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抬頭看看天,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如同她此時的心情,有些沉沉的!
葉海河夫妻倆一日的時間,似乎老了十歲,特別是葉海河,不斷地自責,如果不是他教子無方,葉大牛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大丫就不用大義滅親,被村里的人指指點點。
如果沒猜錯的話,村子里早已像炸開了鍋一樣,三五成群的兜著頭說,全都是關于大丫如何心狠手辣,如何不仁!
同時,更恨自己無能,孩子還小的時候,就不應該因為一時的不忍心責罵,導致他在學壞的路上越走越遠。
柳氏的雙眼早已哭腫,此時還在不停的摸淚,王氏在一邊安慰著。
豆豆和壯壯不知所措的看著幾個大人,壯壯本來就受到了驚嚇,再加上一覺醒來沒有看到葉輕,心里更加感到彷徨不安。
小丫怎么抱他,他還是想掙扎著往外跑,他要去找那個可以給他安全感的姑姑。
鄭氏怕郭文聰打擾到大家,帶著他一起去放牛了。
葉海林:“二哥二嫂,你們倒是說句話呀,要是大丫回來,看到你們這樣子,讓她心里怎么想,我認為大丫沒有做錯,大牛這渾楞子,早就應該給他個教訓了。”
王氏埋怨著:“行了,你就少說兩句吧,二哥二嫂已經夠難受了,你這不是讓他們心里添堵嘛。”
葉海林:“我也沒有說錯,大牛這孩子,就應該進去蹲幾年反省反省,不然,他不會悔改的,這么下去,大家以后都沒有安生的日子。”
王氏嘆了口氣,知道葉海林說得對,但畢竟葉大牛是二哥二嫂的長子,而且還是親生女兒把親生兒子送進大牢的,這擱在哪里,都叫人難以接受!
哎,這叫什么事啊。
“爹,娘,三叔,三嬸!”
葉輕剛和幾位長輩打完招呼,壯壯和豆豆一看把葉輕回來,就像兩個小炮彈一樣,沖了過來,異口同聲的說:“姐姐(姑姑),抱抱!”
葉輕一手一個,叫他們兩個緊緊抱住。
葉志假裝傷心的說:“你們沒有看到我嗎?”
豆豆和壯壯同步搖頭:“沒有。”
葉志:“…”
簡直是自討苦吃!
王氏走了過來,低聲的說:“大丫,你爹娘情緒不對,你好聲勸說一下吧。”
“謝謝你三嬸。”
葉海林拍了拍葉輕的肩膀,嘆了口氣,和王氏走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一家子。
葉輕抱著兩個小豆丁,走到葉海河夫妻倆的面前,沉聲說道:“爹娘,對不起,沒有經過你們的同意,就把葉大牛送進牢房。”
但心里卻不曾后悔,這句話沒有說出來。
柳氏看著葉輕,張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又流了出來。
心里不是滋味,指責葉輕不對吧,兒子又確實太渾,女兒不教訓他,以后也會有人幫忙教訓,到那時候,更加后悔莫及。
說女兒對吧,卻又把自己的親哥哥送進了牢房!
怪來怪去,還是怪自己沒有把兒子教好!
葉海河沒有怪葉輕,反而安慰她:“大丫,爹娘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娘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轉過彎,過幾天就好了。”
葉輕:“爹,其實就算你們怪我,我也不后悔今天的決定,葉大牛再不吸取教訓,總有一天,他會死在別人的手上,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如今他已是成年人,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也是希望他能改過自新,壯壯以后的人生路還很長,我希望他能有一位有責任有擔當的父親,說我心狠手辣也罷,說我不近人情也好,這個惡人我做定了。”
壯壯摟著葉輕的脖子:“姑姑,我要姑姑!”
葉輕親了親他的臉頰:“姑姑在!”
葉志鄭重的說道:“爹娘,你們以后還有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
小丫也跑了過來,抱著葉海河:“還有我!”
葉海河眼含淚花,看著懂事的兒女們,摸摸小丫的頭頂,拍拍葉志的肩膀,欣慰的說道:“好,爹娘還有你們。”
作坊收工之后,大家都沒有離開,不約而同地來到院子里!
不為別的事,只因他們都知道了螺螄粉店被燒的事。
既然店鋪沒有了,生意就沒法做了,那作坊是不是也要關了?
