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踏煙塵,已然是在城外卷天而起。
殺喊之聲,延綿千米外。
城墻上的守軍,此時也都是發現了朱權的這支五千騎,無不是臉色大變,皆是慌亂了起來。
慌亂的原因有二。
一,所有守軍都以為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準備,沒想到敵軍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二,他們是新兵,就算是準備好的臨陣都會有緊張,更別說遇見這樣的突然襲擊。
鐵鉉眉頭緊皺,稍稍退后半步,朝著徐輝祖抱拳行禮。
“京師之周全,盡付于魏國公了。”
徐輝祖點了點頭,沉聲‘嗯’了一聲。
接著目光放向朱權的這五千騎,這五千騎不可能分散攻城,這等兵力只能在一處城門發起攻勢。
而這種大城的守城關鍵,就在于兵力調配。
當對方選定一處城門攻擊之時,守方能夠快速調配其他兵力趕往,加強受攻一門的防御程度。
城外,數里之外。
五千騎兵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后停留在應天府的五里之外。
朱權率軍在前,望向遠處的應天府,倒豎的一雙童孔中透著火熱之色,他一路奔襲,終于是來到了夢想之地。
在朱權看來,只要自己叩開這座城門,自己就將奪得天下。
他故意將大軍的行進速度延緩下來,自己親自率領五千騎以極快的速度,繞過京師探子,趁對方守勢未穩,出其不意的殺至應天。
勒馬而立,朱權在分析這應天府的十八座城門,哪一座比較好攻。
“麒麟。”
朱權眼中有著戾色乍現。
麒麟門,應天十八外城門之一,也是一般人所想防御力最強的一座城門。
“殿下,麒麟門向來是防御重守之門,我們只有五千騎。”
朱權身側的親信連聲說道。
“不,就麒麟門。”
沒有理會親信的話語,朱權眼中有著迫不及待之色,勐的一夾馬腹,馬蹄破風而出,身后五千騎也是瘋狂緊隨。
選擇哪個城門進攻,這是一場博弈。
一個時辰之后。
應天麒麟門城樓,兇悍的騎兵化作步兵,瘋狂攀上了城墻,朝著新軍瘋狂殺戮,這些騎兵上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城門。
霎時間,朱權的數千騎兵都是殺入了城中。
此時,內城十三座城門之正陽門上,徐輝祖眉頭緊緊皺著。
內城城門的高度和防御程度,都是遠在外城城門之上,故而在外城的部防力量并不強,真正的核心守軍,都是被布置在內城。
徐輝祖也沒有把真正的防御寄托在外城。
因為當朱權帶著五千騎奔襲在應天府之外,就已經說明了外城的結局。
沒有時間布防的外城,不可能抵御住朱權的進攻,強行撐著,也就是徒勞兵力。
不如將核心力量全部撤回內城,同時以少量兵力在外城拖延朱權,以此來給內城城防加固部署,創造可延緩的時間。
但,麒麟門破的這么快,也讓徐輝祖感到極為驚詫。
“這些騎兵,都是元人服飾。”
并肩站著的鐵鉉,沉聲道。
不需他說,徐輝祖自然也是能夠分辨出來。
他只是想不通,這些元人為何這般為朱權賣命,這攻城的方式,簡直就是以命搏命。
守城新軍從未經歷過戰陣,單是氣勢上,就被這幫不要命的元人壓的死死,根本就無力抵抗。
麒麟門破,有一半是因為守城新軍被嚇破了膽,當對方攻上城樓的那一刻,這幫從未經歷過戰場的新兵蛋子,就一個個嚇懵逼了,下意識便是往后退。
這,人之常情,絕不是說換一兩個主帥就能解決的問題。
新軍連最基礎的訓練都沒有經歷過,這就是一群什么也不懂的戰場新人,膽怯實屬常事。
而徐輝祖所疑惑的元人為什么這般為朱權賣命。
外城,麒麟門。
朱權跨著大馬,極為囂張的進入了麒麟門,望著這座恢弘的帝師,倒豎童孔中有著極為得意之色。
‘父皇,你不選我,我就自己來取!’
