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普林斯頓。
寧孑在深城忙碌的時候,羅伯特·凱尼再次刷到了署名寧孑的新論文。
這位《數學年刊》總編其實已經感覺略微有些麻木了。
雖然《數學年刊》官網上,寧孑關于NS方程的論文已經掛了足足半個月了,但到目前為止引用量并不多,但這并不代表這篇論文引發的震動不大。
實際情況是整個學術界正在廣泛討論著寧孑的這篇論文。
起碼據羅伯特·凱尼所知,最近數學界但凡研究偏微分方程方向的學者們都特別活躍。從編輯們收到的郵箱跟電話便能看出來,大家很激動。
又一個世界級的難題被攻克,的確值得激動。
理論學界不在乎湍流算法這種東西,他們更關注與論文證明過程本身是否足夠嚴謹,因為科學界認為結論是正確的,但始終無法證明的難題其實很多。
比如哥德巴赫猜想。
任何一個大于2的偶數都可以寫成兩個質數之和。哪怕是計算機高速發展的今天也沒有找到任何一例反例,但同時數學界又還沒人能通過嚴謹的證明過程證明這個猜想。但這又并不妨礙人們直接引用這一結論。
但同時他們也無法忽略湍流算法這種實際應用。
只需要聽著算法名字,就能知道算法本身是以相關論文為基礎的。
所以大家非常興奮,但凡稍有名望的數學家,更不會在沒有確鑿證據時就反駁這篇論文的正確性。邏輯鏈條很清晰,既然論文作者能開發出湍流算法,足以說明作者對于流體研究之深。
這一成就讓人欽羨。
同時也讓寧孑在《數學年刊》發表的第一篇論文,超維立方體敏感度猜想的論文變得黯然失色。
這就像某個人如果某個優點太過突出,往往會讓人忽視他的其他優缺點。比如馬爸爸很有錢,大家便會下意識的忽視了他吹牛也很厲害。
但仔細通讀了一便寧孑的論文之后,羅伯特·凱尼麻木的情緒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想立刻買張前往華夏的機票,找到寧孑,然后打開寧孑的腦子看看里面的構造跟一般人到底有何不同。
又或者啟動學術成果審核程序,查查寧孑背后是不是有一個大型的數學家團隊。
三篇論文,三個完全不同的研究方向!
人家是在一個領域深耕細作,哪怕是刷論文大都也是在同一個細分領域不停推進。但寧孑顯然走的不是這條路子,他就好像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學生,課本講到哪里,他的論文就寫到哪里。
數學在他眼中似乎就是一個整體學科,已經沒有了那些細分領域。第一篇超維立方體,第二篇研究湍流,第三篇又直接切換到了辛拓撲與GromovWitten理論。
第四篇、第五篇寧孑會寫什么,羅伯特·凱尼簡直不敢想象。
這個世界出了一個數學超人么?
真的,哪怕寧孑在解決一個跟流體相關的世界性難題,比如準確追蹤流體質點,他都不會如此驚訝。但這次寧孑的論文是為辛拓撲跟GromovWitten理論的研究提出了新的數學工具。
而且從論證過程來看,這些數學工具將能極大簡化相關的數學研究。
如果不是他早已經從范振華那里得知了寧孑的身世,知道一個普通的小鎮青年根本無法得到頂級的學術資源,他真要懷疑這是赤果果的文章署名造假了,還是侮辱主編智商的署名造假。
更別提人家給這一套數學工具直接在論文里取名為寧氏分割法。
把自己的名字寫進教科書可是每位數學家的追求,如果這是團隊研究成果,羅伯特·凱尼甚至想不通什么樣的人能無私到把這種成果都送給寧孑。
所以如果去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大概就是真相了。
就在羅伯特·凱尼心中升起無限感慨時,心里突然一動,想起一個人來——多米尼克·鄧肯。
這位同樣年輕的數學家今年26歲,研究方向恰好包括了辛幾何。
《數學年刊》主編的身份,讓羅伯特·凱尼對于數學界一些消息非常靈通。
比如他已經知道這位挪威籍數學家很可能會憑借其在不同尺度之間關系分析以及其數學工具多領域間建立聯系等方面的研究拿到明年的菲爾茲獎。
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其實學術界也熱衷于造神運動,尤其是對于數學界來說,自從龐加萊猜想被證明之后,已經很久沒有大的突破了。多米尼克·鄧肯的優勢在于他是一位研究廣泛的數學家,其成果對于數論許多研究方向都有幫助。