作坊要關了,意味著他們沒了這份活計,這么好的活以后要去哪里找?
周鈺兒也不知道葉輕的想法,今天大家一個勁兒地問她,她也拿不出主意。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葉輕終于回來了,所以大家迫不及待的趕過來,想從葉輕的口中得到一個明確的答復。
“姐姐,今天作坊的人,沒有一個人有心思干活的。”周鈺兒去了廚房,對正在忙碌的葉輕說道!
葉輕一頓,停下手中的鍋鏟,不明的問道:“為何?出什么事了嗎?”
周鈺兒:“螺螄粉店被毀了,大家都擔心既然沒法做生意,米粉做了還有什么意義,是不是明天就要把作坊關了。”
葉輕這才想起來,還沒有和他們說過重新找店鋪的事。
“你就告訴他們,螺螄粉店很快就會重新開張,讓他們放心,只要有我在,作坊就不會關,他們就會有活干。”
得到葉輕的確切消息,大家終于放下心,興高采烈地回家了。
而葉海山家里,陳氏也同樣興高采烈!
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大半天的時間,激動得在家里走來走去,一刻不得閑!
就連她最不喜歡的孫女打了她最寵愛的孫子,她也沒有發火,孫子告狀時,她也只是輕輕的說了一聲:“下不為例!”
要是平常的時候,早就動手打孫女了!
此時的她,正在和葉海山說得起勁:“那個討人嫌的葉大丫,真的夠心狠手辣,連自己的親哥哥都敢打,而且還把他送進了牢房,嘖嘖,人不可貌相,這樣狠毒的人,以后誰敢娶她!
像她這種人,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我就在這看著,她什么時候遭天譴。”
衙門今天過來取證的時候,也有問到陳氏,陳氏本來是愛理不理的。
但,當她聽到是葉輕狀告葉大牛時,她就自告奮勇地把知道的事全告訴了衙門的人,不但添油加醋,而且還一個勁的說葉輕的好話!
她就是故意的,只要證據確鑿,葉大牛進了牢房,等待葉輕的將是千夫所指,看她還怎么好意思在石河村呆下去,老二夫妻倆怎么還可能容忍的下她!
葉海山嘿嘿笑著:“你恐怕還不知道吧,那死丫頭開的螺螄粉店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她的店鋪被燒得精光,據說,連渣都不剩,花了這么多錢,全打了水漂。”
陳氏眼里閃過一絲愕然,之后是一臉的竊喜:“真的燒了?”
“千真萬確!”
“活該!老天爺終于開眼了,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把她也收走。”
陳氏郁悶了許久的心情,終于好了起來!
她激動得站了起來,在屋子里走了好幾圈!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多少天,報應就來得這么快,看你以后還有沒有這么狂。
葉海山一臉的篤定:“放心吧,很快了。”
陳氏跟著點頭:“我也覺得!”
陳氏懷著亢奮與激動的心情,一個晚上睡不著,有好幾次,她都想爬起來,過來看看葉輕的臉到底黑成什么樣。
當天晚上,柳氏不知是心里太壓抑,還是因為其他原因,發起了高燒,一直在說胡話,甚至抽搐,把葉海河嚇得夠嗆!
葉輕又是熬藥,又是扎針灸,快天亮的時候,高燒終于退了下去。
柳氏醒來之后,一直拉著葉輕的手:“大丫,娘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讓你為難了。”
葉輕:“娘,這件事就這么揭過去吧,以后我們都要好好的。”
柳氏:“好!”
第二天,葉輕又去了鎮上,根據大娘們留下的信息,相中了一個不是臨主街的店鋪!
但是,房子夠大,前面還有很寬的空地,可以停好幾輛馬車。
當葉輕決定買下來的時候,可把大娘高興壞了,態度異常的熱情,直接好閨女好閨女的叫!
葉輕嘴角狂抽,如果把你剛才說的另外兩間店鋪也買下來,你是不是要叫我祖宗了。
裝修的,依然是羅會軍,有了前車之鑒,這次不用葉輕畫圖紙,直接說了細節,明天就可以開工。
所有的活兒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只是,衙門依然沒有任何的進展。
據那些店主的小道消息,燒毀店鋪的人,十分謹慎!
他們所用的煤油,并不是在清風鎮買的,而是從其他地方帶過來的。
走訪了所有可能有點矛盾或者恩怨的人,全都排除在外!
