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林不浪殺入黑衣人群之中,那黑衣人頭目并沒有十分慌張,只是將左手微微一抬,左側十幾個黑衣人各自舉起鬼頭刀,將林不浪圍住,雙方斗在一處。
邊章看著眼前局勢,忽地眼中冷芒一閃,打了稽首,高頌佛號,聲音凜冽道:“阿彌陀佛,佛祖,不肖弟子今日開殺戒了!”
但見他周身驀地金芒大盛,晃雙掌便欲趕上前去為林不浪助戰。
那黑衣人頭目冷哼一聲道:“邊章......我家主人幾次三番給你機會......其實早就懷疑你有二心了,這次前來,原以為只要你助我們擒下蘇凌,我家主人便能寬宏大量,既往不咎......沒曾想,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莫要怪我們下死手了!”
邊章蒼眉倒豎,恨聲道:“老衲本欲潛心修佛,不再過問紅塵恩怨......忍辱負重這么多年......然而樹欲靜,風不止......今日是你們在佛門清凈之地先動手的......休要假仁假義!”
黑衣人頭目冷哼一聲,不再答話,抬起右手,朝著右側的十數個黑衣人一招手,陰惻惻道:“拿下!......無論死口活口!”
“喏——”
一聲應諾,再看右側十幾名黑衣人,冷光連閃之處,十幾把金把鬼頭刀皆鏗然出鞘,十數道黑影一涌向前,直攻邊章而來。
邊章卻也不懼,晃動雙掌,敵住這十幾個黑衣人,口中佛號連頌不停,與這十幾個黑衣人斗了個旗鼓相當。
釋魂林茅屋之前的空地上,左右分作兩撥,雪浪翻涌之間,刀影劍影掌影交織在一起,更有人影忽上忽下,喊殺之聲連綿不絕,一開始就各不相讓,絕死一搏。
雙方打得不可開交,然而只有兩個人卻一動未動,都在暗中觀察著局勢。
這兩人卻是黑衣人頭目和蘇凌。
蘇凌越看,心中越發驚訝,終于覺得自己看來是小瞧了這群黑衣人殺手,原以為不過是戶部侍衛,境界能高到哪里去,最高也不過勉勉強強有個七境武者的實力就不錯了。所依仗的不過是人多勢眾罷了,時辰一長,自然就不行了。
所以,他以為無論是林不浪還是邊章都能夠輕松應付,可是他看了一陣,才發覺自己完全想錯了,這左右兩撥黑衣殺手,同進同退,同攻同守,動作一致,整齊劃一,將林不浪和邊章死死纏住,抽身不得,更有殺手趁林不浪和邊章正面對敵之時,突然從左右兩翼和后面突然發動襲擊,若不是林不浪和邊章反應迅速,怕是已然遭重了。
不過,無論是林不浪還是邊章,境界擺在那里,皆入九境,雙方這一爭斗,短時辰內若要一方取勝,卻是不能的。
蘇凌有些奇怪,這黑衣人頭目倒也沉得住氣,他的手下已然都出手了,他自己卻穩坐釣魚臺,似乎沒有出手的意思。
不僅如此,蘇凌看向他的時候,竟發現那黑衣人頭目眼光灼灼的,也正盯著自己。
蘇凌又等了片刻,心中有些擔心,害怕林不浪和邊章萬一有個閃失,傷了誰都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于是大吼一聲,一晃手中江山笑道:“不浪、師叔莫慌,蘇凌前來相助!”
話音方落,蘇凌的身形已陡然懸至半空,一道流光,身化雨燕投林之勢,便要直沖林不浪左側戰陣而去。
幾乎在同時,那黑衣人頭目冷笑幾聲道:“怎么,姓蘇的,這么快就忍不住了......休想幫忙......你的對手是我!”
聲到刀到,蘇凌只覺身前一道強橫的刀氣直沖而來。
“呼——”的一聲,刀芒一閃,刀氣呼嘯,迅疾無比。
蘇凌冷哼一聲道:“小爺豈會怕你......你能有多了不起!”
