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邊章的聲音低沉緩慢而悲傷,吟誦了這絕筆書后,他的情緒卻久久不能平復,雙眼緊閉,淚水從眼角間溢出,打濕了他因風雨滄桑而深深的皺紋......
滿室無語,只有李蘅君啜泣的聲音,顯得恁得一片悲涼。
半晌蘇凌方道:“前輩,已然決意赴死......字字句句,泣血如刀,便是蘇某如今聽了,也感覺肝腸寸斷啊......只是遺憾,不知道蕭丞相,是否見到了那絕筆書......我想,他大概很有可能未曾見到......若是蕭丞相他見到了,我想,他應該會念及你們兄弟之情,追回前來殺您的人吧......”
邊章緩緩的擺了擺手道:“不提了,不提了......現在討論蕭元徹到底見未見到我的那絕筆書,又有什么意義呢......我現在在整個大晉,早已是一個身死魂滅之人了......"
"那一夜,我寫這絕筆書時,大雨如驟,好一個風雨之夜啊,就像這大晉,風雨飄搖......我已經下定必死之決心,他蕭元徹想要殺我,那便來殺!......他蕭元徹想要我這顆人頭,那便來取,邊章小名也被世人喚為北儒圣,若大晉必要有所犧牲,才能讓世人知禮、正禮、崇禮,從我邊章始!邊某死而無憾!......”
蘇凌聞言,搖頭唏噓不已。
“我將那封絕筆書擱下,墨漬在紙面上暈染,恰似我此刻紊亂的心緒。窗外,雨勢未歇,雨滴砸落在窗欞上,每一聲都似敲在我心上......”
“我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蕭元徹趕赴沙涼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到來......蕭元徹的屠刀隨時都會落下......”
邊章的聲音幽幽,目光悲傷而平靜。
“做完這些,我轉身走進書房之中,發瘋一般,將這些年來,我與蕭元徹之間所有的往來書信,還有蕭元徹贈與我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找了出來......呵呵呵,蘇凌啊,你知道么,足足有十數個大箱子之多啊......若不是我將這些東西一口氣地找出來,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么多年,我與他竟然有過這許多的往來糾葛......”
邊章心灰意冷的擺擺手道:“不過......這些東西,對我來講,都沒有什么用了,就是一堆又一堆的紙張罷了......它們如山地堆積在我的面前,仿佛在嘲弄著這么多年以來,我虛度的光陰,當年的情真意切,如今換來的是屠刀相向,水火不容,諷刺么諷刺啊!......”
“于是,我頹然跌坐在堆積如山的書信之中放聲痛哭,雨聲遮擋了我的哭聲,我的聲音,仿如我一般,困在這里,沒有任何人聽得到......”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停止了哭泣,抬頭看時,大雨已經不知道何時停了,只有寒冷的凄風和深黑的天空......然后,我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嘶吼著站起來,用盡全身的力量,將這些裝滿書信的箱子,一箱一箱地挪到庭院之中......”
“蘇凌啊,那是我邊章曾經的熱血啊.......我每挪動一個箱子,便痛徹心扉一次,十幾個大箱子,我挪了半個時辰,方才全部將它們挪到院中......而我也累得氣喘吁吁,汗水將衣服全部打濕,冷風吹來,冰冷異常......然而,我不去管,我找來火折子,將它打著......然后,我緩緩地走到這些箱子前,用還剩下的半甕“九釀春”潑灑在那些箱子上,然后顫抖著手,將火折子舉起來......”
“火苗跳動,我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我本意是要將這些箱子里,這許多年與蕭元徹的過往書信,全部付之一炬的,可是那時......我卻猶豫了,心疼了,那舉在半空握著火折子的手,卻遲遲沒有落下......”
蘇凌嘆息道:“前輩猶豫的不是這些東西,您的猶豫,更準確的說,是一種懷念,懷念當年,懷念過往,懷念充州府當年您那個知音兄弟......”