最重要的還是年紀,今年26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當他明年六月拿獎,將比曾經最年輕的菲爾茲獎獲得者賽爾瑞斯·龐特小了一歲,將打破新的最年輕菲爾茲獎記錄,能夠振奮人心。
但現實世界總是如此多的巧合,每當人們認為不會出什么意外的時候,意外就出現了。
寧孑的橫空出世,雖然大概率不會影響到多米尼克·鄧肯明年拿獎,但最年輕的菲爾茲獎獲得者卻有了變數。畢竟這位華夏的年輕人明年才剛剛二十歲。
說實話,羅伯特·凱尼其實從內心深處不希望寧孑這么早拿獎,甚至這也代表了許多人的心聲。
因為寧孑太年輕了。
如果明年寧孑拿了菲爾茲獎,便將最年輕的菲爾茲獎獲得者刷新到了二十歲,這也意味著在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可能在菲爾茲獎存續期間,想要在這個基礎上繼續打破這個記錄幾乎完全失去了可能性。
一個本來極好的噱頭就這樣被活生生的折騰沒了,但這畢竟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少了噱頭跟獎項的公信力比起來,顯然后者更為重要。
想到多米尼克·鄧肯的爆點在于,他跟寧孑都極為有可能在明年拿到菲爾茲獎,且都還是打破了菲爾茲獎年齡記錄的獲獎者。
如果讓多米尼克·鄧肯成為寧孑這篇論文的審稿人,說不定還會在數學界成就一段佳話。
世紀天才的對決,從來都是讓人喜聞樂見的橋段。
若兩人有機會相互審稿,相互間給出的意見也將成為寶貴的資料。
想到這里,羅伯特·凱尼直接拿起桌邊的電話打給了多米尼爾·鄧肯,現在這位年輕數學家在哈佛擔任教授,說起來兩人的私交不錯,實際上這位《數學年刊》的總編跟許多大數學家的關系都還處的不錯。
當然這也是職業使然,跟大數學家們搞好關系,投稿的時候也會想到你。至于一般的數學家,那情況可以反過來,電話很快接通,多米尼克·鄧肯的聲音也隨之傳來:“羅伯特,你好像很久沒有聯系我了。”
“是的,最近一段時間很忙,你懂的。”
“呵……好吧,有什么事嗎?”
“的確有些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華夏的那個寧了吧?”
這個問題讓對面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回道:“當然,實際情況是,這段時間他的名字已經快讓我耳朵起繭,事實上我正在看他的論文。但如果你打電話也是跟那些無聊的人一樣,想詢問我對他的看法,我可能會把你拉進黑名單的。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羅伯特·凱尼費盡力氣才忍住笑出聲來。
這個世界上果然永遠不缺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大又喜歡挑事的人,這種人還挺多,哪怕是學術界同樣如此。
“不不不,鄧肯,你應該知道我可沒那么無聊。當然如果你需要做心理按摩的話,也許我可以為你推薦……好吧,其實是因為那個寧又投了一篇論文,我希望能邀請你做這篇論文的審稿人。”
“他又投了一篇論文?!!”
對面的語氣很驚詫……
畢竟寧孑關于NS方程的論文發表了才不過半個月,在數學界產出了這種等級的成果,怎么說也要修整一段時間,等待著跟學術界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辯論,比如每天回復各種詢問探討的郵件,接受各種邀請去做巡講……
怎么還有可能繼續投論文?
當然這是多米尼克·鄧肯還不太了解寧孑。
雖然寧孑最近郵箱每天的確都會收到很多希望跟寧孑進行學術探討的郵件,也的確有很多邀請,但他從來沒有打開看過。即便是范振華轉述的一些要求都被他果斷拒絕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篇論文本就是計劃外的。
如果不是關系到方教授的課題,不管是寧孑跟三月也都沒想過要專門針對一個細分領域的數學方法,整理出一篇論文來。
“嗯,不止如此,還延續了他一貫的水平。”羅伯特·凱尼又刺激了對面一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這位總編也喜歡看熱鬧。
更別提天才之間的思想碰撞尤其讓人激動。
“但是你知道的,羅伯特,我對于偏微分方程、流體并沒有太深入的研究。你確定找我做審稿人?”
