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邊章說到這里,他的手指深深摳進茶案裂縫,炭火將他的影子撕成碎片。茶爐上的茶壺汩汩的沸騰著,仿如他四分五裂的心。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往事如風,雖然過去,雖然蘇凌和林不浪都未曾見過那鮮血染紅的斷頭臺,可是他們也覺得身臨其境,感同身受......
悲傷和凄涼的情緒,從每一個人的心頭漫漫溢出,填滿了整個密室的每個角落。
半晌。
“前輩,邊賦和他一家人死后,您就隨清流一派的人,去了龍臺?......”蘇凌問道。
邊章緩緩點頭道:“不錯,我一人坐著馬車,在清流人士的暗中保護下,趁著夜色,離開了沙涼,前往大晉京都龍臺......至于我從龍臺到渤海,那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邊章說到這里,再次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到龍臺那日,朱雀大街上積雪映著血光。孔鶴臣為我準備的,一路從沙涼到龍臺的馬車軋過冰碴,車轍里沾著刑場的沙土——那土里混著阿賦的血,把雪都染成了褐色。”
便在這時,一直都沒再說話的林不浪,忽的眉頭微蹙,似有所指道:“邊章......蕭元徹的撼天衛守衛就那么松懈么?若是誅殺你們滿門,必然會令整個沙涼飛沙城全城戒嚴,而且會全城宵禁......撼天衛就沒查車駕?你們就能如此順利的離開沙涼飛沙城?......”
林不浪說完,與蘇凌飛快的對視了一眼,蘇凌的神情也變的狐疑起來,不動聲色的看向邊章。
邊章凄然一笑,聲音帶著悲憤和一絲嘲諷道:“撼天衛?......那群蕭元徹的爪牙么?......他們正忙著往城頭掛頭顱......如何顧得上我們?......”
他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清流暗樁聯系了馬旬璋,只說沙涼風聲日漸吃緊,他們要暗中撤出沙涼地域,以免禍事波及己身......那馬旬璋對清流一派也是十分同情的,便以沙涼太守的名義,給了我們一道出城諭令......所以,我們才暢通無阻,得以逃出生天!......”
邊章似解釋般的又說道:“我們曉行夜住,不敢走官道,只往偏僻的荒漠戈壁里鉆,沿途之上還有各處清流的暗哨暗樁保護......總歸是有驚無險......”
說著,邊章從懷中掏出半片染血的衣襟,“九十七顆人頭在城門懸了七日,說是邊氏逆黨伏誅......事實上,我早已遣散整個邊府的人,蘇凌、林不浪,你們應該明白,這九十七顆人頭到底是為什么掉了腦袋了吧......”
“無非是他蕭元徹借鏟除我邊章的名義,黨同伐異,順昌逆亡的手段罷了!......”
蘇凌和林不浪默然不語,蘇凌盯著那邊章從懷中掏出的半片染血衣襟,看了許久,發現這兒半片衣襟雖然質地不錯,但似乎存放的時間已經有些年頭了,衣襟有些掉色,衣襟上的斑斑色塊,是后染上去的,不是衣襟本來的顏色......
蘇凌知道,這是血跡,還是已經干涸了很多年的血跡,已經和衣襟布料紋理融為一體了。
蘇凌正不知道這是什么,卻見邊章突然將衣襟拍在案上,“啪——”的一聲,用力之下,桌案顫動,其上的茶壺茶卮也晃動起來。
邊章的聲音凄然而痛楚道:“蘇凌啊,這是賦弟被斬首時穿的襕衫——刑場劊子手剝衣曝尸,我離開沙涼前一晚,趁夜色從亂葬崗中......刨出來的!”
蘇凌和林不浪聞言,不由愕然。
茶爐上煮沸的茶水,緩緩地升騰著煙霧,籠罩在那一段染血的衣襟之上,不知為何,那衣襟上的血,卻變得分外醒目起來。
邊章繼續又道:“那日黃昏時分,我穿過龍臺城門,車馬不停,穿過大街和幽暗的小巷,終于停在一處偏僻的大宅之前。
我走下車時,天上還飄著雪,那年的大晉,所有的地方,冬日都來得很早,龍臺似乎如沙涼一般寒冷。
孔鶴臣在那里的石階前迎我,身后跟著兩個穿著十分怪異,帶著厚厚的獸皮帽子的魁梧漢子。其中一個漢子手中捧著的鎏金木匣,那木匣似乎還冒著寒氣。其上的花紋雕刻得十分古拙和怪異,還有我從未見過的文字......”