在朱權看來,自己才是這天下唯一的主人。
至于他手下這幫元人為什么這么賣命。
原因也簡單。
朱權告訴這幫北元,若是攻不下應天,他們所有的妻兒老小,都將被就地坑殺,絕無活路。
為了妻兒老小的性命,這幫元人也會拼老命的沖殺攻城了。
“殿下,外城已下!”
有著幾十道將領快馬來到朱權身側,一個個都是臉上帶著欣喜之色。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對應天外城的進攻,竟然這般順利。
要知道,這可是應天京師。
其中那十多個元人部落的首領,望著這繁華的都城,眼睛都看直了,他們在漠北打了一輩子野,哪里見過這等繁華,用鄉下人進城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甚至可以說,不如鄉下人進城。
朱權瞥了眼這些個部落首領,眼底有著厭惡鄙夷。
在朱權看來,這些人只是自己目前手里的刀,至于其他方面的看重?
開玩笑。
朱權心中,自己乃是大明正統,這些元人就是牲畜般的存在,現在有用才用,沒用的時候就全部干掉。
他已經打算好了。
等應天攻下,自己把控了軍隊,就把這些跟隨自己而來的元人,全部殺了。
畢竟他是以妻兒威脅這些元人為自己效命,誰也保不準這些家伙會不會懷恨在心,以后暗地里給自己捅上一刀。
“全軍修整,等待大軍匯合。”
朱權澹澹下令。
攻下應天外城之后,朱權反倒不是很著急了。
只要再攻下內城,那就只剩下了皇城,基本就沒有了懸念。
故而,內城之戰,是最為核心的一戰。
他要用自己現有最強大的力量,在正陽門前一戰,光明正大的攻下內城,長驅直入皇城,殺入紫禁城,告訴天下所有人,他朱權才是這片大地的主宰。
所有人,都要跪伏在他朱權的身前,俯首稱臣。
他的后續大軍,再有一個時辰就將到達應天。
與此同時,西北大堰河戰場。
暴雨,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架勢,并且雨勢越來越大。
若是尋常的軍隊,在這等雨勢的沖擊之下,早就是停戰了,畢竟這樣的環境下,死傷都是成指數倍增。
可帖木兒大軍,攻勢絲毫不減。
在對方河畔,新任的帖木兒行軍主帥鷹鉤鼻,正一臉暴戾的看著大堰河之戰的局勢。
已經連續攻了數個時辰,依舊是沒有效果。
至于他派往對面的勁旅,剛開始還引起了些許明軍的慌亂,可也就一兩刻鐘的時間,便是徹底的銷聲匿跡。
這說明,這股人也完蛋了。
鷹鉤鼻眼神中,第一次顯露出了著急。
瘸子只給了他六個時辰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
一想起先前黑塔在地上滾著的人頭,鷹鉤鼻便是不由捏緊了拳頭。
他原本還想趁著這一次機會,立功上位。
卻是沒有想到,難度竟然這么大,看來還是小看了對面的主帥。
他發現自己的每一招,都像是捶在了鐵板上,不僅錘不破鐵板,自個的手還被捶的呼呼生疼。
“大帥,陛下召您入帳。”
就在這個時候,有著副將上前來到鷹鉤鼻身邊。
一句話,讓鷹鉤鼻渾身顫了一顫。
咽了口口水,鷹鉤鼻點下了頭。
接著便是沒有猶豫,轉身朝著瘸子的行軍大營策馬而去。
此時,在瘸子的行軍大營之內,一股很是壓抑的氛圍,讓人喘不過氣。
當鷹鉤鼻到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瘸子那張黑臉,不由的心頭一個咯噔,心想這下麻煩必然是大了。
“四個時辰。”
瘸子澹澹開口,眼神瞥了眼鷹鉤鼻。
此話一出,鷹鉤鼻頓時跪了下去,再無先前那般沉定之色。
“陛下,還有兩個時辰,末將一定能夠大破明軍,跨過大堰河!”
在瘸子面前,借口是沒有用的。
故而與其用借口找理由,不如再畫一張餅。
不過很明顯,瘸子屬于吃飽了撐的狀態,根本不吃這張餅,把目光從鷹鉤鼻身上收回,壓根不理會這鷹鉤鼻。
雖說很不爽,但瘸子倒也沒有把這鷹鉤鼻給宰了。
畢竟瘸子也不是傻子,斬一個主帥可以,若是接連斬帥,對士氣影響太大。
更何況,他把鷹鉤鼻叫過來,并不是要罰他,而是有一件事要說。
接著,瘸子的目光看向旁側的金發絕美女子。
“國師,既然圣軍團已經到了,可否現在參戰?”
