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走了！”
河套大平原，一座臨時的小型營地中。
朱瞻圭眉頭緊皺。
在他面前，一名月影位成員正在快速地稟報著。
“是的，殿下！”
“瓦剌人是頭天晚上走的，直奔咱們這里過來，現在距離咱們已經不足500里了。”
“而第2天早上，韃靼人突然往草原深處行去，那幫西域人也跟著了。”
“由于他們看的實在太緊，除了馬哈木的護衛之外，不許任何人離開隊伍，我們在里面的探子，根本就無法出來匯報。”
“我們本想著派人跟著，但卻被他們留下的人給阻攔住了，等他們走的時候，已經找不到韃靼人去哪了。”
“探子那邊沒有留對講機嗎？”
月影衛成員搖了搖頭。
“那些探子都是我們培養的韃靼人，指揮使大人不相信他們，所以并沒有把對講機這種機密的東西交給他們。”
得知此原因，朱瞻圭便沒再多言。
手下人辦事有手下人的考慮，不是什么重大的錯誤，上頭最好別亂插手，不然很容易造成混亂。
對講機對朱瞻圭而言算不了什么，可老爺子和手下接觸過這些東西的人卻非常重視，直接將其提升到了國之重寶的地位。
配有對講機的都是朝廷重要部門，而且都是朝廷重臣，職位稍微低一點的，連接觸都接觸不到。
唯一有點寬松的部門，那就是軍隊方面，不過也是用的時候才會配發，用完就會立刻收回。
所以老丈人那邊，不給探子配對講機，朱瞻圭也是能理解的。
“我知道了，派人繼續偵查，一定要盡快找到他們的去向。”
揮手讓月影衛離去，朱瞻圭前往了老爺子的帳篷，將這事匯報給了他。
正全身披掛，隨時準備戰斗的老爺子，聽完了朱瞻圭的匯報，眼皮連抬都沒抬笑道：
“阿魯臺這家伙可是老狐貍了，咱們的計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能分析到是很正常的。”
“以我對這老家伙的了解，他見留不下瓦剌人，便想著用瓦剌人當靶子，吸引我們的注意，然后從別的地方向大明進攻。”
朱瞻圭十分贊同老爺子的分析。
他剛才也想到了這方面。
如果把他放到阿魯臺那個位置，明知道留不住瓦剌人，自然在其滅亡之前將其利益最大化。
以瓦剌人為靶子，吸引住大明的主力軍團，然后裝出撤退，從草原深處繞行襲擊大明其他領土。
得知其他地方被襲擊，大明肯定會前去救援。
可跟大明有血海深仇的瓦剌人，自然不會讓大明輕易的走。
兩者糾纏之下，肯定會浪費許多時間。
有這么多時間的功夫，韃靼人夠搶一大片的了。
就算后期明軍趕過去了，也是疲憊之師，韃靼以逸待勞之下，說不準能將大明的精銳一舉打垮。
沒有大明精銳的出來，整個大明朝，還不是任憑韃靼人縱橫劫掠。
甚至運氣好一點，再次恢復大元榮光，也不是沒有不可能的。
雖然想明白了這些，但讓朱瞻圭不太肯定的事，阿魯臺會從哪里發動進攻？
兩方結合的領土實在太大了，韃靼人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發動攻擊。
正所謂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之說。
你永遠不知道賊是哪一天過來偷東西？
只能天天防守著。
主動出擊也不行。
主動出擊，在草原上跟對方的騎兵軍團作戰，大明就算勝了也是慘勝，所以這一方法也不可取。
“敵人既然出招了，那咱們不能被動而行，小崽子我考考你，你覺得阿魯臺會從哪個方向進攻！”
朱瞻圭無語！
這老爺子也真是的，家都要被人偷了，還有閑心考驗自己。
得，老爺子這個做皇帝的都不急，自己也千萬不能急，否則就成太監。
老頭這可是你讓我說的，不是我想裝呀。
朱瞻圭顧著沉吟狀，摸著下巴一副戰場老帥的模樣，走到了地圖前。
“阿魯臺這老家伙既然往草原深處走，那就說明他進攻的方向不在北方防線！”
“哦，為什么他不進攻北方！”
老爺子來了興趣，調整了一下坐姿，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饒有趣味看著朱瞻圭。
朱瞻圭手點在地圖北方的位置。
“這幾年來咱們一直在加強北方長城防線，不但兵力充足，還配備了重型的要塞炮。再加上新型火藥和新型開花彈，阿魯臺除非是腦子犯傻了，否則根本不會往上撞。”
“他真要向北方長城防線發動進攻，不死個幾萬人，絕對不拿不下一個缺口。”
“哪怕就算打進來了，也會面臨地形限制，以及各地守軍的圍追堵截。”