蘇凌心中一動,插話道:“不知前輩可還記得那字的樣子,能不能現在寫出來,晚輩看上一看......”
邊章點了點頭道:“邊某人別的本事沒有,但對文字有過目不忘之能......蘇凌稍待......”
邊章說罷,環顧了一下四周,一眼看到手邊的茶卮,他用手沾了茶卮里的茶水,然后稍一回憶,以指做筆,在桌案上寫了起來。
蘇凌未曾想,那古怪的字竟有很多,片刻之后,眼前桌上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的字。
林不浪看著那些古怪的字,疑惑道:“這字中似有大晉文字,但很多殘缺之處,還有很多是大晉文字中不曾有的......確實怪異......”
林不浪不認得,蘇凌卻是認得那些字的,雖然他不會讀,也不知道那些字到底表示的什么意思,但他就是認得。
這不是跟后世小日子國和棒子國德爾文字十分相似么?但也不是完全是小日子國和棒子國文字中的一種,好像是兩種文字的組合。
蘇凌看了一會兒,方淡淡道:“我已明白了......前輩,敢問那穿著怪異,頭戴獸皮帽的兩個壯碩男人,是不是靺丸族人?......”
邊章有些驚訝道:“蘇凌,你怎么就知道他們是靺丸人?莫非你去過靺丸部?......”
蘇凌忙一擺手道:“不不不,靺丸遠離中土,那里鳥不拉屎的地方,滂臭滂臭的,我嫌臟,自然是不可能去的......不過,晚輩在離憂山時,曾于一部古籍上見過這些字......若晚輩沒有認錯的話,這些古怪的文字,應該是靺丸文......靺丸深受大晉影響,所以他們的字也是從大晉文字上演變而來的,這就是為什么大家看到這些字的時候,發現有大晉文字的影子的原因......”
經蘇凌這樣一說,林不浪、邊章和李蘅君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邊章嘆息一陣,眼中滿是遺憾道:“蘇凌......你不愧為離憂山的弟子,天下文章學問出離山,果然名副其實!隱圣軒轅,乃天下人之公推的圣人......邊某仰慕已久,原打算得閑便會前往離憂山朝拜圣人,瞻仰圣人之顏,只是可惜......終未成行啊......這將是我邊章此生的一大憾事也!”
蘇凌一笑道:“此事容易,若是前輩想去離憂山,以后有機會,晚輩與前輩同往便是......”
蘇凌心中暗忖,這也是他自己臨時想出來搪塞邊章的,要不然他總不能說他在那個時空見過這些字......未成想惹出邊章如此多的感嘆。
軒轅鬼谷師尊啊,弟子雖然一日都未去過離憂山,這廣告打得到位吧......
邊章繼續又回憶起來,聲音嘶啞低沉。
“孔鶴臣素服立于那宅院階前,身后《北儒圣歸闕》的匾額墨跡未干。想來是他親自題寫的,也是有意緩解我們之前的不愉快......而我卻連那上面的字都未看一眼......孔鶴臣他們所作所為,早已經讓我寒心,不是一篇辭藻華麗的什么闕文能夠挽回的......”
“我坐車太久,走下馬車時,腳下發軟,踩上青磚時踉蹌半步,那孔鶴臣伸手欲扶,卻被我袖中藏著的犀角扳指硌了手......那是賦弟那枚犀角扳,那日危急之時,他脫下扳指,藏在我的袖中......后來我才發現......”
"孔鶴臣雖然看出我神情淡漠,但卻還算自如,忙說,先生受苦了......我卻一拂衣袖說,已死之人,不敢勞大鴻臚相扶......"
“孔鶴臣先是一怔,隨即淡淡頷首說,今夜已備下......”
