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這個世道不管離了誰都仍舊運轉。
別說小殷沒死,就算小殷真死了,道門的大方略也不會變,還是要攻打蘆州。
不過有些小人物的命運就要改變了。
原本針對“天廷”之人,道府方面沒想大開殺戒,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吳光璧死了,那些被湘州道府抓捕的“天廷”成員成了遷怒對象,天師親自簽發命令,以叛亂罪處決所有“天廷”之人。
這其實是一種表態,向玉京表明態度,更是向大掌教表明態度。
造成的間接影響是,那些本來想要自首的黑衣人也被嚇住了,生怕自己成為遷怒的對象。
不過影響不大,因為吳光璧死了,“天廷”之人幾乎被一網打盡,汪瑤迦自殺,謝家倒戈,宋懷義等江湖勢力也遭到了打擊,剩下的人已經翻不起大浪。
更不必說,小殷是不在了,張無暇、許寇、張持月等人還在,他們會繼續執行小殷的方略,打擊“客棧”和青鸞衛,不是說小殷倒下了就放任不管了。
只是許寇和謝池魚難免迷茫無措,他們從沒想過小掌教會以這種方式倒下,如今小掌教倒了,他們該何去何從?
謝池魚更關心小掌教的承諾,都說人走茶涼,小掌教的許諾,在小掌教倒下之后,還管用嗎?
雖然還有大掌教,但他們也見不到大掌教,就算能見到大掌教,值此大掌教正為小掌教傷心難過之際,你去問這個,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用一句俗語來說就是燒餅糊了不看火候。
如果這個許諾無效了,那么他做的這些事情,豈不是做了無用功?
且不說許寇和謝池魚如何感嘆世事無常。
道門已經做好了進攻蘆州的各種準備,小殷的辛勞究沒有白費,把朝廷在江南等地的落子都拔得差不多了,難成氣候,可以說小殷完成了任務,只是這個代價大了一點。
慈航真人親自去了金陵府,見過天師和齊大真人后,把昏迷不醒的小殷接走。
張月鹿已經前往真紫霄宮,雖然齊玄素的確很難過,但他還是要盡到自己作為大掌教的職責。
齊玄素把江南的事務交給了天師,他專心負責有關靈寶道的事務,以及部分外事。
七代大掌教遭遇宮變的時候,齊玄素之所以不在玉京,是因為他前往婆娑洲與西洋人的代表進行談判。
最后的結果是道門爆發宮變,圣廷的下任教宗候選人被刺殺,雙方都無暇他顧,不得不各自退讓一步,這才達成了協議。
道門從宮變發展成了內戰,圣廷的發展方向則逐漸變得奇怪。
道門的變數在于西道門,現在齊玄素和秦權殊的博弈還是圍繞著西道門展開,齊玄素想盡辦法讓西道門順利出兵,秦權殊則是讓齊玄素辦不成,雙方都默認一個事實,即西道門援軍抵達中原后,正面戰場的均衡會被打破,道門將徹底占據上風。
圣廷方面的變數當然是蒸汽福音。
談到蒸汽福音的問題,就不得不提到邪教的問題。
邪教也好,隱秘結社也罷,都不是某個人憑空創建的,更多是對現有教派進行模仿和修改,無論是結構體系,還是教義基礎。
由此分出了正教和邪教。
比如說白蓮教,其中便有其他教派的痕跡,也包括道門和佛門。
中原三教在這方面做得不夠好,就拿道門來說,其實道門在統一思想的工作上很不成功,沒有確立根本大經,直到玄圣重建道門,才確立了《道德經》的無上地位。佛門相對較好,中原佛門有《金剛經》,西域佛門有《大日經》,這都是各自的根本大經。不過兩者存在分歧,尤其是中原佛門提出棒喝頓悟的說法之后,人人皆佛,等于主動放棄了各種釋經權。
所以許多邪教都以道佛兩家為根本框架,然后重新填充內容。
儒門在三教中表現最好,尤其是確立理學之后,心學出現之前,深入俗世的方方面面,基本沒有以儒門為框架的邪教,就算有,也競爭不過儒門的本體。
不過中原三教都不如圣廷。
在玄圣重建道門之前,三教一直都是藏于幕后,圣廷卻是直接下場,國王要由教宗加冕,圣廷的控制力空前強大。由于對異端的擔心,圣廷要求神學上的統一,權威得以強化,形成以圣座為中心的組織架構。
所以圣廷治下基本沒有成氣候的邪教,思想上不允許,裁判所也不是吃干飯的,從異端到異教徒,從惡魔到女巫,圣廷一直秉持了沒有困難就創造困難的理念,沒有邪教無法進行審判就創造一個邪教來審判,怎么能有邪教的容身之所?