“不錯......蘇凌你說得對,我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這些東西,忽的發現了一本經書,那經書世間只剩下了兩本,一本在蕭元徹的手中,我這一本,也是他當年所贈......
邊章緩緩嘆氣道:“如今,經書還在,物是人非......或許蕭元徹手中的那本經書,早已經不知道被他丟到何方去了......若真的如此,那這一本經書,將成為世間孤本......我不忍這世間的孤本經書,就此付之一炬,所以,將它從那箱子中拿出來......并未銷毀......”
蘇凌這才恍然大悟,不動聲色地從懷中取出一本經書,遞到邊章近前道:“前輩......您說的可是這本經書嗎?......”
見蘇凌突然從懷中拿出一本經書,林不浪和邊章皆是同時一愣,朝著那經書看去。
林不浪一看之下,不由的有些驚訝,怎么是這本經書......怪不得之前自己與公子在藏經閣中尋找線索的時候,公子對這本經書格外關注,看了許久。
不過,公子是何時揣進懷中的呢?
那邊章乍見此經書,便是一愣,半晌方抬頭,十分震驚的看向蘇凌道:“蘇凌......莫非你從開始就知道我跟蕭元徹的恩怨么?......否則,這藏經閣藏書如繁浩,你為何只拿了這本經書呢?......”
燭光之下,這經書的封面上,赫然寫著四個燙金大字《宏慈梵經》。
蘇凌聞言,一擺手道:“不不不,前輩誤會我了,我并不知道您與蕭丞相之間的恩怨糾葛,只是,我卻知道這《宏慈梵經》是您珍視的東西,想來是一個對您來說,十分重要之人贈于您的,因此便拿了,想著會不會有些用處......”
邊章聞言,有些半信半疑道:“那你為何偏偏選中了《宏慈梵經》?它有什么特別之處么?......”
蘇凌點了點頭道:“的確有特別之處......前輩藏經閣中,藏書浩瀚,個中內容更是包羅萬象,應有盡有......令蘇某大開眼界......其中更是不乏許多的孤本、絕本。但無論是普通的書冊經卷,還是蘇某所說的孤本絕本......都差不多,它們之間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邊章疑惑道:“什么共同的特點......”
蘇凌正色道:“也許是俗事煩亂,前輩您無法靜下心來觀書,也許是因為李夫人和您的女兒瑾兒被您暗中安置在藏經閣的密室之中,所以,這藏經閣應該平素沒有太多的僧眾前來,掃灑之類的活計,應該也沒有刻意安排給專人吧......”
“那又如何......”邊章沉聲問道。
“所以,這里所有的書冊經卷,無論珍貴不珍貴,全部因為常年累月的無人打理,而落滿了灰塵......唯獨這一本......”
蘇凌指了指那《宏慈梵經》道:“卻一塵不染,不僅一塵不染,而且絲毫沒有褶皺和損壞的痕跡,存放的十分精細,想來是前輩格外珍視,將它呵護的很好,而且總是去翻閱,因此它才沒有染上哪怕一點的塵埃......對不對啊?”
邊章點了點頭道:“蘇凌,你果真心細如發,不錯,我逃離沙涼之后,幾經輾轉來到了渤海地界,在寂雪寺安身,最早的時候,對諸如佛法、釋家之類的書籍經卷根本毫無興趣......可是恍恍這許多年過去,我也漸漸地沉下心來,青燈古佛,參悟佛法,頗有心得......于是,我翻開這《宏慈梵經》之后,竟然感覺,這經書能讓我暫時的忘卻所有的痛苦和怨恨,此書無聲,卻慰我心啊......因此,我十分小心的保存著它,每每寂夜難眠,噩夢忽醒之時,我便前來翻閱領悟......找尋一絲絲的慰藉!”
蘇凌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蘇某見唯獨此經卷一塵不染,翻開看時,更有一行小字,卻頗得書法精要,寫的是贈文允兄......當時,蘇某只覺這字的筆跡十分熟悉,似乎哪里見過,但并未立時猜出來......直到聽了前輩這一番講述,我才明白,原來這《宏慈梵經》便是蕭丞相贈與您的,那行贈文允兄的小字,也是蕭丞相的親筆,您說過的,您字文允......”