“不不不,他新投稿的這篇論文是關于辛幾何的。更確切的說法是他開創了一整套用來切割高維復雜結構的數學方法,他稱之為寧氏切分法。我剛剛看完這篇論文,如果切實有效的話,他的這套方法能讓人們在研究相關問題時候,過程變得更加簡單跟直觀。”
這番介紹再次讓電話對面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羅伯特,今天不是愚人節。”
“事實上當我剛剛在投稿系統里發現這篇論文的時候,我也覺得這是個玩笑,但我剛剛才看完整篇文章。”
“那……好吧。既然你這么推薦,我覺得的確應該先看看論文再說。”
“那么關注郵箱,鄧肯,我這就把邀請鏈接發給你。”
“好的,我很期待。”
掛上電話的多米尼特·鄧肯打開了郵箱,一分鐘后,邀請鏈接便已經發到了郵箱里。點擊鏈接,選擇了同意,隨后便進入到了論文下載頁面。
跟許多年紀大的教授喜歡將論文打印出來,閱讀紙質版不同,多米尼特更喜歡直接在電腦上閱讀論文。其實使用電腦比用紙筆更容易標記出讓他困惑或者需要重點理解的地方。在正式審閱這篇論文之前這位年輕數學教授的心情是極為復雜的。
如果將多米尼特·鄧肯的人生經歷跟寧孑相比就會發現兩人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多米尼特出生在挪威的奧斯陸,這里是諾貝爾和平獎的頒獎地,同時也是挪威的首都跟最大的城市,挪威王室也在這座城市之中。其地位大概相當于華夏的京城。
他的家庭屬于挪威最為典型的中產階級家庭,事實上對于挪威這個富裕的北歐國家來說,中產階級其實很多。因為極為高昂的稅收,讓人富裕起來很難,同時高稅收帶來各類高福利社會政策。
在加上北歐幾個國家都足夠小。
整個挪威的面積大概也跟華夏南邊四季如春的省份差不多,加上有三分之一的面積在北極圈內,地廣人稀,人口較少,各類福利自然也能直接拉滿。比如能為全民提供終身免費教育,以及較高質量的免費全民免費醫療。
這種優渥的生存環境下,人往往并沒有太多憂患意識。
但多米尼特跟其他挪威人不一樣的是,他屬于那種有天賦的奮斗逼。
安逸的生活沒有挑戰性,他從小就喜歡跟人競爭,但偏偏在身體大多很強壯的北歐國家,他的身體素質顯得很弱小。雖然他喜歡近乎一切競技體育項目,但從小學開始這些項目就一直被同齡人吊打,典型的又菜又愛。
這一度讓多米尼特感覺到抑郁,只覺得人生處處都是挫敗。
直到長大了些,多米尼特接觸到了更高等的數學知識,了解到這個世界上除了那些競技體育外,還有智力方面的競技項目,比如數學奧林匹克競賽……
于是他也終于找到了他的天賦所在,用智商來吊打身邊那些頭腦簡單的家伙,雖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并不會讓他顯得在同學中很酷。但總算找到了他的優勢所在。
從此多米尼特就開始朝著數學家這個方向發展著。
本來高中畢業他可以直接申請挪威本土的高校,比如奧斯陸大學、挪威科技大學,那樣會更簡單,他的父母也傾向于多米尼特能留在這里。
但多米尼特覺得留在挪威太沒有挑戰性了,于是申請了英國的帝國理工大學。然而在英國讀書的日子里,他覺得英國還是不夠卷,生活節奏其實比挪威快不了多少,便在帝國理工畢業之后去了美國的伯克利分校。
在這里他終于找到了卷的感覺。
一流的學府跟高昂的學費,如果不好好學習都感覺對不起自己。
尤其是美國絕大多數知名高校針對教授用的那套“非升即走”的管理制度,簡直讓多米尼特感覺來到了天堂。這是用制度逼著大家一起卷啊。
想要往上升就得有成果,想要出成果就得努力鉆研,不然就要丟到工作流落街頭。
從那時起,多米尼特·鄧肯就下定決心留在美國的高校從講師一直到教授。結果是他才26歲就已經成了哈佛的天才教授,還得到了菲爾茲獎的提名。正常情況下,只要他不是發瘋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比如把學校某棟樓給炸了,基本上可以在哈佛干到退休。
對于正常人來說,如此年輕便能擁有這般成績大概只會覺得驕傲,但多米尼特·鄧肯顯然不能算正常人范疇。畢竟人性本該是安于享樂的,能把卷當成一種愛好的人真心不多。
是的,在即將達成人生最輝煌成就的前一年里,多米尼特只覺得索然無味。能夠陪他在這個行業里繼續卷下去的人已經不多了。他似乎只能把目標放到青史留名上了。