再看蘇凌身形凝在半空,手中江山笑自下而上反撩而出,一道劍芒弧光,正與呼嘯而來的刀芒對撞在一起。
“砰——”的一聲,刀劍齊齊地發出刺耳轟鳴。
那黑衣人頭目只覺渾身劇震,身體不受控制的倒飛向后數丈之遠,剛驚愕地抬起頭來,便看到一點如星劍芒直點自己的眉心而來。
“錚——”江山笑半途之中發出一聲轟鳴,如流星破空,眨眼即至。
那黑衣人頭目眼中,蘇凌疾攻而來的江山笑冷光逼人,光芒刺目,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睛。
他心中大為驚駭,雖然他早已經知道蘇凌的劍招很快,但只這一招,他才發覺,蘇凌的劍招速度,比他預想的更要快上數倍。
那黑衣人頭目倒也真有些本事,若是換成旁人,怕是根本躲不開這追身一劍了。
但見那黑衣人頭目大吼一聲,身體向后用力,同時用他最快的速度,將手中金把鬼頭刀向上橫抬,破了命的擋在眉心之前。
他身體由于向后用力,剛向后躲了不到三寸,蘇凌這極快的一劍已然到了,電光火石之間,恰好點在那黑衣人頭目死命擋在眉心的鬼頭刀刀身之上。
“擋——”的一聲,銳嘯破空震耳。
他這一擋,卻正化解了蘇凌強橫的追身一劍。蘇凌劍勢一滯,不能寸進,自然失去了連攻的機會。
雖然反震之力,令蘇凌的江山笑不能再攻,但蘇凌卻站在那里,反震之力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更是巋然不動。
反觀那黑衣人頭目,卻與蘇凌的情況天差地別,被蘇凌強橫的追身一劍直震得手中鬼頭刀崩起數尺之高,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后震飛數丈之遠,然后實實在在地跌坐在地上。
隨著噗的一聲,那黑衣人頭目蒙面的黑紗上,滲出斑斑殷紅。
原來,蘇凌一劍之下,竟然將他震得口吐鮮血。
蘇凌倒也不慌著再攻,倒提江山笑,冷笑著瞥了他一眼,譏諷道:“就這本事,還當頭目......丟臉不丟臉.......你實在太弱了!......”
那黑衣人頭目惱羞成怒,如野獸一般大吼一聲,一個鯉魚打挺竟站了起來,手執金把鬼頭刀,眼中兇光更重,咬牙切齒道:“姓蘇的......不要以為你能勝我......再吃我一刀試試!”
但見那黑衣人頭目,狀如瘋魔,大吼著,轟轟兩聲,左右揮刀之下,兩道如有實質的刀芒,一左一右,朝蘇凌夾攻而來。
蘇凌臉色微變,沉聲道:“凝氣成刀......小爺倒是真有些小瞧你了!”
蘇凌話音方落,那兩道強橫的刀氣已然激沖而至,蘇凌一不躲二不閃,只覺著這兩道強橫刀氣幾乎要擊中自己,周身的衣衫也被這刀氣震蕩的獵獵作響之時。
再看蘇凌驀地動了。
卻見蘇凌也不如何作勢,原本站在地上的他,毫無征兆的沖天而起,一息之間,身化白光,沖至半空之中。
便在蘇凌身體沖至半空之時,“轟——”、“轟——”兩聲氣爆轟然炸響。
蘇凌低頭看去,便見自己原本停留的地方,驀地煙塵翻滾,泥土迸濺,彌漫四溢。
蘇凌有些吃驚,暗道,這刀氣......這個人的境界怕最少也是九境中后期,否則這刀氣也不會如此強橫。
不過,蘇凌心中還是有把握的,自己可是半只腳踏入宗師境的,若是以前對付九境高手,怕是要如臨大敵的,然而今日,以偽宗師的境界,這小小的九境中后期,絕無勝他的可能。
除非這黑衣人頭目突然爆種......
那黑衣人頭目以為自己這強橫一擊,就算殺不了蘇凌,至少也能傷他,沒成想蘇凌竟然如此輕松便化解了他的全力攻勢。
黑衣人的眼中終于出現了一絲絕望,低吼道:“姓蘇的......你......你不是九境大巔峰么......這怎么可能?!......”
蘇凌懸浮在半空之中,朗聲大笑道:“九境大巔峰.......我說,你們的情報系統也太飯桶了吧......九境大巔峰......我得好好想想......這已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說著,蘇凌神情一冷,一字一頓道:“蠢貨,你真該好好罵罵你們搞情報的那些王八犢子了......小爺現在是半步宗師!有個學名叫......叫什么偽宗師境!你聽說過沒有!......”