邊章聞言,點頭嘆息道:“原來如此......蘇凌啊,你心思縝密到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地步啊......”
“現在,此經書,物歸原主!......”蘇凌一臉鄭重道。
邊章接過那《宏慈梵經》,卻在手中不停的摩挲起來,久久不愿停下。
他的聲音幽幽,又繼續道:“我將《宏慈梵經》拿出來之后,便再不遲疑,將火折子投入到那潑了酒的箱子間,剎那間烈焰飛騰,濃煙滾滾,大火熊熊,燃燒了所有的書信......我站在那里,火焰炙烤著我的臉龐,火苗在我的眼中跳動燃燒。”
“我看著那十數箱的書信,漸漸的被大火吞噬,仿佛那一刻,我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然后我放聲大笑,繼而放聲痛哭......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就如瘋了一般......”
“烈火熊熊,燒紅了邊府的上空,直到這時,方驚動了整個邊府的人,仆人們驚慌失措的來救火,被我呵斥的不敢向前,驚恐之下,便跑去告訴了我夫人蘅君......”
“當蘅君趕到之時,大火燒的正緊,我癱坐在火旁,泣涕橫流,卻放聲慘笑,蘅君淚流滿面,不故一切的沖到我的近前,將我緊緊的抱住,大火魘天,我與蘅君在大火之前,緊緊的擁在一起,抱頭痛哭......”
“那一刻,我依舊時常夢回,若不是蘅君突然出現,或許我已經縱身跳入火中,一死了之了......”
邊章說到這里,看向李蘅君。
患難夫妻,四目相對,無言之間,唯有淚千行。
“大火緩緩的熄滅之后,我這才與蘅君說了我獲罪,就要被斬首的事情,蘅君大哭,她說她不相信蕭元徹這么無情,她說,那是咱們的兄長啊,為什么會對你舉起屠刀呢?......還有丁姐姐,她怎么不勸阻呢?......”
“我朝她慘然一笑,我告訴她,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經與以前不同了......”
邊章頓了頓,強壓著悲傷情緒又道:“蘅君知道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了,于是她跟我說,邊家獲罪,刀斧加身,無論如何,都是我邊章該面對的,罪不能連累邊家的仆人丫鬟,所以,夫君現在當振作,趁著那行刑的劊子手還未到來之際,趕緊遣散家人,讓他們各奔東西,總好過無辜之人,為我們陪葬!......”
蘇凌聞言,深深點頭,看向李蘅君的眼神更多了一些敬重道:“李夫人深明大義......令男兒都汗顏啊!”
邊章點點頭道:“蘅君此言,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強打精神,將邊府所有的仆人丫鬟全部召集在一起,讓他們趕緊離開,自尋生計,更言說,府中的東西,值錢的物什,哪怕金銀細軟,只要他們看得上的,全部拿走......我們一點都不留!”
“這個事情宣布之后,闔府上下,一片嘩然,我原以為邊府自此陷入混亂,這些下人們會立馬爭搶府中財物金銀,然后各自逃走,未曾想,這些仆從丫鬟們,非但沒有亂,也沒有爭搶府中財物,只是靜靜地站在院中,默默流淚,無人愿意離去......”
“我見狀,只得佯裝發怒,狠心趕他們離開......他們見我心意已決,這才每個人走到我和蘅君面前,沖我們鞠躬,然后,任何一人,皆未拿府中一絲一毫的值錢物什和金銀,哭著散去了......”
蘇凌感慨道:“前輩奉行禮義,以身作則,您府上的這些仆人,在您的潛移默化中,早已經將禮字刻入心中,自然不會取您府上分毫......”
