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祭臣不敢相信得望著眼前的悠然。
而此刻的悠然卻只是望著江祭臣淡淡的笑著。
司楊廷上前,護在江祭臣的身邊:“你死與十年前,那時候的江祭臣在長安,又怎么可能跑這邊遠來殺你?請你不要再危言聳聽!”
悠然垂下頭去,淡淡得笑著,眼神卻始終看著江祭臣:“你忘了嗎?我那么信任你,你卻忘了嗎?殺我的人是江祭臣,而我心中最深刻的溫暖,卻是來自于爹你。”
江祭臣慢慢得后退半步,頭疼,腦海中有一些碎片式的記憶在攪動著。
悠然歪著頭,看著江祭臣的神色,滿意得唇角上揚:“四歲的我,第一次在船上見到了你,為什么十二歲的我死的時候,卻不能見到你了?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圓,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圓形,終歸,是要回到源點的。”
江祭臣的頭劇烈的疼著,他閉著眼睛,幾乎站不穩。
他的腦海中,一片血色,他看到自己親手拿著一根粗壯的魚骨,刺入悠然的身體。
血染紅了他的白衣。
悠然絕望的眼看著江祭臣,她的淚水和血混在一起,倒吸一口冷氣。
她的手還懸在半空中,卻再也抓不住被她叫做爹的人的手。
她的喉嚨在上下滑動著,就像是在等待著最后的審判。,
她的神色中都是不敢相信與不舍。
“爹......你想起來了嗎?”悠然輕聲問道。
司楊廷一把拉住江祭臣的手腕:“喂,江祭臣,不要聽她胡說八道,不要被她迷惑了心智,別忘了,她不是一個正常人,從她出生開始,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江祭臣仍然低著頭,他痛苦的樣子,抬手阻止司楊廷說下去。
半晌之后,江祭臣才慢慢得抬起頭來,他紅了眼睛,白色眼球上全都是血絲,他嘴唇干裂開來,臉色慘白:“我......我想起來了.......”
悠然見江祭臣如此神色,臉上剛剛冷漠而嘲諷的笑容漸漸散去:“想起來了?”
江祭臣點頭:“是的,我想起來了,”江祭臣慢慢地走向悠然,臉上沒有絲毫畏懼,“對現在的我來說,是還沒有發生的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出現在你的下一個幻境中的存在。”
悠然眼神一收。
江祭臣苦笑出聲:“或許,這就是鮫人給我的最后的能力,就像你說的,世間萬物都是一個圓,終歸是要回到源點的,而此刻,或許就是那個源點的開端,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一次了,而鮫人阿沐,老早就參透了這一切,從剛開始,她除了要報仇以外,也是要讓整件事繼續下去,因為,她要救她的同伴。”
司楊廷越來越聽不明白:“喂,江祭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江祭臣點點頭,眼神依舊看著悠然:“如果你不死的話,廉州城海域里所有的鮫人,都會死于非命,因為你早就已經失去了人性,你已經被仇恨滲透,你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悠然一驚,身體開始發抖:“你胡說!”
江祭臣輕笑一聲,靠近悠然:“時間到了,我們都在重復著,無數次的輪回中,我們一直都在做著相同的事,當你將我和司楊廷代入你這個幻境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最后的結局。”
“你胡說......你胡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是壞人!”悠然開始大喝著哭泣。
江祭臣表情越來越冷,他抬手指著剛剛已經被搬開了玉頭的佛像,瞬息萬變之間,一道光波閃過,神廟就像是換了一個新的場景,佛像的頭重新回到了身體上:“我的話,讓你不自覺得在腦海中出現了那個場景,悠然,幻境已經被切換,她們.....來了......”
話音未落,神廟背后的走廊深處,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著奇妙而悠揚的聽不懂的歌聲。
司楊廷下意識得靠近江祭臣:“鮫人?”
江祭臣點頭:“救贖,終于要解開了。”
“不.....不要......不要......”悠然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后退去。
走廊轉角處,腳步聲越來越靠近。
另一個干凈的聲音傳來,說著與悠然剛剛所說的同樣的話:“不.....不要......不要靠近我......不是我......求求你們......”
這邊的聲音傳來的瞬間,江祭臣和司楊廷眼前的悠然隨風消失在眼前,宛若一片砂石。
司楊廷瞪大了眼睛:“什么情況?”
