿足我?我倒是想問問,她能滿足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