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結束之后,齊玄素拿過小殷的議事記錄,迅速掃了一遍:“很好,今天表現不錯,繼續保持。”
小殷翻了個白眼。
齊玄素向外走去,又叫住了慈航真人:“雙方大戰,軍心要穩,在這個時候,后方不能亂。”
慈航真人不由一怔,她有點不明白齊玄素為什么會拉住她說這個話,雖然天罡堂是她的職責范圍,但這個后方未免太過籠統了。
齊玄素接著說道:“上次達尊沖突,這邊靈官剛上前線,那邊雪花一般的退婚書飛向前線,說什么‘你要是死了也就罷了,要是殘了日子便沒法過了’,前線的靈官流血又流淚,士氣便垮掉了。當時姜大真人還在人間,視察的時候專門強調過,前線朝不保夕,后面急著切割和拿撫恤金找情人,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慈航真人聽明白了,不過還是有點拿不準齊玄素的用意,不由問道:“大掌教的意思是?”
齊玄素道:“切實保證參戰人員的根本利益,一切以參戰之人為優先。如果不能保證參戰之人的利益,讓人家流血又流淚,便是失職,不管牽涉到誰,我都要從嚴從重處罰,絕不姑息。”
慈航真人立刻應了下來。
作為統治階級的一員,她十分明白,道門的戰士和軍隊作為武力之一,是維系整個統治框架的重要組成部分,必須優先保證這一部分的利益。
齊玄素接著說道:“要鼓勵花圃道士到前線去,而且道門是講平等的,女道士也能頂起半邊天,西方有圣女,東方古有替父從軍,所以這一次還要動員女道士參戰,男女并肩作戰能夠極大提振士氣。地位是用血與火換來的,不是別人施舍來的,我希望道門能出現一批杰出的女道士,不靠家族和婚姻,不靠依附和施舍,而是依靠真金白銀的一線軍功出人頭地,要著重表彰此類女道士。”
慈航真人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是。”
她現在是女道士之首,自然由她來推行這件事。
慈航真人現在很明白一件事,齊玄素和裴玄之不是一類人。
雖然齊玄素站在了開明派的陣營里,但齊玄素的底色其實是保守派。按照新老保守派的劃分,寒門出身的齊玄素屬于新保守派,區別于代表既得利益者的老保守派。
所以齊玄素對開明派各種主張相當不以為然,只是因為陣營立場,不好公然反對。
比如在對待海外各洲的態度上,齊玄素迫于形勢,同意給予海外各洲相應的權力,甚至是允許其進入金闕,卻仍舊繃緊了那根弦,嚴防出現一位異族大掌教,寧可讓道門內部的世家門閥得利,也不愿給他人做嫁衣。這與李家的許多想法其實如出一轍,只是輕重有別。
齊玄素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認知,除了他自身經歷的因素之外,主要是受了七娘的影響,七娘一向不信這個,并嗤之以鼻。一個人的觀念大概在二十歲左右就成型了,除非遭遇重大變故,否則很難轉變。齊玄素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最權威的領路人就是七娘。
可以預見,在此之后,道門必然會大幅度轉向保守,如果不出意外,齊玄素會執掌道門一甲子以上,道門最終會變成什么樣子,卻是不好想象。
不過慈航真人并沒有杞人憂天,她對于“進步”或者“保守”并沒有執念,“進步”未必真進步,“保守”也未必真保守,左非左,右非右,只有中庸是真的。所以大掌教想要怎樣,都隨他去吧,她只要顧好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就夠了。
慈航真人離開之后,齊玄素又交給小殷一個任務:“去把甲子靈官叫來。”
小殷雖然屈服了,不得不接受現實,但還在鬧別扭,所以都不給齊玄素敬禮了,扭頭就走。
不一會兒,甲子靈官來到齊玄素的面前,先行靈官披甲禮,然后才開口道:“大掌教有什么吩咐?”
齊玄素道:“我與諸位大真人、真人商議之后,決定進攻蘆州,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大掌教親軍也去,不過是作為總預備隊,聽從齊大真人的調遣,不到緊急關頭,沒有齊大真人的命令,不必進入戰場。”
“是!”甲子靈官只有無條件服從。
然后甲子靈官問道:“那么紫霄宮的防務呢?”
齊玄素道:“留下五分之一的人手,維持最低限度的護衛,足夠了。”
“是。”甲子靈官沒有任何異議,并沒有以大掌教安危為理由去勸諫大掌教,那是紫霄宮掌宮大真人的職責,靈官要做的只有服從。
其實齊玄素更傾向于親自領軍,不過南大陸一戰,他受傷不輕,雖然在澹秀宮休養了一段時間,但并沒有完全恢復巔峰狀態。也只好讓天師代為領軍了。
考慮到秦權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齊玄素更嚴重,那么多半又是天師對國師。
這兩個老……人家,滑不溜秋,每次動手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相較于齊玄素和秦權殊真下死手,這兩位默契十足。畢竟兩人已經很老了,就算贏了也沒時間坐天下,更多是為子孫后人謀劃,自然缺少動力。
反倒是齊玄素和秦權殊,為了自己,至少也有幾十年的天下,實現抱負也好,享受權力也罷,總之是動力十足。
不過齊玄素在這段時間里也不會閑著,他要進一步落實有關西道門回歸的事宜,在西道門正式發兵之前,就把西道門的“名分”問題給徹底解決了,比如正式任命澹臺震霄為副掌教大真人,任命宮甫和皇甫嵩為平章大真人,以及任命皇甫極為參知真人等等,而不是像過去那般只是享受同等待遇,本質上是模糊化處理,現在徹底明確了。
到時候就是西道門響應玉京的號召,出兵平叛。
姚懿來到齊玄素這邊,送上一份名單。
這是初步擬定的戰犯名單,即分裂道門,犯上作亂,所謂道門上下皆曰可殺的頭等罪犯。
排在第一名的正是大玄皇帝秦權殊,排在第二名的是國師李長庚,第三名是儒門理學大祭酒程太淵,第四名是清微真人李無垢。這四個人基本沒有疑問。
第五名是遼王秦權驍,第六名是前北辰堂掌堂真人李長律,第七名是西庭大都護景真明,第八名是李長歌,第九名是李天清,第十名是東庭大都護秦權渙,第十一名是李長詩,第十二名是太后李有貞,第十三名是秦凌閣,第十四名是齊王秦卓殊,第十五名是內閣次輔張青白,第十六名是金公祖師,第十七名是“東主”,第十八名是青鸞衛指揮使田伴農,第十九名是原西州總督秦無病,第二十名是李長聲,第二十一名是鳳麟洲道府掌府真人景天明。
名單很長,總共是三十六人,還有諸多叛亂道府的掌府真人,也不乏齊玄素的舊相識,還是列了上去,比如晉王秦權翊,算是對他的一種保護,他本來就難,若是還不在名單上,那么處境可想而知,干脆羅列上去,齊玄素真想保他,以后再特赦就是了。
鳳麟洲道府掌府大真人張氣寒也在名單上,位居第三十一位。
齊玄素用朱筆將張氣寒的名字圈了出來:“再等等看,張大真人想做國師,最好不要出現在這份名單上。如果在西道門正式出兵之前,張大真人還沒有給出正式答復,就按照這個名單發出去。”
姚懿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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