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乳母一陣搶白后,女孩幾乎立刻就把剛剛的念頭拋在了腦后。
“不錯。”她瞇起眼睛,抬起雪白的下巴,以近乎鄙夷地眼神俯視喬蕓:“你不過是一低賤的商戶女子,我憑什么要委屈自己與你同船?”
說罷,她一記眼刀飛向了一旁不知所措的船長:“還不把她們的錢退了!”
船長沒什么文化,對河東薛氏這四個字并不敏感,可卻也知道刺史夫人是誰。
那可是絳州刺史杜大人的夫人!
他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喬蕓,顫抖著說道:“她們……尚未付錢。”
“那你還猶豫什么?”薛四娘子越發咄咄逼人:“還不讓她們滾下去!”
這也太欺負人了!
碼頭上素來熱鬧,可是少見這種女人間的爭執,岸邊迅速圍了一群吃瓜群眾。
谷雨的臉是一陣青一陣白,她忍無可忍,回懟道:“我們娘子并非普通的商戶女,她與曲沃縣縣令夫人是至交好友,您口口聲聲說我們娘子卑賤,若她的地位當真那般不堪,那盧夫人又何必與她相交?”
“這話可真好笑!”薛四娘子帶著的丫鬟立刻露出了夸張的表情,裝模作樣地笑了兩聲后,掐著腰大聲道:“區區一個縣令夫人,如何跟我們刺史夫人相比?”
“就是!”另一個丫鬟也一唱一和地捂著嘴不停地笑,“真是笑死人了,雞蛋也敢碰石頭!”
說到這,對方的丫鬟不客氣的把谷雨往旁邊一推,就要扶薛四娘子上船。
云雪媚的眼神越來越冷,抬了抬手。
喬蕓也不知道她接下來是要揮巴掌還是要掏弩,這兩樣造成的后果都不是她收拾得了的,遂連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讓她別沖動。
云雪媚擔心地看了她一眼。
喬蕓捕不著痕跡的沖她搖搖頭,示意她安心。
目前來說,她們之間的身份確實是云泥之別。
河東薛氏,乃是關西六大姓之一,屬于關隴貴族集團,地位雖比不上五姓七望,卻也是漢唐時期屈指可數的大族。
搶船肯定是搶不過了。
但她不會讓自己在嘴皮子上被別人占便宜!
安撫好云雪媚后,喬蕓立刻上前一步:“請留步。”
薛四娘子輕蔑地回過頭:“你還有什么話要狡辯?”
喬蕓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甜絲絲的笑容:“沒什么,只是想提醒薛家姐姐,您的丫鬟留著容易給您招禍,趁早換了吧。”
“你什么意思?”
薛四娘子皺了皺眉,不明白喬蕓為什么這么說。
那兩個丫鬟立刻柳眉倒豎,呵斥道:“大膽!你一賤民竟敢離間我們主仆情誼,四娘子,別聽這蹄子胡說八道!”
喬蕓甜美的笑容絲毫不改,并不理會這兩個丫鬟,而是直直看著薛四娘子,認認真真地說:“您的兩個丫鬟或許讀書不多,可您出身薛氏這樣的大族,應該不會不知道,曲沃縣的縣令夫人,出身范陽盧氏吧?”
薛四娘子瞬間就變了臉色。
喬蕓回想起盧氏在閑聊時說起的出身,笑得更甜了:“盧夫人出身盧氏北祖三房。您的丫鬟再怎么樣,也不該說盧夫人是雞蛋呀姐姐,我可是替您著想,您也是要去洛陽吧?洛陽的達官貴人可多了,您的丫鬟若再這么口無遮攔,不是遲早要為您惹出禍事嗎?”
范陽盧氏,北祖三房!
薛四娘子的臉色越來越鐵青。
別人或許不明白,但她好歹是薛氏嫡出的娘子,這點眼界還是有的。
那不是盧侍中的曾孫女嗎?