“什么......偽宗師境......”那黑衣人眼神之中早已一片死灰,痛苦而絕望的喃喃重復道。
“不過......怕是你沒有機會去罵你們搞情報的同伙了......納命來!”
再看蘇凌,半空之中驀然一劍劈下,如天河倒泄一般,直斬那黑衣人頭目的頭顱。
黑衣人頭目見狀,連一點抵抗的勇氣都沒有了,情急之下,只得使了個就地十八滾,咕嚕咕嚕,如一只皮球一般朝著左側滾出數丈之遠。
蘇凌一劍斬空。
那黑衣人頭目見狀,頓時松了一口氣,此時他幾乎都要念佛祖保佑了。
這一劍令他心有余悸,若不是他采用最笨卻最實用的就地十八滾,躲開這致命一劍,怕是現在早就腦袋搬家了。
雖然這就得十八滾,實在是狼狽的跟一條狗一般,但好在關鍵時刻能救命啊。
就在他心有余悸地剛站起來,想要再看看蘇凌此時的方位,卻驀地覺得脖頸之下倏而一涼。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不由嚇得魂飛天外。
自己的脖頸上,不知何時已經被一把寒芒四射的細劍抵住,劍氣透骨,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劍上的殺意。
蘇凌的聲音冷冰冰的在他的耳畔響起,一字一頓道:“不想死的,讓你手下這些烏龜王八蛋都停手......否則小爺現在就宰了你!”
那黑衣人殺手見狀,直嚇得腿腳發軟,渾身抖做一團,凄厲而喪氣地大吼起來道:“都別打了!都停手.....停手!”
他連喊了三遍,不知是因為驚慌失措,導致聲音太小,還是那些黑衣人打得太過專注,場中根本無人停手,依舊是打得熱火朝天。
蘇凌見狀,冷笑一聲道:“我說,你這命令不怎么好使啊......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他們要是再不停手,留著你這廢物也沒用了!”
那黑衣人頭目嚇得大叫告饒道:“蘇長史......蘇長史......看在咱們都是同僚,都是天子的臣子的份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這就再喊......再喊!......”
蘇凌啐了一口道:“別特么的扯淡.......誰跟你這冒充戶部侍衛的水貨是同僚,趕緊再喊,再啰嗦,我現在就宰了你!”
“都停下!都特么的停下!.......你們是眼瞎還是耳聾啊.......沒看到勞資危險么......再不停下,勞資現在就宰了你們!”
這一次,這貨終于上心不少,在呼喊聲中灌注了不少的內息,所以聲音驀地大了許多。
這一喊,驚動了正跟林不浪赫爾邊章纏斗的那數十個黑衣人,他們覓了個時機,偷眼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自己的頭兒,不知何時已然被蘇凌制住,再不停手,怕是自己的頭兒真就沒命了。
這下,這數十個黑衣人方紛紛縱身退后,林不浪和邊章覓得時機,縱身退到蘇凌近前。
那數十個黑衣人雖然暫時退后,但卻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手中緊握著金把鬼頭刀,殺氣騰騰的盯著蘇凌三人。
那黑衣人頭目見這些黑衣人都撤下來了,這才似諂媚一般,朝著蘇凌尬笑求饒道:“蘇長史......現在他們都已經撤下了,我敢拿性命保證,只要您肯放了我,我們立馬離開,絕對不會在打擾您和寂雪寺了......”
不等他說完,蘇凌冷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是什么玩意兒?現在是小爺制住了你,一旦你脫身,不全力命你們手下砍我們才怪呢!.......你暫時還得委屈委屈,先這樣老實待著吧!”
那黑衣人頭目聞言,哭喪一般道:“蘇長史......額,不不......蘇爺,可是這樣子也不是個事啊,解決不了問題,您一直這樣架著兵刃,手萬一一酸......”
蘇凌一瞪眼,沉聲道:“哪里那么多廢話,我自有計較......”
蘇凌頓了頓又道:“想讓小爺放了你也行......你之前想跟小爺做交易,現在小爺突然也有興趣跟你做個交易了......只要你我交易完成,你讓你這些手下先撤出寂雪寺,小爺立刻放你離開......如何......”
“這......”那黑衣人頭目一臉的猶豫不決。
蘇凌冷聲道:“現在我只是告知你,并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見,你同意,活命,不同意,死!......你想活還是想死!?”