“我不等他說完,便截過話道,心亂如麻,無心用膳......很多事情,都還等著我們商議,咱們進去說話吧......”
“然后我不等他說話,便徑自朝那宅院內走去,孔鶴臣揮手屏退了與我同來的清流武者,這才跟那兩個穿著怪異的漢子使了個眼色,孔鶴臣在前,那兩人再后,跟著我便要向宅院中去......”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兩個漢子也跟了進來,心中疑惑,停身站住,轉頭看了那兩人一眼,問孔鶴臣這二人是誰,那孔鶴臣忙解釋說,這兩位乃是兩位尊貴的客人,他們亦聽說邊儒圣之事,愿拔刀相助,所以大家是自己人......”
“聞他如此說,我又淡淡的看了他們幾眼,這才淡淡道,儒圣已然當不起了,喚我文允即可......”
“我們進了屋中坐了,我便迫不及待的問我妻女現在何處?那孔鶴臣一臉笑意道,文允放心,尊夫人三日前已入孔府......然后他又朝著太學方向一指說道,令愛正在太學臨《急就章》,以我夫人遠親的名義.....入得太學,一切萬無一失......”
“孔鶴臣為了拉攏前輩,倒也真下了不少功夫啊......”蘇凌冷冷一笑,眼中帶著譏諷。
“我聽孔鶴臣對蘅君和瑾兒安置得十分妥當,這才對孔鶴臣有了些許好感,這才拱手表示感謝,然后我又向他提了個要求,原本只是試一試,未成想他卻答應了......”邊章說道。
“要求?什么要求......”蘇凌問道。
“我看著孔鶴臣說,我要我賦弟一家三口的人頭和尸身......而且我要他們人頭和尸身十年不腐......”
邊章的話音一字一頓,可是直到現在,蘇凌和林不浪還能感受到邊章的不容置疑和堅決。
“這......那孔鶴臣竟然答應了?......”蘇凌有些意外道。
“答應歸答應,只不過打折了......”邊章無奈一笑道。
“那孔鶴臣聞聽我言,先是,面露難色,想了想方說道,令弟一家的尸體卻是好辦,我只用知會沙涼清流暗樁的人,讓他們趁夜黑風高,潛入亂葬崗,將三位的尸身偷偷運出沙涼便好,但是,他們三位的頭顱么......”
“孔鶴臣說到這里,不再往下說了,只是似有深意地看著我,我沉聲問他,頭顱如何......”
“那孔鶴臣又說道,令弟一家三口人的頭顱,被蕭元徹的撼天衛懸于飛沙城城門之上......卻是不好偷偷拿回的......”
“他說的倒也是實情......”蘇凌淡淡道。
“然而,我聽聞我兄弟一家三口的頭顱日日夜夜懸于城門之上,受雨雪風霜之苦,想來魂魄亦不得安寧,心中已然如刀剜一般,我有些不顧一切的低吼道,我不管......孔鶴臣,你能說動我弟為我替死,就能想辦法處理后事......三日,我只給你三日時間,若我見不到我兄弟一家三口的尸體和頭顱,邊章寧死,也不會再為清流做任何事......只要你不覺得你折騰這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局面不就陷入僵局了么?那孔鶴臣沒有翻臉......”蘇凌問道。
“我當時想要奪回兄弟一家三口的尸體和頭顱心切,已然顧不得許多了......不過,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孔鶴臣并未翻臉......”邊章道。
“額......這姓孔的倒也真能忍......”蘇凌冷笑道。
“那孔鶴臣見我如此,忽地仰頭大笑起來,笑罷,他一臉自若地說,他早已料到我的想法,所以,才會聯絡了這兩位朋友,玉成此事,還得靠他們幫忙,說著朝著那兩個身著怪異的壯漢一拱手......”
“我正自疑惑,孔鶴臣便介紹起來,原來這兩個人,竟然是靺丸人,那左邊大漢,乃是靺丸汗王帳下左彌彌,右側大漢乃是靺丸汗王帳下右彌彌......”
蘇凌聽了個糊里糊涂,忙截過話道:“等等......先等下......什么咪咪的.....還左咪咪,右咪咪的,看來這個彈丸小國真的是挺少兒不宜的......”