“這樣一來他就陷入了戰爭的泥潭，抽不出身也打不進去，與他的戰爭目標極度不合，所以他不會從北方打。”
老爺子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既然如此，那他的目標你覺得是哪里。”
朱瞻圭略做思考，手點在了東北位置。
“奴兒干都司！”
老爺子眼睛微微一瞇，“理從何來！”
朱瞻圭回身道。
“我的理由有兩個！”
“第一，奴兒干都司區域有史以來，我大明是第1個完全拿下這里的王朝。所以這里并沒有修建牢固的長城防線，到處都是進攻的漏洞，草原那邊多次劫掠，都是從這里出發。”
“就好比上一次北征的馬哈木，他駐扎飲馬河的意思，就是想從這里發動進攻。”
朱瞻圭的這一番分析，讓老爺子臉上露出了驕傲。
他有驕傲的資本。
縱觀整個歷史朝代，漢家王朝的領土，老朱家打下來的可以說是最大的。
如今再加上阿三國孟加拉區，老爺子可以驕傲的對歷史上所有皇帝講。
“我朱棣，打下了漢人王朝有史以來最大的領土，我之功績唯有始皇帝可比。”
“什么唐宗宋祖，什么漢武大帝都給我靠邊站，我要跟政哥一起站在C位。”
人是貪婪的，皇帝也是人，同樣有貪婪之心。
只不過皇帝貪的不是金銀財寶美人，而是國家領土，史書地位。
有了如此大的功績，老爺子心里依舊不滿足。
擁有強大的海軍，先進的武器，縱橫無敵的軍隊。
老爺子給自己定了一個小目標。
在死之前，打下超越元朝的領土。
對于這個目標能不能實現，老爺子也不敢肯定，但他會盡全力的去做。
他是謀反叛逆的賊，他身上到處都是污點和罵名。
只有獲得超越所有皇帝的功績，他才能掩蓋住身上的污點。
才能讓后世史書，以及后世子孫后代只注意他的功績，忽略他的那一點小小的污點。
沒注意到老爺子的yy朱瞻圭接著道。
“再加上這段時間，奴兒干都司的靖難遺孤，有些不老實了，朝廷的注意力一直在盯在他們身上。”
“這樣就造成了邊境防線防守兵力大大的縮減。”
“再加上我們南方的抽調，北方防線的士兵已經不足1/3。”
“沒有火刺猬的防線，防守兵力又少，縱橫土地又大，而且距離北方區域又遠，再加上瓦剌人的糾纏，這么好的目標，如果我是阿魯臺，我也會從這里進攻！”
“啪啪啪！”
老爺子站起來連連擊掌，走到朱瞻圭身邊，欣慰的拍了拍其肩膀。
“好…說的好，雖然跟我心中的想法還有些差距，但已經大概的猜到了阿魯臺的心里。”
朱瞻圭嘴角扯了扯，拱手一禮。
“請爺爺賜教！”
朱瞻圭就不信了，他分析的這么透徹了，竟然只得到老爺子好的評價。
他倒想聽聽，這打了一輩子仗的老頭，能說出什么更妙的分析？
看著有些不服氣的朱瞻圭，老爺子哈哈一笑，伸手點了點朱瞻圭。
“行…小崽子，爺爺就讓你見識見識仗是該怎么打得！”
老爺子伸手點向地圖，按照朱瞻圭剛才的分析接著道。
“你的想法是不錯，但你忽略了一個情況。”
朱瞻圭挑了挑眉拱手。
“請爺爺指教！”
老爺子滿意一笑，伸手畫了一下奴兒干都司的位置。
“因為這里太窮了。”
朱瞻圭不解：“窮？”
老爺子確認。
“沒錯，就是窮！”
“在我大明之前，這里都是被草原人和蠻人占據，再加上元末之亂，這些人別說金錢珠寶，普通的鐵鍋鐵器都是罕見的東西，不少很多地方還在用著青銅器，甚至石刀石斧！”
“草原人劫掠為了什么，無非是為了糧食鐵器以及奴隸！”
“雖然我們大明，已經對奴兒干都司進行了幾次開發，可那里時常被草原人打草谷。幾乎是我們建造一點就摧毀一點，可以說是從頭到尾，那個地方幾乎就沒富起來過。”
伸手拍了拍地圖，老爺子笑道：“這里窮的叮當響，阿魯臺過去干嘛？用你那句話來說，難道是去扶貧的嗎。”
“至于抓奴隸那更不可能了！”
“他幾十萬大軍，后勤就夠緊張的了，奴兒干都司搶來的糧食，頂多夠他們打打牙祭的，根本就無法養活眾多的奴隸。”
“既然養活不了，那抓奴隸的意義就不大了。”
“而且他這次戰爭又不是去打草谷，是為了削弱我們大明力量，好為下一步入侵大明做準備的。”
“說句不好聽的，奴兒干都是那塊區域，是朝廷的累贅，也是阿魯臺的累贅。”
“小崽子，我可以告訴你，如果那里被入侵了，朝廷力量如果短時間內無法將敵人去除，我會選擇暫時將那里放棄幾年。”
說完，老爺子拍了拍朱瞻圭的肩膀。
“國家打仗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有時候放棄不一定是壞事，有可能是為了下一次更勐烈的進攻。”