有作案的動機,卻沒有作案的時間和手段!
葉輕也沒指望衙門能破案。
如果蔣大五天內沒有消息,她決定自己出手!
好在第三天,蔣大帶了一個乞丐和一個包袱來到石河村!
蔣大激動的說:“葉姑娘,有消息了!”
葉輕給了乞丐一兩銀子,作為報酬。
之后,葉輕和蔣大向著清風鎮而去!
在一處不算太熱鬧的食店停了下來。
葉輕抬頭看了眼那食店的牌匾——福記飯館!
一名十六七歲的小二聽見門外動靜,立刻迎了出來,熱情地幫著牽馬兒:“客官里面請!想吃點什么?”
葉輕看著那小二,微微一笑:“一碗螺螄粉。”
那小二一愣,抬起頭,在看見來人的一瞬間,就呆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著嘴幾乎不能合攏:“葉,葉,姑娘!”
“怎么?沒有嗎?”蔣大沉聲問道!
那小二看著蔣大,忽然胡亂地搖搖頭:“等等,我去找掌柜的。”
說罷,他一轉身撒腿兒就往后院跑去。
葉輕和蔣大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那小二一沖進后院,就尖叫:“掌柜的,掌柜的,門口有人,門口有人!”
一名尖頭鼠目,卻腆著個大肚子的掌柜模樣的男人從后院端著一盤瓜子出來!
突然看見小二朝自己沖過來,尖叫聲引得堂里零散的客人們都側目過來,便不滿地對著那小二罵道:“陸新明,你作死么,門口沒有人,難道有鬼么,驚著了客人,就扣光你的月錢。”
陸新明大力地搖頭,緊張地看著自家掌柜:“不是的……不是的!”
那大掌柜也看出來自家小二樣子古怪,眼珠子一轉,隨后便顰眉道:“你過來說話。”
陸新明立刻會意,趕緊湊近那掌柜耳邊低語了幾句,那掌柜一驚,看向自家小二,壓低了有些顫抖的聲音:“陸新明,你說的是真的?”
小二點頭如搗蒜:“是真的!”
大掌柜立刻臉色大變,但隨后又換了副平靜模樣,沒好氣地白了小二一眼:“你個沒見過世面的蠢貨,來了就是客,瞧把你嚇成了什么樣。”
說罷,他一甩袖子向門外去了,小二趕緊低著頭跟著出去。
大掌柜走到一半,就看到坐在位置上的葉輕和蔣大!
而對方也同時看了過來,向他微微一笑:“方掌柜。”
葉輕認識他,點頭之交,這間店鋪與螺螄粉店并不是很遠,都是開店的,大抵都認識!
方掌柜僵硬了僵,隨后笑盈盈的說:“葉姑娘,是什么風把你吹過來了?”
葉輕:“是一股不正之風!”
方掌柜打著哈哈:“葉姑娘,來者是客,我們這就給你來幾樣我們的招牌菜?”
葉輕:“我都說了,我要螺螄粉,怎么,都耳背了嗎?”
方掌柜一臉的為難:“瞧你說的,螺螄粉不是你們的招牌嗎,我們店怎么會有,我們這是飯館。”
葉輕:“沒有嗎?那為何會從你的店鋪里傳出螺螄粉的味道?”
方掌柜:“葉姑娘說笑了。”
葉輕眼神一冷,突然沉下聲音:“真的說笑了嗎?”
蔣大看著葉輕的眸子,雖然一如既往的平靜,卻不知道為什么,他卻忽然覺得那雙黑色的眸子毫無一絲人的溫度,讓人背脊陣陣發涼!
方掌柜也不是好惹的,一臉的兇惡:“葉姑娘,你要吃飯,就是我們的客人,但是你要鬧事,咱們也不怕。”
蔣大:“方掌柜,你在心虛什么?”
方掌柜看向他:“你又是何人?”
蔣大:“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你的后廚找到了這個。”
說完,從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樣東西!
方掌柜一愣,尖著聲音冷笑:“你這廝,胡謅什么,這不就是你們店鋪的螺螄粉嗎?”
葉輕目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那冰涼銳利的眼神竟如利劍一般,看得方掌柜監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隨后,他臉上一紅,惱恨地怒道:“葉姑娘,你!”
葉輕:“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這是我店鋪的?”
方掌柜:“整個清風鎮,就你們做螺螄粉,想不知道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