邊章有些訝然,似乎對蘇凌不知道何謂彌彌,有些吃驚。
林不浪壓低了聲音道:“公子,是彌彌,不是咪咪......靺丸汗王之下,有兩個最高的軍事統帥,就是左彌彌和右彌彌......所謂彌彌者,意思跟咱們大晉的大都督、大將軍一般.......”
蘇凌聞言,頓時有些尷尬,忙笑道:“額......一時之間忘了......主要是他們靺丸部,發音實在太奇怪了......”
邊章這才又道:“我聞聽他們是靺丸部落的人,更是對他們十分冷淡,心中亦滿是敵意......靺丸部族,雖在苦寒,更是彈丸之地,可是那靺丸汗野心勃勃,亡我大晉之心不死,更是多次劫掠襲擾大晉北疆......”
“前輩好見識,小日子......不是,靺丸部族沒有一塊好餅!”蘇凌恨聲道。
邊章又道:“我聞聽此言,面色一冷,那兩個彌彌沖我抱拳,我亦沒有回應,我質問那孔鶴臣,泱泱大晉子民,何須異族相助?......”
“那孔鶴臣卻擺手笑說,我誤會了,靺丸部手中有一至寶,名為一夢枕,非靺丸汗王族人不能用,這枕若是放在死人的頭顱下,可保那頭顱至少十年不腐......”
“他說,文允啊,你不是說要令弟一家三口尸身和頭顱十年不腐么,現在是做不到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借助靺丸部的一夢枕......先保住令弟頭顱不腐,剩下的你弟媳和侄女的頭顱,還有他們三人的尸身,再從長計議想辦法......好在現在整日飄雪,天寒地凍,利于保存......”
“前輩您答應了?......所以,才有那棺材中,邊賦頭顱下的一夢枕......”蘇凌問道。
“我起初是絕對不答應的,畢竟靺丸部族與大晉世仇,我怎么能求異族乎?......可是那孔鶴臣又道,這是他親赴靺丸,面見靺丸汗,說了許許多多的好話,才打動那靺丸汗,愿意給我們一只一夢枕的......若是文允不愿意......那他孔鶴臣真就愛莫能助了.....”
說到這里,邊章口打哀聲道:“沒有辦法,當時只有那一條路可選,我也只能違心答應下來,那左右彌彌見我答應,這才用蹩腳德爾大晉話,跟我說了使用這一夢枕的注意事項,就是那棺材要放在一個偏僻而獨立的區域,要在地下,越深越好,而且其上的地面,最好不能有太強太持久的光照,越陰暗潮濕,一夢枕才能發揮最大功效......”
蘇凌聞言,淡笑道:“那這不說的就是寂雪寺釋魂林么?”
邊章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又道:“待著靺丸族二人離開之后,那孔鶴臣也拱手告別,臨走時,他對我說,讓我耐心等待三日,三日后,必見分曉......”
“當日晚上,我終于見到了蘅君和瑾兒,我們三個人,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我十分忐忑不安的在這處宅院之中等了三日......終于三日后的傍晚,孔鶴臣一臉喜色地找到我,身后的護衛手中還托著一個冰玉匣子。”
“這是得手了......”蘇凌淡淡道。
邊章點點頭道:“我急問孔鶴臣如何,孔鶴臣低聲說,事成矣......他跟我進了屋中,接過守衛手中的那冰玉匣......遞到我的手中說,文允可親自過目,看是否可有差池......”
密室的燭火忽然竄高,蘇凌可以很顯而易見的看到邊章說到這里神情滿是激動。
“我的手懸在冰玉匣上方顫抖。深吸了一口氣,方十分小心的打開了那玉匣,只看了一眼,便確定,那匣中的頭顱,就是我兄弟......邊賦的!”
蘇凌有些疑惑,沉聲道:“前輩,您就那么相信孔鶴臣,不怕他耍花招,找個假的出來?......”
“一則,那頭顱的相貌五官,就是我兄弟邊賦,就算孔鶴臣想要耍花招,找個冒名頂替的,三日之內,也尋不出一模一樣的人頭出來;二則,我弟邊賦行刑當日,我在酒樓之上,居高臨下看的十分清楚......”