朱瞻圭受教的點了點頭。
不過他心中也明白。
老爺子說的這個辦法也是看人的。
放棄是為了下一次的更勐的進攻，對于老爺子這種打了一輩子仗，戰斗經驗豐富的皇帝而言，沒什么錯誤。
甚至一次的退讓，很可能下一次的反擊，會取得更大的勝利。
可要是換到大明后面的那些皇帝那就有點不好說了。
有時候放棄不一定是為了下一次的反攻，而是真的打不回去了。
這不能怪后面的皇帝沒用，只能怪敵人太強大。
而這個敵人，還包括朝中那些拖后腿的廢物。
想想后世的大明皇帝，不但要對付外族的入侵，還要對付本朝的官員。
難怪有好多家伙，玩著玩著直接鉆進后宮不出來，真的是太難為他們了。
“爺爺這么說來，阿魯臺進攻奴兒干都司也只是個幌子了！”
“沒錯，此計謀不過是聲東擊西爾！”
老爺子一聲不屑的嗤笑。
“一個草原蠻子也就這點本事了。”
朱瞻圭琢磨了一下老爺子的話，漸漸的明白了阿魯臺的思路。
阿魯臺的大概計劃應該是這樣的。
以瓦剌軍團纏住大明的主力軍隊，消耗大明的經歷和兵力。
而他則是進攻奴兒干都司，造成一副要入侵那里的假象。
朝廷費盡力量打敗了瓦剌，得知東北方向被入侵，肯定會趕過去支援。
這樣一來阿魯臺就有了兩種選擇。
第1種選擇。
在奴兒干都司那里以逸待勞，在朝廷疲憊的趕到時，直接發動勐烈進攻，一舉打垮大明主力軍團。
如果朝廷選擇了穩扎穩打慢慢推進，時刻保持充足的戰力。
阿魯臺就會進行第2種選擇。
那就是借助騎兵的機動力，調頭回到北方區域，找到北方區域長城防線弱點，一舉攻破入侵大明。
北方區域被進攻，大明朝廷一定會急。
絕對會催促前往奴兒干都司的軍團，快速的消滅阿魯臺留下的糾纏之兵，回援北方區域。
這樣來回折騰之下。
大明軍團就算是再精銳，也被折騰的夠嗆了。
想明白了這些，朱瞻圭心里忍不住感嘆。
能在歷史上留名的老家伙，沒有一個簡單的。
阿魯臺這老家伙，簡簡單單的借助了大明國土縱深長的缺點，自己機動性強的優勢，就制定了整場作戰計劃。
這也是大明正處于巔峰實力，大明最強的二代班底，老爺子等人都在的時候。
換成后代的明朝皇帝，說不準還真被這老家伙給得逞了。
“小崽子，我交給你一個任務，你敢不敢。”
說完了自己的想法，老爺子看著地圖沉吟了一會兒，扭頭看向了朱瞻圭。
雖然老爺子沒說什么任務，但朱瞻圭心中已經大概有數了。
“您打算讓我去奴兒干都司。”
老爺子微微頷首。
“那里畢竟是我們大明的領土，如果朝廷不管不顧，以后就算奪回來了，民心也失去了。”
“再加上我不喜歡這種被人操縱的感覺，所以我決定主動出擊。”
拉著朱瞻圭來到地圖邊，老爺子一邊比劃著一邊說道。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瓦剌這幫余孽由我來解決，你去北邊纏住阿魯臺，給我死死的拖住他。”
“等我這邊解決完以后，我會直接從草原橫穿過去，捅他的后路。”
老爺子雙手狠狠的一捏。
“到時候咱們前后夾擊下，這老混蛋必死無疑。”
“只要解決了阿魯臺這一部，整個草原將沒有人阻擋我們的腳步。”
說著，他看著朱瞻圭。
“你不是說北邊還有更大的領土嗎。咱們把阿魯臺打敗了，咱們爺孫二人就往北邊趟一趟！”
“爺爺老了，你陪爺爺再瘋狂一把，再不瘋狂，爺爺這輩子就結束了。”
朱瞻圭露出笑容，認真的點了點他，隨后看著地圖詢問老爺子。
“爺爺你打算給我多少人？”
老爺子生出了一只手。
“5000神機營，還有奴兒干都司的地方衛所，全部歸你調動。”
朱瞻圭抿了抿嘴。
“多久的時間！”
“至少半年！”
朱瞻圭沉默了一會，看著老爺子。
“修建紫禁城的人我要調走一半。”
老爺子大手一揮。
“要多少你帶走多少，只要打敗了阿魯臺，咱們有的是奴隸修城。”
“那行，明天我就出發。”
老爺子搖了搖頭。
“不，時不等人，你現在就走。”
朱瞻圭看著老爺子，抬手錘擊了一下胸口。
在朱瞻圭轉身要走之時，老爺子喊住了他，將掛在腰間隨身多年的佩劍，遞給了朱瞻圭。
“此劍整個大明王朝，誰都可以斬。”
將劍掛在了朱瞻圭的腰上，老爺子最后還開了一句玩笑。
“當然了，不包括我！”
朱瞻圭噗的一下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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