瘸子的話語中,是帶著商量的口吻。
而一旁的鷹鉤鼻,聽到‘圣軍團’三個字,頓時心頭一顫,有著一種敬畏之心升起。
在帖木兒帝國高層之中,無不聽過圣軍團的名號,那可是一支不死軍團,是一支連不丹陛下都沒有資格調動,只聽命于國師大人的軍隊。
絕美女子,緩緩睜開眼。
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瘸子,隨后便是將目光收回。
“嗯。”
澹澹一個‘嗯’字。
頓時,瘸子大喜。
隨后目光又是看向鷹鉤鼻。
“阿比爾,即刻起,大軍全力配合圣軍團的進攻!務必要一舉攻克!”
瘸子厲聲大喝,顯然大堰河遲遲沒有推進,他心情被搞得很不爽,不然也不會這么著急讓這絕美國師動手。
霎時,鷹鉤鼻心頭勐的一松。
“遵令!”
絕美女子緩緩起身,壓根不在意瘸子,徑直朝著帳外走去,一襲如裙般的瑩白幻袍,透著一股神秘,配上那婀娜的身姿,把瘸子目光都看直了。
他幻想過無數次,把這個高冷無比的金發國師,狠狠的摁著她的金發,用強大的沖擊,讓她嘗試到人生的極樂。
一刻鐘之后。
帖木兒大軍的后方,整齊劃一,一支萬人黑袍軍團,就安靜站立在風雨之中。
任由暴雨傾盆,狂風驟吹,這萬人軍團,除卻黑袍隨風獵動之外,連一絲一毫的動作都沒有,都在等候著。
就在此時,金發絕美國師的瑰麗車輦,緩緩來到這軍團之前。
在她的身后,還有著上百個身著長袍的白皮人。
這些白皮人都是極為自覺,不需任何下令,紛紛是主動進入到這萬人軍團之中,約莫每個白皮人占據了百人方陣。
“你們的目標。”
絕美國師,聲音平靜溫和。
“拿下大堰河。”
話語一出,萬人軍團便是齊齊而動,如同是黑夜中的索命使者,朝著前方大堰河齊步踏去。
帖木兒大軍早就是得到了命令,紛紛是讓開了一條通道,直通大堰河中部。
明軍帥帳。
朱棣站在沙盤之旁,眉頭依舊皺著。
他已經思索了許久。
“來人。”
一聲喊出。
霎時,在這帳外有著傳令官入內。
“即刻讓朱能來見。”
傳令官連忙稱是,快步跑了出來。
在朱棣的這第二道防線中,朱能掌握著神機營。
一刻鐘之后。
朱能進入帳中,看到朱棣的瞬間,二人都是多少有些尷尬。
畢竟在朱棣造反的時候,朱棣對朱能極為猜忌,二人之間的關系雖未點破,卻是極為僵硬。
不過現在大家都是為國效力,這種關系得到了些許緩和。但尷尬必不可免。
“殿下可是有要事吩咐。”
朱能凝聲道。
大家都在戰場,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敘舊。
“我需要你把神機營的大炮,全部推進到岸邊。”
此話一出,朱能霎時眉頭皺了起來。
神機營,都是寶貝,不論是人還是炮,都是格外精貴。
故而神機營的炮火線,都是在比較靠后的位置,這樣能夠最大程度保障神機營的安全。
“是。”
朱能心中雖疑惑,但是沒有任何的猶豫。
他與朱棣,或許先前有猜忌。
但是只要是在戰場之上,朱能對朱棣,依舊是保有絕對的信任。
話語落完,朱能轉身便是要走。
“士弘。”
朱棣一語喊出,士弘,是朱能的字。
朱能聞聲,腳步微微一頓。
“先前,是我有負于你。”
朱棣說完,朝著朱能躬身大拜。
朱能亦是轉身,同樣回拜。
“殿下不需介懷,大丈夫生于世間,何拘這等小節。”
說完后朱能毅然離去,戰場瞬息萬變,既然主帥已經下令神機營前移,那就不能有絲毫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