江祭臣輕輕拍了拍司楊廷的肩膀,苦笑一聲:“要終結了,你出現在這里,也是必然,因為在這個場景里,你必不可少。”
司楊廷更是不明白:“喂,江祭臣,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
江祭臣笑笑:“來了。一會兒別害怕,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什么什么?”司楊廷咧著嘴反問。
剛說完話,司楊廷被眼前的場景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走廊近處,悠然正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卻已是滿身血色,她幾乎無法從地上爬起來。
在她的身后,十幾個鮫人衣衫襤褸的模樣追過來,她們看上去不緊不慢的樣子,就像是貓在戲弄著一只受驚的老鼠。
領頭的鮫人抬眼,看到正站在大廳中央位置的江祭臣和司楊廷,她微微一頓:“你是江祭臣?”
“阿沐。”江祭臣開口叫著阿沐的名字。
司楊廷聽到江祭臣叫阿沐的名字,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眼前的阿沐,并不是之前他所看到過的樣子。
阿沐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帶傷痕的,血漬染紅了她皎潔的皮膚,衣衫襤褸間,能看到她雪白的肌膚。
司楊廷瞬間臉紅,連耳根都紅透。
江祭臣一步一步得走到悠然的面前,低頭看著她痛苦的臉。
“爹,救救我,救救我,他們要殺我......”悠然抬手拉住江祭臣的衣角。
江祭臣白色的衣角處留下了悠然發黑的血手印。
江祭臣一眼不眨得望著悠然,之后蹲身下去:“悠然,時間到了。”
悠然的手輕輕的松開:“到了嗎?”
江祭臣點頭:“你知道的,雖然你后來忘記了,記得嗎?我答應過你,會替你找到兇手。”
悠然淚水決堤:“我不甘心。”
阿沐冷冷得看著悠然:“江祭臣,幫我,殺了她!否則......”
江祭臣只偏一下頭:“我知道結果。”江祭臣的眼神始終看向悠然。
悠然突然爆笑出聲:“鮫人是不能殺人的,一旦殺了人,她們將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爹,你難道會為了他們而殺了我?不會的,你是疼我的,對嗎?”
江祭臣只是看著悠然,不說話,半晌后,才慢慢開口:“悠然,安心得去吧,不要來長安,永遠,都不要來長安。”
悠然看著江祭臣,難過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她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可是,我不甘心!”
悠然的視線落在江祭臣背后的司楊廷身上,她突然躍身而起,朝著司楊廷沖過去,她的臉上露出貪婪的笑意。
那是對血的渴望,是對殺戮的渴求。
司楊廷一驚,看著飛躍而來的悠然:“喂!江祭臣!”
情急之下,司楊廷叫著江祭臣的名字,脫口而出。
江祭臣仍立在原地,連頭都沒有回,他垂下眼簾:“一切,都沒有發生任何改變.....歷史,不會因為任何人知道任何事而被改變......真是可笑.......”
話畢,江祭臣瞬間躍身而起,腳下一蹬,隨手撿起地上散落的一根魚骨,刺向悠然的后背。
悠然的雙手已經鉗住了司楊廷的脖子,她的嘴已經張開,咬向司楊廷的血管。
“如果是因為他,而讓你不疼我的話,現在,我就讓他死在你的面前!”悠然句句發狠。
眾人背后的鮫人全部變了臉色,他們身體上的魚鱗暴起,隨時準備攻擊悠然。
江祭臣大喝一聲:“阿沐!”
阿沐了解江祭臣的意思,抬手攔住身后的姐妹。
悠然的嘴咬住了司楊廷的皮肉,血水溢出,但她的牙齒卻沒有更深的咬下去。
她的眼神瞪大,時間靜止,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司楊廷喘著粗氣,雙手抬起:“江祭臣......”
穩穩落在悠然背后的江祭臣,一下便從悠然的身體里抽出了剛剛刺入悠然身體里的魚骨。
悠然隨著江祭臣手上的動作,慣性向后倒去。
她的臉上,卻都是釋懷。
江祭臣上前,一把將悠然抱在懷中:“悠然......”
悠然笑了:“爹......如果下次再見到你,我還能叫你爹嗎?”
江祭臣神色暗淡下來,點點頭:“到最后,你還在騙自己。”
一口血噴出,悠然咳嗽著笑:“誰說我在騙自己?我是在騙你啊!”
江祭臣跟著悠然笑出來。
悠然卻突然哀傷起來:“爹,事情結束了,對嗎我還能進入輪回嗎?”
江祭臣輕輕點頭:“能的,原本,你就是受害者。”
“可是.....”悠然笑聲更大一些,“爹,你真不會騙人。”
江祭臣抿著嘴,輕聲低笑,眼圈發紅:“結束,也是一個新的開始,雖然我無法阻止任何事,但在另一個世界里,我們還會有無數次的相見。”
悠然垂下眼瞼:“解脫了,至少,在這個世界。”
江祭臣扶著悠然瘦弱的肩膀,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太過于荒謬,荒謬到,分不清對錯。
“爹.......我從出生,就是個錯誤,無論是我的能力,還是我的出身,都是個錯誤。這些,我都懂。”悠然說話開始有氣無力,“爹,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殺那些鮫人嗎?”