邊章搖頭苦笑道:“邊某教化世人,卻教化不了那一個蕭元徹啊......又有什么用呢”
“人走之后,偌大的邊府,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了我與蘅君二人......便在這時,院外響起了腳步聲,我以為是蕭元徹手下,殺我的人到了,可是算算時日,沙涼遠離龍臺,蕭元徹的人就算日夜兼程,馬不停歇,也不可能這么快就來到這里的。”
“就在我遲疑不定之時,我聽到了焦急的聲音傳來,卻是我那孿生兄弟邊賦的聲音,他喚我......兄長......兄長!我抬起頭,瞧見他滿臉焦急地沖進屋內,額頭之上,豆大汗珠滾落,汗透衣背。”
“蘇凌啊,沙涼的驚蟄,天還是很冷的,我那兄弟卻是滿頭大汗,可見他是多么的著急了......”
“我見是他,疑惑問道,賦弟,你這是......我開口之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蘇凌心中一震,嘆息道:“邊賦前輩,當是知道您獲罪的消息了......卻并未避而遠之,反而來見您,兄弟之情,可見一斑!”
邊章點點頭道:“我獲罪的消息,其實全族都已經知曉了,他們早就唯恐禍事牽連,能避的避,能跑的跑,樹倒猢猻散了......我弟邊賦,由于隱居山林,未在飛沙城中,所以,我原先是不打算告訴他的,心中想著,若是我死之后,他便是知道了,蕭元徹的人也已經離開了,他安然無恙的躲過這場劫難,還能跟弟妹和侄女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所以,我見邊賦前來,一臉愕然,未等我話說完,門外又響起馬車聲響,我跟蘅君正自疑惑,抬頭看時,卻見我弟媳帶著侄女從外面進來,我那侄女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還笑著喚我大伯......”
“我驚疑不定,一把將邊賦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問他,你為何要來,還帶著一家人......回去,趕緊回去!“
“邊賦卻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眶泛紅,他說,兄長,你莫要再瞞我了,我都聽說了,蕭元徹那賊子竟要滿門抄斬!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
邊賦說著,苦笑道:“我見他這么說,只得苦笑著搖搖頭對他說,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這是我邊賦自己的選擇,我不能連累你們,蕭元徹當朝權臣,如今又借天子明旨殺我,我在劫難逃......我告訴邊賦,讓他帶著蘅君還有我的女兒,未滿十歲的瑾兒,和他們一家人,趕緊逃走......”
邊賦聽完,卻十分的鎮定自若,并不跟我多說,只淡淡的朝我那弟媳說,讓她帶著他們的孩子,陪著蘅君去另外的房中先說會兒話。我那弟媳雖然笑著,但是我看得出來,她的笑是她生生擠出來的,她也應該明白了一切......”
“弟媳沒有說什么,帶著蘅君赫爾侄女去了另外一間房中,我剛要問邊賦,到底想要做什么,卻不想,邊賦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淚流滿面,他對我說,兄長,這么多年以來,小弟雖然不善于言辭,但在我心中,在我們邊賦一家人心中,你是我們邊家的驕傲,是大晉禮義的傳承者,你不能死!大晉無我邊賦可矣,無兄長不可也!......他又說,他和家人商量好了,只需偷梁換柱,瞞天過海,兄長便可全家小,保性命,留得己身,重振邊家!......他哭著對我說,兄長!你一定要活下去!......”
蘇凌唏噓不已道:“看來,邊賦已經想好了,要用他們一家的性命,來替換前輩,讓你們活下去啊!......”
邊章聲音悲痛,緩緩道:“我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扶他,我說,賦弟,你說什么胡話!我怎能讓你們為我去送死?這萬萬不可!若真如此,邊章豈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縱茍且偷生,亦行尸走肉也!”
“可邊賦卻固執地不肯起身,他緊緊握著我的手,力氣大得讓我有些生疼,他說,兄長,你聽我說!我們相貌極為相似,我可以假扮成你,我妻也答應了,愿意替換嫂子......至于瑾兒,有您侄替換,這是天衣無縫的瞞天過海之計,如今邊氏樹倒猢猻散,無人識破的......兄長!只要你能活下去,將來總有為我們報仇的一天!”