只是圣廷的獨斷專行,以及絕對的權力,也孕育了絕對的腐敗。
長達二百年的東征和殘忍的異端裁判所,顯示了教宗的謬誤。
教宗生活得更像皇帝,而非精神領袖,教皇的稱呼也由此而來。
修建各種宏偉教堂耗資巨大。圣座為彌補耗盡的財政庫,經常出售職務聚斂錢財。為維持圣廷龐大的經濟開支和高級教士奢侈的生活,圣廷設立名目繁多的稅收,除贖罪券外,還有什一捐、特別捐、特赦捐等等。
教階制使高級教士與低級教士間、教士與信徒間的差別日益擴大。大部分的主教出身于貴族家庭,因而幾乎不與百姓來往。所以泰斯特才被譽為最后一個主動進入貧民區布道的樞機主教。
在許多地方,貴族們已經控制了主教任命權和其他圣廷公職的處置權;反過來,他們再利用職權去回報有利可圖的親朋。
教俗權力集于一身的主教統治著遼闊的疆域。主教和牧者即使沒有履行牧養職責,也有著多重“俸祿”,甚至不用居住在該區。
因為,主教很少投入精力關心堂區具體情況,反而堂區由一些未受過正式教育且得不到很好生活補助的助理司鐸們來照管。獨身生活恪守不利,教士同居或擁有民法妻子的現象也很普遍。
隱修院也紀律松弛。特別是教區司鐸忽視講道。教宗擁有極大的權力和財富,高級教士享有極高的社會地位,七個選帝侯中有三人是大主教。
內部要求圣廷改革的聲音一直不絕于耳,泰斯特就是改革派的代表人物。
泰斯特之死,雖然沒有證據,但改革派認為是保守派所為,這才是圣廷局勢失控的根本原因。
改革派和保守派雖然沒有內戰,但發動了大清洗,這并不是某一派對某一派的清洗,而是誰也說不清的亂戰,各方有各方的訴求,各方有各方的利益。身陷其中之人,也許今天還在清算別人,明天就輪到自己被清算,這絕對不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清算,而是兩派人甚至是幾派人在反復拉扯角力。
教宗也不能掌控局勢,導致局勢逐漸失控。
蒸汽福音得益于遠居海外,在世界的邊緣,沒有牽扯進漩渦的中心,就如西道門沒有牽扯進玉京之變的漩渦中,在局勢逐漸明朗之后,蒸汽福音的牧首基于蒸汽福音的立場和利益,第一次發聲。
這次講話的內容被迅速送到了齊玄素的書案上。
內容很長,大量引經據典,不過主要意思并不復雜:蒸汽福音支持改革派,要求徹查泰斯特的死因,并進行圣廷改革。
所謂改革,本質上就是圣廷的釋經權力。
蒸汽福音和改革派認為,人人都可以直接與無上意志進行溝通,人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理解對圣典進行解釋,也就是人人都有釋經權。
只有所有人都理解掌握了教義,才能對圣廷進行必要的凈化,才能對教義給予必要的澄清。
如果教宗和保守派們不同意,那么蒸汽福音和改革派將建立一個新的圣廷。
新圣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