其實前些日子他一直在考慮,想要正式開始挑戰排在千禧年難題榜上首位的問題——NP完全問題。
畢竟這是現階段數論方向最難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之一。如果他真能解決這個問題的話,在數學上的成就大概能跟牛頓比肩,成為后人眼中當之無愧的二十一世紀最亮眼的數學家,沒有之一。
當然做這個決定的確是需要慎重的,一般來說這種數學大坑真的一旦陷進去,即便一輩子都沒有啥成果也不是沒可能的。尤其是對多米尼特這種一生要強的人來說,肯定不會甘心接受這種失敗。然而還沒等他下定決心,《數學年刊》上寧孑關于NS方程的論文便讓他那已經覺得自己舉世無敵的大腦變得稍微清醒了些。
寧孑太年輕了,還不到20歲。
這一點是對多米尼特打擊最大的。哪怕寧孑是個三十多歲的人,也不會這個卷王感覺到崩潰,畢竟只要年紀比他大,那理論上他便還有能追上去的可能。
無非就是在同樣年紀達成差不多的成就嘛……只要敢于卷,一切皆有可能。
可寧孑比他還年輕了整整六歲,這意味著他的二十歲永遠無法追上寧孑二十歲的成就。
好在短暫的沮喪過后,多米尼特很快又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二十歲階段已經注定卷不過了,那就只能卷終身成就了。這也是他雖然從未涉獵流體力學方向,卻依然要專門下載了寧孑論文的原因。
他想要了解寧孑解決數學問題時的思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誰敢想第二天他便接到了羅伯特·凱尼的電話,邀請他來審核寧孑的新論文,而且還是跟他研究方向強相關的。
瞬間便讓他興趣爆棚,多個數學研究方向都出類拔萃的年輕人么?
他不信!
論文必然是有漏洞的!
畢竟,這個世界是有規則的……不可能更不允許有這么強大的人存在!
寧孑并不知道羅伯特·凱尼幫他找到了一位很特別的審稿人。
事實上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他跟多米尼特·鄧肯其實不一樣,如果有的選,他寧愿選擇更為安逸的人生,肯定不會選擇去瘋狂的內卷。只是老天沒有給他這個條件罷了。
多米尼特大概根本無法體會那種感受。
有的人卷是享受生活,有的人卷只是為了生存。
此時已經是清晨十分,其他人都已經各自去休息了,只有他沉默的坐在丁雨霖的房間外想著心事。
母親的突然離世對于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來說還是有著影響的。
具體到寧孑來說,情緒更為復雜。
他恨過羅玉芳,但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面對這種問題。
更別提他還突然多了個妹妹。
一小時前,跟戈東樹告別時,他又拜托了這位有為總裁幫他了解下丁雨霖的情況。
雖然有血緣關系,但丁雨霖對寧孑來說還是太過陌生了,而他本就不擅長跟女生打交道,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妹妹。這讓寧孑感覺很復雜,甚至比解決一道數學難題更為復雜。
半小時前,寧爸打來了電話,了解了情況之后,希望他能盡快把丁雨霖帶去京城。
但寧孑覺得他應該了解更多之后再做決定。
真不能怪寧孑冷血,主要是他對異性沒有太多信心。
從小到大讓他覺得溫暖的異性很少,除了堂姐寧曉之外,就幾乎沒有了。而對一個家庭來說,最重要的和諧需要每個人的共同努力。現在的寧孑可以不在乎物質成本,但他很在乎感情成本。
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因為多出的一個妹妹讓本就沒享過幾天福的老父親又開始鬧心。
戈東樹保持了高效率。
丁雨霖還沒起床,寧孑便又收到了戈東樹發來的微信。
很直接跟直觀。
大概十幾張照片,里面的內容包含了丁雨霖從小學到初中的考試成績跟歷任老師評語。
不得不說戈東樹靠譜的朋友的確是太多了。
畢竟現在才早上七點多,工作日都還沒到上班的時候,更別提現在已經放暑假了。好在代價已經付過了,寧孑也能看得心安理得,看到面部抽搐。
這考試成績——讓寧孑開始懷疑凌晨出來的親子鑒定結果。
初一的期末考試題目能有多難啊?
