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在激戰,小殷也不講究什么戰術了,干脆就是抄起棍子加入了戰斗。
不僅是小殷,其他地面部隊也投入了戰斗,只是他們的任務并非沿著山路攻上山去,而是盡可能地破壞附近存在的陣點,正所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陣點要一個一個拔,每少一個陣點,大陣的威力就會弱上一分,哪怕整座太平山有三百多個陣點,也終有拔完的時候。
小殷一馬當先,投入了混戰之中。
不過小殷并沒有聽從五娘的指示去爭奪陣點,而是選擇打人,美其名曰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小殷畢竟是實打實的偽仙修為,尋常人哪里是她的一合之敵,直到小殷遭遇了一個不知名的李家高手。
要知道姚家有八老之說,除了姚令、姚懿、七娘之外,其余幾人皆是不顯山不露水,等閑人不知道他們存在,李家自詡道門第一家族,不會把所有力量全都放在明面上,有些暗中高手也在情理之中。
這名李家高手同樣是偽仙修為,而且不是尋常的偽仙修為,較之吳光璧還要高出一籌。他本是潛藏于此,想要趁著五娘和景真明交手的時候尋找機會偷襲,結果景真明和五娘遲遲沒有交鋒,反而是遇到了一路橫沖直撞的小殷。
這李家高手沒有認出小殷,只當是個尋常天人,本想一劍結果了小殷,卻沒想到小殷深藏不露,反手以手中長棍架住他的長劍,絲毫不落下風。
直到此時,此人才確定,這個古里古怪的靈官是在扮豬吃老虎。
小殷也嚇了一跳,不知從哪里跳出個老雜毛,揮劍就砍,要不是她反應快,就要被老雜毛一劍開瓢。難道偽仙也貶值了?怎么跟路邊的大白菜一般。
接下來也沒什么好說的,動手就是了,分個勝負。
小殷沒學過棍法,也可以說自學成材,一套棍法返璞歸真,使起來大開大合,破綻不少,主要還是靠著修為碾壓,對上境界不如她的,那還好說,可對上這種勢均力敵,小殷那點技巧便不值一提。
這名李家高手已經年過九十,雖然登仙無望,但浸淫劍道八十余年,單論劍術之玄妙,并不遜色國師和清微真人,還要在李長歌之上,小殷就更不是對手了
兩人交手不到百招,小殷便中了三劍,萬幸小殷皮實,當初不是偽仙都能硬挨孫合玉的一劍,更不必說如今已經脫胎換骨。
雖然傷勢不重,但也讓小殷大為惱怒,用出吃奶的力氣,勢要靠著一身怪力砸死這個老匹夫——她沒吃過奶,就是那么個意思。
一瞬間,李家老者只覺得壓力陡增,那鐵棒仿佛有萬鈞之重,雖說以他的修為,抵擋萬鈞之力談不上難事,但架不住小殷的攻擊頻率高,一彈指就是六棍,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長劍對長棍,本就是長劍吃虧,兩人修為相當的情況下正面硬碰硬,李家老者也有點吃不消,只覺得持劍的右手被震得發麻,不得不改為雙手持劍。
兩人交手并沒有造就很大的聲勢,若不靠近兩人的戰圈,乍一看就是平常打斗,無非是招數精妙了一點,這正是方寸間見大馬金刀。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為李家老者已至返璞歸真之境,早已收斂了所有的鋒芒,這才能干偷襲刺殺的活計,二是因為小殷也沒有驚天動地的神通,自小殷出道以來,她一直就是三板斧,一張大嘴吃天下,擅長各種偷襲,什么天搖地動、日月無光、移山倒海都跟她不沾邊。
所以兩人打斗起來不像是偽仙交手,倒像是兩個先天之人在過招。
這也讓許多人忽視了此中的兇險之處——若是天師和國師那樣的陣仗,都不用交代,沒人敢靠近半分,早就躲得遠遠的。或是齊大真人對上景真明,也是如此。
可這種平平無奇的交手卻讓人放松警惕,不僅會靠得很近,甚至還想著插上一手。
也是巧了,小殷隱藏身份,李家老者為了偷襲,同樣沒有暴露身份,周圍竟是無人知曉此二人的身份。
于是有幾人靠近了兩人的戰圈,瞬間便被兩人的偽仙修為震成齏粉,什么都沒能剩下。
既有太平道的人,也有道門的人。
兩人看也不看,只是專心應敵。
就在這段時間里,小殷又被李家老者刺中兩劍,大為惱火,甚至被激起了兇性。不過別人被激起了兇性,是情緒主導理智,小殷卻是反了過來,她平時不動腦子,到了此時反而眼珠子亂轉,開始動腦子了,打算想辦法賣個破綻,抽冷子給這老家伙一“磚頭”。
吳光璧就是這么栽的。
想到此處,小殷雙腮一鼓,面皮頓時通紅,好似煮熟了的螃蟹,就連眼睛里也有了血絲,仿佛紅溫上頭一般,出招也愈發沒有章法。
那李家老者固然謹慎,見此情景也不由心中一松,年輕人到底是沉不住氣,稍遇挫折,便要上頭拼命,要知道同境之爭就像釣魚,靠的是水磨功夫,關鍵就在于耐心。
古人有云: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脈勇之人,努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
可見這發怒便臉紅之人是最低一等,不足為慮。
便在這時,娃娃臉解決了自己的對手,趕了上來。方才他被一名黑衣人纏住,所以比小殷慢上許多,沒有看到那幾個化作齏粉之人的下場,眼見著娃娃音正在跟一個不起眼的老頭激戰,身上甲胄多有破損,披頭散發,臉色通紅,儼然落在了下風之中。
娃娃臉和小殷關系最好,想也不想,便要過來助小殷一臂之力。
小殷此時滿腦子都是做戲坑死那個老家伙,竟是沒有注意到娃娃臉。
當小殷終于發現娃娃臉的時候,娃娃臉已經靠近了兩人的戰圈。
小殷大吃一驚,瞬間從血勇之人變成了骨勇之人,臉色發白,想也不想,便要把娃娃臉趕走。
與此同時,李家老者也發現了娃娃臉,沒有多想,只是分出一縷細微劍氣,一閃而逝。
劍氣之快,就連小殷都來不及阻擋,已經穿過了娃娃臉的胸膛。
乍一看,娃娃臉既沒有化作齏粉,也沒有被劈成兩半,甚至看不到任何明顯的傷口和血跡,可劍氣穿過甲胄沒入他的體內,使他的生機迅速消失,轉眼之間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在娃娃臉向后重重倒地的瞬間,小殷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錘,有些發懵。
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齊玄素說的“死人”。
她不是沒見過死人,可以說,她是打小在死人堆里長大的,看著尸山血海成長起來的,死人再常見不過。
可齊玄素說的“死人”并非指尸體,而是死亡的過程。
小殷從未經歷過身邊人的離去。
無論是爺爺、萬爺爺、白姑姑,還是老齊、老張、七娘、五娘,甚至是龍小白、何羅神、周夢遙這些人,都活得好好的,并且會一直好好活下去。
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娃娃臉也是如此,她還要帶著娃娃臉去摘星樓。
可這次不一樣。
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前不久還在談論以后,轉眼間便死掉了,成了一具尸體,沒有任何未來可言。
不是抽象的數字,而是實實在在的人。
這就是生死。
都說除死無大事,別的事情可以反悔,可以補救,可以重來,可是死不行。
死了就是死了。
一瞬間,小殷臉色通紅——這次不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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