邊章痛苦的閉上眼睛,失聲道:“匣中頭顱雙目緊閉,脖頸斷口處筋肉虬結,三刀劈砍的痕跡如同三道詛咒......”
“那日我弟就死時,第一刀劈開皮肉時,他看向酒樓窗戶我的方向,雖然未發出聲音,但我認得他的口型,他在喊‘快走。”,
“第二刀切斷喉骨的聲音,我聽得真切便是如今也忘不掉一閉眼,那聲音便是噩夢......第三刀......頭與身子已經分離,可是那劊子手卻一刀削去了賦弟的右耳......”
“三道砍在何處,刀痕留下的紋路,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如何會錯?......”
蘇凌不解道:“為何頭顱已經掉了,卻......還要削去右耳?......”
邊章嘆了口氣道:“我亦不知,我當時問孔鶴臣,,孔鶴臣答說,這是撼天衛的規矩,以死者右耳,震懾敵人......”
蘇凌聞言,心中一動,撼天衛何時有這個規矩的?......自己如何沒有聽聞呢?......
他心中疑竇叢生,卻并未多言。
邊章繼續道:“如今我兄弟頭顱我已見過,便問邊章,弟媳和侄女頭顱還有他們的尸身何在,孔鶴臣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蘇凌心中一凜道:“那姓孔的老小子,這是要拿邊賦一家的尸身還有頭顱,要挾前輩!”
邊章點點頭,緩緩道:“算是吧......不過就算他不那樣做,我也會給他做事的......”
“孔鶴臣又一揮手,將我兄弟邊賦的頭顱讓那些侍衛拿走,我剛要發怒,孔鶴臣說,頭顱不腐,需要一夢枕,枕在我府,為了保住邊賦兄弟的人頭,還是將他的人頭暫時存放我的府上為好......”
“我冷笑問他,你想做什么,直接了當的說罷......”
“那孔鶴臣聞言大笑,言說,要我幫他做兩件事,第一件么......就是讓我替清流一派些一篇此誅逆檄文......不用署名,至于到時署誰的名,他自有安排......他說,文允大才,這件事非你莫屬啊......”
“我問他,第二件事是什么,他卻笑而不答,只言此事尚在運作之中,在時機未成熟之前,暫時不會告知我,而在此期間,需要我安心在這府邸之中,好好靜養......”
“我見事已至此,只能先答應他,于是我大吼一聲,給我取筆墨紙硯......孔鶴臣大笑言說,痛快!......便命人取了筆墨紙硯,又讓人為我研墨......”
“我卻說,孔大人乃是清流魁首,這研墨的活,還是你來做,否則我這誅逆檄文,怕是寫不好了......”
“前輩在有意激怒孔鶴臣?......”蘇凌沉聲道。
“不錯......我要讓他明白,邊某雖然深陷泥淖,但也是有傲骨的,不是他如何拿捏,便能拿捏的......”
“那些侍衛呵斥我說我大膽放肆,孔鶴臣卻淡笑擺手,喝退侍衛,親自研墨,我一蹴而就,一氣呵成,奮筆疾書,不過半個時辰,便寫了一篇筆鋒犀利的誅逆檄文......”
“那孔鶴臣拿起讀了幾遍,不由的朗聲大笑,言說讀文允之文,如同飲了甘霖一般暢快......”
“然后他拱手向我告辭......并說,若是我不放心邊賦一家三口尸體和頭顱保存情況,待風頭過后,可悄悄前去孔府一觀......”
邊章的聲音愈發的低沉道:“說完這些,他轉身欲走,我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聲音冰冷的對他說,若是這一時期,我兄弟一家三口的頭顱赫爾尸體有什么閃失,孔鶴臣,我不介意自投司空府,到時候,你我玉石俱焚,你可莫怪我無情無義!”
“那孔鶴臣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放心,我必會看護好的,而且文允,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會走到那一步的......說著,他大笑著,揚長而去......”
“他走了許久,我依舊癱靠在門邊......冬夜的風,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