江祭臣眉角一皺,心中發酸:“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悠然努力靠近江祭臣一些:“爹,其實我最恨的人,就是我娘了,她......明明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擺脫那些骯臟的男人,可是她卻沒有逃走,你知道嗎?她是鮫人啊,她被困在那個黑暗的房間里,卻怎么可能逃不了?所以,我開始發泄一般得綁了這些鮫人,我要看看,她們到底有多軟弱!”
江祭臣抿著嘴,心痛得無以復加。
悠然笑笑,又是一口血噴出來:“我娘以前總是跟我說,她去過的長安,她用自己的鮫人淚換了銀子,明明可以生活得很好,可是.....她卻信錯了人,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她明明被那個男人賣了啊,賣到了這么遙遠的廉州,她卻還在等待著那個男人回來救她嗎?”
江祭臣搖頭:“悠然,你錯了,你娘之所以不離開,是因為你......因為你的存在,她舍不得你。”
悠然聽到這里,笑了。
那笑容,看上去那么干凈純潔。
“這世界上,我是有人愛的,對嗎?爹”悠然的聲音已經很小。
江祭臣抿著嘴點頭,說不出話來。
悠然看向身后的眾多鮫人。
那些鮫人,似乎也是剛剛才知道悠然所說的這些話,她們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可思議的神色。
悠然的視線回到江祭臣的身上:“爹,我死后,會忘了你嗎?”
江祭臣干啞的聲音說道:“你只會忘了死前的一切。”
悠然笑了:“如此,我便不會恨你了,對嗎?”
“或許吧......”江祭臣覺得自己幾乎說不出來。
悠然突然用盡全身的力氣,抓起江祭臣手中的魚骨,看上去就像是要攻擊江祭臣一般。
“喂!江祭臣小心!”司楊廷受驚,瞪大了眼睛。
江祭臣卻沒有一絲猶豫,他閉上眼睛,一滴淚水從眼角滾落:“悠然,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說罷,江祭臣的手握住了悠然拿著巨大魚骨的手,那力道,并不是從江祭臣的手中傳出的,而是來自悠然自己。
魚骨再次刺入悠然的腹部。
一口鮮血嘔出。
悠然的白眼球泛著紅色,她笑了,重重得倒在地上。
她仰頭看著江祭臣,就像江祭臣剛才記憶中的那樣。
她對著江祭臣伸出一只手來,卻再也觸碰不到江祭臣的手。
就在江祭臣伸手向悠然懸空的那只手而去的時候,悠然的手重重得掉落在地上。
她閉上了眼睛......
“悠然......對不起,我以為,可以讓你解脫,卻到底.......只是在推進整件事的發生罷了.......”
江祭臣突然覺得絕望,閉上眼睛。
隨著悠然徹底失去意識,時空交錯,瞬息萬變。
一個生氣的聲音在江祭臣和司楊廷的身后響起:“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是要急死老子嗎?!去哪兒了!”
江祭臣聽到這聲音,唇角上揚,慢慢地睜開眼睛。
回過頭的時候,發現司楊廷已經笑著沖到身后的付凌天懷中,緊緊地抱著付凌天。
“付大人!你終于來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付凌天嫌棄得一把將司楊廷推開,抬眼看向江祭臣:“你們兩個愣在這里干什么?還不跟我去看看現場?”
“現場?什么現場?”司楊廷抬眼去看,這才發現,周圍早就圍了一圈群眾,都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司楊廷。
而此刻,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平康里已經消失了十年之久的綠柳居門口。
大理寺的侍衛們正在地上挖掘著,一塊發黑的木質牌匾,上面用綠色的顏料寫著三個字——綠柳居。
司楊廷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伸手摸向懷中,發現之前藏在自己衣服里的牡丹的尸骨仍然好好地放在自己的懷里。
抬眼,司楊廷與江祭臣四目相對,輕輕得笑出來。
“結束了?”司楊廷問道。
江祭臣深吸一口氣:“或許吧......”
說罷,兩人跟著付凌天的腳步,走入被發掘的綠柳居現場。
滿地尸骨,早已腐爛不堪。
司楊廷悄悄背對著眾人,將牡丹的尸骨悄悄得放進了剛剛被挖掘出來的骨坑內。
“可憐吶......到底是誰干的?這么殘忍?”有人在看客中說著話。
旁邊有一個聲音傳出:“可憐什么?不過是一群出來賣的!”
人群中,竟傳出一陣笑聲。
那般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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