“我心中一陣劇痛,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我哭著說,賦弟,我何德何能,要你們為我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更何況,每個人都有生的權利,你我家人,或許還勉強......可是弟妹她,還有侄女,天真爛漫,根本就不知道何謂死乎,我怎么能如此自私,剝奪她們活著的權利呢!我不能答應,絕對不能!”
“然而這時,弟妹竟然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身邊牽著侄女的手,身后還有蘅君,她們的雙眼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弟妹走到邊賦身邊,竟然跟邊賦一樣,雙雙跪在我的面前,然后她哭著說,兄長,我夫君說得對,邊家只要你活著,才有希望,你若死了,邊家將成為大晉朝永世不得翻身的罪人!......我夫君不想終日以囚徒家眷的身份茍活,亦不想東躲西藏,看不到希望......只有兄長一家活著,邊家方終有一日,洗刷冤屈和恥辱!.....”
“我肝膽俱裂,大聲對蘅君吼道,快讓他們走!快!可是蘅君只是默默掉淚,一動不動。我只得淚流滿面,對弟妹說,邊賦是我邊家人,可是弟妹你......還有我侄女......你們無需為我邊家犧牲啊!......”
“蘇凌啊,你可知我那弟妹如何說么......”邊章緩緩道。
“蘇某......不知!”
蘇凌此時只覺著心口上有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一旁的林不浪也是攥著拳頭,緊咬牙關,虎目含淚。
“我那弟妹凄然一笑,十分堅決的說,我既嫁邊賦,便是邊家的兒媳,我夫君在何處,我便在何處,我夫君生,我生,我夫君死,我何獨生?此生無法白頭,來世當全此愿!死矣何悲!......”
“然后她又撫摸著我那侄女的腦袋,滿眼柔光,我那侄女年歲小,此時已經哭得撕心裂肺,她柔聲對我侄女說,乖......娘親問你,若是爹娘都要去另外一個很遠的地方,我的女兒啊,你愿意留在這里,還是愿意跟著爹娘一起去呢......”
邊章說到這里,泣不成聲,已然說不下去了。
李蘅君此時也凄然地大哭起來,夫妻二人,四目相對,哭聲斷腸。
邊章強忍悲痛,一字一頓道:“我那侄女,還未成年,雖然不懂生死何物,卻止住悲聲,臉上仍有淚痕,聲音稚嫩,回答的卻是無比的堅決......沒有絲毫的猶豫!”
“她說,爹娘在哪里,女兒便跟到哪里女兒與爹娘如何也不分開的!......”
邊章這句話方說完,驀地“轟隆”一聲。
藏經閣外,雷聲大作,暗夜之中,雷鳴電閃,大雨傾盆。
蘇凌滿心悵惘,壓抑而難受,撕扯著他的心。
他覺得自己已經坐不下去了,于是站了起來,想要找個窗戶打開,探出頭去,好好地呼吸一番。
可是,他驀地發現,這暗室四周,冰冷光潔,皆是墻壁,連一扇窗戶都沒有,蘇凌無奈之下,只得頭靠著那墻壁,緩緩地閉上眼睛,聽著那外面,雷雨大作。
冬日之中,雪未至,雨如潮。
半晌,蘇凌的聲音幽幽傳來道:“于是,前輩你......就這樣答應了邊賦的要求......”
邊章搖搖頭道:“我何能答應,就算他們跪下求我,我亦然不能答應啊,若真就讓我這無辜兄弟一家替我而死,邊章與禽獸何異!”
蘇凌聞言,不知為何,卻忽地冷笑起來,豁然抬頭,目光如炬,盯著邊章,一字一頓道:“前輩......真的么?這是你的真心之言?還是你的偽裝呢......敢問前輩,若你未曾答應,那釋魂林中,如今躺著的一家三口,該是你們吧,為何現在卻是邊賦一家冷冰冰的尸骨呢?前輩......蘇凌想要一個合理而又合情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