“活!......想活!自然是想活啊!......”那黑衣人頭目殺豬一般叫了起來,此時再也沒有了方才殺氣騰騰,裝高手的模樣了,簡直要卑躬屈膝了。
蘇凌點點頭道:“想活,那就趕緊答應我......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額......那您說,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崩廢話!.......只需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不過,我要聽實話!敢耍花招,勞資即刻宰了你!......”蘇凌沉聲道。
“您說......您說!......”
蘇凌沉聲道:“你還有你手下這群黑煤球,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們受何人指使前來寂雪寺的!說!”
那黑衣人頭目聞言,頓時渾身哆嗦起來,眼中露出恐懼神色,支支吾吾半晌,只得一咬牙,顫聲道:“蘇爺......您這不是早知道了么?我們拿的可都是金把鬼頭刀啊,自然是戶部侍衛......那我們的上峰,自然是戶部尚書丁士楨,丁大人啊......還能有誰?”
蘇凌聞言,頓時火冒三丈,手一用力,抵在這黑衣人頭目脖頸上的江山笑往里面稍微挪了半寸,剎那間將此人的脖頸劃開一個淺淺的口子,鮮血迸流。
就這一下,那黑衣人頭目已然吃不消了,只覺得鉆心一般疼痛,殺豬似地叫了起來道:“啊......疼疼......疼!”
“你特么的忒不老實,這是給你一個教訓......勞資不是三歲小孩兒,剛才已經識破你們了,根本就不是戶部侍衛,你們手中的金把鬼頭刀也是仿制的而已......還不說實話,你是真的想死啊!”
那黑衣人頭目聞言,頓時心中苦不堪言,眼下再不說實話,這姓蘇的殺神,真就會摘了自己的腦袋。
想到這里,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得一橫心,干脆全招了算了......
于是,他趕緊求饒道:“蘇爺......我說!我說啊......我們這些人的確不是戶部侍衛,也不是丁大人的麾下的,說實話,我們連丁大人長什么樣子都沒見過......”
蘇凌和林不浪、邊章三人對視一眼,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
“那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受誰指使!”蘇凌厲聲問道。
“我們是......受了......”
便在這時,誰都沒有料到,異變陡生。
一道不知從何處疾馳而出的幽冷銀色流光轟然而現,以閃電一般的速度朝著那黑衣人頭目直襲而來。
那黑衣頭目剛說了半句,便覺得哽嗓驀地鉆心一般疼痛,他還以為是蘇凌不滿,又挪動了江山笑的緣故,剛想開口求饒,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了。
汩汩的殷紅鮮血從他的哽嗓處迸濺而出,剎那間他痛苦地用手捂著自己的哽嗓處,血瞬間從他指縫流出,淌在雪地上,紅白分明,觸目驚心。
蘇凌三人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待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蘇凌又氣又驚,見此人定然是不活了,只得一撤江山笑。
那黑衣人頭目頃刻間委頓倒地,手刨腳蹬,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用最后的力氣擠出兩個字來。
“救......我!......”
隨即,氣絕身亡。
一切的變化,都來得太快了,快到那黑衣人頭目倒在地上了,那些其他的黑衣人殺手才反應過來。
剎那間,一片嘩然,整個場面失控起來。
這數十黑衣人見頭目死了,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各自拽出鬼頭刀,一時間整個空地之上,雪映刀光,眼看又是一場廝殺。
便在此時,忽地眾人身后,驀地傳來一聲高頌佛號的聲音,回蕩在半空之中。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佛門凈地,打打殺殺的,實在是不成體統......佛有好生之德,貧僧眼見他如此痛苦,不如就打發了他,早死早超生吧......”
蘇凌三人聞聽此言,只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
眾人皆甩頭看去,不由得瞠目結舌,大驚失色。
卻見釋魂林深處,從那雪地之上緩緩走來三個人,兩人在前,卻是女子,脖頸之上皆抵著明晃晃的劍鋒。
身后一人,是一個身材魁梧壯實的高大和尚,光頭之上,受著九個清晰的戒疤,身穿胖大僧衣,腳蹬僧鞋。
邊章不看則可,一看之下,頓時心中連翻了數翻。
不顧一切地沖了出來,大吼一聲道:“濟源!為什么是你?你要做什么!.......你瘋了么?”
蘇凌眼前,這大和尚不是旁人,正是邊章的首徒——濟源。
而被濟源劫持的兩個女子,一個婦人,一個女童。
那婦人正是李蘅君,那女童正是邊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