侍中,門下高官官,正三品,與尚書仆射、中書令同居宰相之職!
她薛家自軒唐建立以來還從未出過宰相!
兩個丫鬟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她們惶恐不安的看著自家娘子,生怕娘子會怪罪下來。
薛四娘子的乳母見這倆丫鬟都是不頂事的,在心里連連罵了幾句沒用的東西,飛速反駁道:“那是盧氏厲害,不是你!”
同時,她也不免有些后悔。
之前在茶肆時,因為云雪媚見到她未曾行禮,讓她覺得被冒犯,此番不過是想小小地報復一下,卻沒曾想會將她的四娘子架在上頭下不來臺!
可是這會兒臉皮子已經撕破了,若是主動低聲下氣的求和,那多失面子呀!
而且無論如何,她們家四娘子都不能向商戶女低頭!
“盧氏好壞,跟你有何干?”薛家乳母厲聲道:“我們四娘子是刺史夫人的嫡親侄女,是血濃于水的一家人。你不過是盧夫人的友人罷了,找不著邊兒還不一定呢!”
薛四娘子也反應了過來,就是啊!她說是朋友就是朋友了?沒準只是盧夫人平日里多關照了幾下鼎食記的生意,她就厚著臉皮賴上去呢?
她立刻一左一右拉住兩個丫鬟的手,沖喬蕓罵道:“呸!范陽盧氏是什么高貴的門庭,你這種商戶女還想高攀人家?大言不慚!居然還想挑撥我們主仆的關系,你小小年紀,心眼兒怎么那么毒?”
說著,她凌厲地掃了一眼自己的乳母:“趙媽媽,把她們的行李從船上丟下來!”
趙媽媽立刻帶著兩個丫鬟旋風一樣沖進了下房,把喬蕓等人的行李拖了出來。
由于箱子里有兩壇子醋,來乾這樣的青年搬著都有些勉強,更別提這些柔柔弱弱的丫鬟了,她們只能把箱子從房間里一路拖出來,平平穩穩的撂在碼頭上。
與薛四娘子想象中的行李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樣子有點出入。
喬蕓見狀,也有點惱火。畢竟面對如此羞辱,誰能忍受?
她也不免抬高了聲音:“薛家姐姐這般仗勢欺人,如此家風,我可算明白為什么薛家到現在都沒出過宰相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
平民百姓永遠都不會跟權貴共情,尤其是薛四娘子仗勢欺人的模樣,更是勾起了不少百姓被豪門大族欺壓的回憶,于是眾人看薛四娘子的眼神更鄙夷了。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里喊了一句:“那可不是嗎,陛下肯定也不會讓缺德的人治理朝廷不是?”
薛四娘子氣急敗壞,一個箭步沖上前來,高高地舉起巴掌就要落下。
云雪媚閃電般地伸出手,捏住了薛四娘子手腕。
薛四娘子吃痛的大叫起來:“你,賤人,放手!”
喬蕓瞇起眼睛,冷笑道:“你還想打我?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白丁,你有什么資格當街打人?休想搬出薛家說事,你敢打我,我就敢寫信告狀!你要不要賭一把我和盧夫人的關系有沒有那么好?”
“你!”薛四娘子被氣紅了眼:“你讓她松手,你看我敢不敢打你!”
云雪媚自然不肯松手。
薛家乳母和丫鬟還想來救她們四娘子,云雪媚冷冷地一記眼刀飛過來,她們腿都嚇軟了。
薛四娘子見她們愣在原地,氣得大喊:“你們這群廢物,還不來幫我!”
忽地,吱呀一聲傳來,一個龐大的陰影籠罩在了碼頭上。
眾人忍不住抬頭望去——天啊!
這是何等豪華的大船!
寬闊的甲板,云一樣的帆,還有船上的三層樓閣,那么氣派!
“爾等何人,何故在此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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