尤其是初中數學還有選擇跟填空……
寧孑覺得就算他把選擇題隨便蒙,填空題全寫1或0,肯定也不止22分。
就算是一只豬……
算了,妹妹,親的……他不想罵自己親爹。
有那么一瞬間寧孑甚至希望深城的初中數學用的是奧林匹克測試題,而且還得是全是大題那種……
是的,掃了一眼最近的成績單之后,寧孑非常后悔拜托戈東樹去找這些資料了。
還好,老師的評語還是中規中矩的。
個性活潑開朗,能夠團結同學,樂于助人……
至于那些建議改掉上課看小人書、上課說話、上課傳紙條、自習睡覺……的毛病,被寧孑直接略過了。這些建議沒什么價值,畢竟能考出這種分數的學生,上課大概什么都在做,就是不會學習在正常不過了。
到是小學班主任在六年級暑假給出的評語讓那寧孑有些感慨。
“通過與孩子交談,以及對其日常表現的觀察發現家長對于孩子的陪伴過少,建議日常增加孩子交流的頻次,勇于向孩子表達愛,并給與更多的陪伴跟關愛以保證孩子身心的健康成長。”
敢這么寫大概也因為反正都要畢業了,也不怕家長會投訴了,又或者老師快到退休年紀了?
好吧,即便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寧孑還是覺得丁雨霖自身肯定是有問題的。因為從他上小學開始,家里老寧其實也沒怎么管過他,更沒有太多的交流跟陪伴,畢竟老寧得賺錢養家。
但他從來沒有自暴自棄過,事實上正因為如此,他會更為刻苦跟自覺,因為他必須要做的更好才能得到老師更多的注意更關愛。
所以大致的瀏覽了一便這些內容后,寧孑便放下了手機,終究還是要跟著這小姑娘親自談談。
沒讓他等多久,幾乎就是他剛把手機放進兜里,房間的門便被推開,小女孩揉著眼睛走了出來,當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寧孑時,整個人便愣在了那里,還在揉眼睛的手都忘了放下。
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對視著。
大概兩分鐘后,寧孑終于還是克服了心理障礙,先開了口:“睡好了嗎?”
“嗯。”丁雨霖點了點頭。
“那就先去洗漱,我叫人送早餐上來,然后我們聊聊。”寧孑說道。
“哦。”
丁雨霖弱弱的答應了一聲,寧孑則拿起了身邊桌上的座機。
十分鐘后,兩人面對面的坐在了房間客廳里的桌前,兩人面前分別擺放了一份剛剛服務員送上門的早餐。
丁雨霖拿著筷子在盤子里漫無目的戳著,偶爾會抬起頭偷看寧孑一眼,然后又快速的低下頭,夾起一點食物送到嘴里。寧孑如同往常一樣,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思索著該如何進行這場陌生兄妹之間的對話。
“我剛剛看了你的成績單……“
寧孑剛開口,丁雨霖白皙的臉便突然變得通紅,頭也埋得更低了。
猶豫了一下,寧孑還是調整了措辭:“成績好像不是很理想。”
“嗯……”
“為什么?不喜歡學習嗎?”
“我一看書就想睡覺,尤其是數學書。”丁雨霖用蚊子細微的聲音答了句。
“哦。”
寧孑點了點頭,然后問道:“那你考慮過以后嗎?你想做些什么?”
丁雨霖抬起頭,茫然的看了寧孑一眼,又飛快的垂下頭,然后搖了搖。
“但你現在必須考慮了,我六歲失去了媽媽,從那時候起,我每天起床都會問自己,以后等我爸老了,干不動了,我該怎么辦。”寧孑平靜的陳述道。
丁雨霖瞬間紅了眼眶,雙眼霧氣彌漫……
“今天以前你可以任性,可以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甚至可以自暴自棄。因為不管怎么樣,都有人會為你的任性買單。今天以后,如果你還是曾經那種面對生活的態度,會很麻煩。因為當這個世界真的決定對不起你,你根本沒有半點反抗的余地。”
說這句話的時候,寧孑腦海中閃過了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看向女孩兒的眼神也變得更為犀利。
丁雨霖垂著頭,繼續保持著沉默,只是眼淚開始順著臉頰滑下,一滴滴的,掉落到房間的地毯上。
寧孑繼續說道:“所以現在就開始想,然后告訴我,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我以后好好讀書,然后等畢業了,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
“你確定會好好讀書么?”
“會……會的。”
“那就從這個暑假開始,從基礎開始補習。我會給你找補習老師。暑假過后我對你的要求是各科成績至少能達到一個普通初一學生的水平,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你做的。你必須明白這個世界最基本的規則,想要獲得任何收獲,前提是你首先得懂得付出。”
“我……我要是學不會呢?”
“我對你的要求只是一個智商正常的人都能達到的成績,不存在學不會的問題。如果這種標準你都達不到,那就應該思考你剛剛的承諾到底有幾分真誠。”
寧孑的語氣很重,表情也很嚴肅。
他不懂安慰人,也不懂處理眼前這種復雜的感情線,只是機械的履行著一個血緣上兄長的責任。
“我其實不喜歡說話,為了你今天我的話已經很多了。我希望你能把未來抓在自己的手里。因為我從小就是這么過的。我經歷過一些不好的事情,很明白那種無助的感受。幸運的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家人并沒有放棄我,而是無條件站在我身后跟我同進退。”
說到這里,寧孑語氣變得更加低沉,也更為嚴肅:“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努力讓他們對我深信不疑。所以他們不問緣由,便在精神跟物質上給我最大的支持跟鼓勵。同理,如果你想得到等同的支持,首先你得讓我看到你的付出,看到你認真生活的態度,以及對自己負責的決心。”
看著對面一直默默啜泣的女孩兒,寧孑本想放緩些語氣,但當話說出口時,卻變得更硬了:“丁雨霖,請你記住,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我們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怕想要得到跟別人一樣多的資源都要竭盡全力,更別提你現在這樣的境遇。13歲不是逃避的理由,軟弱才是。但諷刺的是,這個世界從來都對軟弱的人特別硬。”
說完,寧孑頓了頓,猛得提高了音量:“懂了嗎?”
小姑娘直接被最后這句話嚇得止住了抽泣聲:“啊……懂了。”
“好,現在把早餐吃完,我需要休息一下。大概半小時后有人會送來你的課本,我休息期間,你就在房間里看書。接下來我會留在深城幫你把這里需要處理的后事辦妥。然后帶你去京城,并安排你到寄宿補習學校,接下來就看你了。爸很想見你,但我還沒同意,我必須先看到你是否對自己有足夠的責任心。”
寧孑在深城呆了三天時間,快刀斬亂麻的處理了所有事。
本來是需要更久的,不過有戈東樹的幫忙,那些大的事情很快便處理完畢,手續也變得不那么繁瑣。
至于其他細枝末節的事情,寧孑則全權交給了戈東樹代為處理。
讓寧孑欣慰的是,這幾天的接觸,丁雨霖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樣冥頑不靈。
但了下了飛機后,他依然按照之前說好的那樣,并沒有讓丁雨霖去跟家里老頭見面,而是直接把他送到了京城一家寧孑沒聽說過的暑期補習機構。
這家線下暑期補習機構是陳永剛幫忙聯系的,據老陳的說法這架機構的校長是老陳曾經的同學,雖然外人聽說的少,但里面全是正兒八經的在職名校老師教學,基本上都是小圈子內家長送孩子過去。
據陳永剛說,人家培訓機構的校長看了丁雨霖的成績,是萬萬不肯收的,他的面子都沒用,畢竟怕砸了招牌。還是告訴了人家,這是寧孑的妹妹,人家才勉強收下的。當然還得給小丫頭安排專門的輔導老師。
陳永剛這番話大概是想表達現在寧孑的名聲有多大,但顯然寧孑聽了其實并不開心。
當然這也因為陳永剛并不清楚丁雨霖是寧孑的親妹妹,只以為是寧孑哪個親戚家的孩子,這種事情很常見。寧孑也沒跟陳永剛說得很清楚。
只是把丁雨霖直接送到補習學校這事,他那個還不太熟悉的妹妹雖然沒什么怨言,只是老寧卻顯得有些焦慮。
當爺倆再次坐到小區附近的馬路牙子上,老寧一邊看著寧孑手機中丁雨霖的照片,一邊沖著兒子不停的長吁短嘆。
“哎……你說說,這叫個什么事啊!”
“挺好的事。”
“哪里好了?哪里好了啊!最起碼先帶回來讓我看看娃嘛!”
“已經被慣壞了,再讓你繼續慣?”
“我啥時候說要慣著她了?”
“老來得女,心還軟,我不放心。”
“你給直接送學校去我還不放心呢!”
“哦,那你來給她輔導功課?數學22分,呵……”
老寧頓時不說話了。
只能默默來回翻看著手機里的兩張相片。
兒子大了,有出息了,他爭不過了。
有那么一瞬間,老寧甚至覺得兒子太出息了也不好……太不聽話了。
“看這丫頭,多俊吶,跟你一樣,眼睛跟耳朵都像我,再等幾年長大了肯定不比寧曉差,一樣招人稀罕。”
“那也得有堂姐的好性格,光俊能當飯吃?而且堂姐起碼考了大專。”
“寧孑,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跟我唱反調?”
“只是讓你保持清醒,溺愛下去對她只有壞處。”
“廢話,我不比你懂怎么教育孩子?”
“你確定?”
迎著寧孑清澈的眼神,老寧突然不那么確定了。
“那等她上完補習班總能帶回來讓我看看了吧?”
“看她成績進步如何我再做決定。”
老寧聞言氣哼哼的將手機遞還給寧孑,從馬路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道:“不想理你,我回去了。”
“哦,那我也回去了。對了,你別想找人打聽她在哪補習,偷偷去看她,我跟知道情況的人都專門打了招呼,肯定不會告訴你的。即便萬一你打聽到了,讓我知道你去見她,我就把她送出京城。”
“你……”
老寧抬起手,顫顫巍巍的指著寧孑,半晌后頹然放下:“你把丫頭照片微信上發給我。”
“這個可以。”
“我謝謝你!”
“爸,不用客氣。”
“你滾!”
“好!”
安撫好老寧那顆躁動的心,寧孑也終于在心底松了口氣。
在丁雨霖讓他看到徹底改變人生態度之前,他是真不打算讓她跟老寧見面。
因為老寧是真不懂教育。
雖然他也不懂,但他起碼知道丁雨霖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同一時間有人卻不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
美國,馬薩諸塞州,劍橋市。
就在寧孑忙于辦事的時候,多米尼特·鄧肯已經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四天了。
他是抱著挑刺的心態去審核寧孑那篇論文的,但很顯然沒能成功。
事實上論文的論證過程非常清晰,步驟非常詳細,跟曾經那位大數學家費馬的做派完全相反,這篇論文一點都不怕浪費稿紙,給多米尼特一種論文作者把審稿人當小學生看的感覺,很多明明可以用顯然代替的地方,依然給出了證明。
這讓多米尼特很不開心。
直接研究論文找不到問題后,他又開始另辟蹊徑。
寧孑這篇論文給出的一套數學方法,那么只要他在使用這套數學方法解決相關問題時出現了錯誤,自然就能證明這套方法不適用。
又是連續十多個小時的工作,多米尼特驚訝的發現,在使用了寧孑的數學方法后,曾經那些困擾了他許久的難題,的確是變得簡單多了。更重要的是,使用寧氏分割法來進行證明或者計算,絕大部分問題得到的結果跟曾經自己的結果是一致的……
而那些一致的都是已經多方驗證過得問題。
不一致的則是些還有爭議的問題。
最可怕的是,他似乎用寧孑論文中的方法,解決了一個已經困擾他許久的問題,而且數學直覺告訴他,解決過程是對的!
一時間,強烈的挫敗感,將多米尼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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