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樺咬牙切齒,瞪向喬蕓:“這些與蒙汗藥之事又有何干!你莫非是在轉移話題?”
喬蕓當即挑眉,她拍了拍手,夸贊道:“不錯嘛,還沒有被我帶歪,看來你書確實讀得不錯。”
她叉起了腰,繼續說:“那我們繼續說蒙汗藥!你承認令慈確實是買了蒙汗藥,是不?”
“伱!”喬樺險些也要破功,他連忙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告訴自己不要中了對方的套子,耳后才又瞪向喬蕓:“我不承認!你又有何證據證明我阿娘買過蒙汗藥!休要血口噴人!”
孟仁甫在上頭看著都有些無語。
感情剛才呂氏說的話在他看來還不算露餡么?
本來還以為那李老頭用不到了,看來還得傳他。
喬蕓和孟仁甫隱晦地交換了個眼色,她再次一行禮,款款說道:“大人,昨兒不良人中的唐不良帥來蔽店喝酒,跟民女說起他們這兩天捉了一個胡亂販藥的鄉下郎中,聽說是在李家屯捉的,可有此事?”
呂氏聞言,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喬蕓。
難道是那李老頭?不……不可能!這也太快太巧了!
她才被關進牢里,李老頭不多時就被捉了,這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巧合!
喬樺也呆了呆。
他恍惚間有一種身不由己的錯覺,仿佛前方的所有方向都被喬蕓挖了大坑,而他本人則被眼前這個侄女親手推著走上這條無論怎么選都會有埋伏的路。
孟仁甫滿意地點點頭,這小娘子會給他遞話頭,不錯不錯,很有眼色!
他捋了捋胡須,看向師爺:“本縣日理萬機,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
“那也算是個人證了,傳上來吧!”
很快,一個蓬頭垢面、穿著囚衣、戴著腳鐐的老頭子就被人拽了出來。
李老頭這些日子過得稱不上壞。
唐大郎不是那種隨便對人用大記憶恢復術的官差,早就說明了,只要他肯配合官府辦公務,配合得好了就算戴罪立功,官府會對他之前賣禁藥的事既往不咎。
如今把他抓來穿上囚衣、戴上腳鐐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呂氏呆呆地看著被押進來的李老頭,剛想不承認自己見過這人,誰知李老頭一見呂氏就搶先哭了起來:“你這糟老婆子,可害慘我了!”
孟縣令不給呂氏開口的機會,直接問:“哦?這么看來,你是認得她了?”
李老頭一張黝黑的老臉皺成了揉成團的紙,老淚縱橫,哆哆嗦嗦地說道:“啟稟大人!我豈能不認得她!要不是她,我會落到如今這個境地嗎?”
“你仔細說來!”
“多謝大人容草民告稟!這老婆子幾個月前回了趟李家屯,說是要找我買蒙汗藥!我說這藥不能隨便賣,讓人知道了是要罰錢的!她許了我不少錢,我被錢財蒙蔽了雙眼,心想怎么也值這一回,就賣給她了。誰知道這一賣,當真把官差招來了!早知如此,我當時說什么都不會犯糊涂!”
喬樺憤怒道:“你有何證據?”
“怎么沒有!”李老頭從懷里取出一個布包,道:“這是你老娘當時給我的,兩個大銀鐲子,沉甸甸的,是實心的,上頭又有不少鏤花,我看著確實值錢,才收的!”
孟仁甫使了個眼色,立刻有衙役上前,接過布包打開。
包里確實是一對銀鐲子,看起來有不少年頭了,卻仍然潔白明亮,雖然多少帶一些發黑的老垢,但上頭的牡丹花紋依清晰可辨,若是清洗干凈,就能看出來定是一對質量上乘的好鐲。
“這一副鐲子證明得了什么?”喬樺依然不死心地據理力爭:“老喬家的家境你也知道,怎么置辦得起這副鐲子!為了栽贓我們家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你好歹毒的心腸!”
喬蕓冷哼。
“你們當然置辦不起,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你娘買的。”
她死死地盯著那副鐲子,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因為,這是我娘的嫁妝!”
喬樺一下子就啞了火,瞪著雙眼,瞳孔地震,有些不可置信。
竟然是這樣!
怎么會這樣?
孟仁甫連忙問:“你想起來了?”
“回大人,想起來的不多,但是我能記得這對鐲子。”喬蕓深吸一口氣,紅著眼眶道,“這一對銀鐲子是我外祖母年輕時的陪嫁,后來又傳給了我娘。外祖母年輕時常戴,她兩個兒媳也就是我舅母應該見過。如今甄家與縣衙不過一街之隔,您何不找一個甄家人來辨上一辨?”
喬蕓說著,又斜目瞥向喬樺:“我勸你還是趁早認了,給自己也留一份顏面。”
喬樺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讓她……帶人!”此時,喬棗花虛弱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別聽她狡辯……”
喬棗花剛剛被被行完了刑,她被扇得一張臉成了豬頭,牙齒都有些松動了。此時她的眼神怨毒得像是才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夜叉,簡直恨不得把喬蕓生生撕了吃肉喝血。
都是這個小雜種!害她挨餓,害她進大牢,害她挨打!
云雪媚最見不得別人用這種眼神看她的蕓兒,于是也瞪了回去。
喬棗花再怎么樣都是農家丫頭,這輩子可能連只雞都沒殺過,眼神再嚇人也不過都是些怨恨罷了。云雪媚則不同,她人生的頭二十年殺過的人不計其數,有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也有得罪了本地豪強被買命的良心父母官,她瞪起人來眼神是當真含著冷冰冰的殺意。
喬棗花頓時就瑟縮了一下。
雖然覺得她應該不會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可她心里還是升起一股后怕。
喬樺回頭看了一眼喬棗花,頓時覺得這張臉實在太過慘不忍睹,連忙又扭了回去,沉聲道:“你這是想故意使詐么讓我退縮?哼,我不上這個當,你帶人吧!”
“好!”喬蕓早就知道他會這么說,冷笑道:“到時候看你還如何狡辯!”
哼,這一家子都是一脈相承,不見棺材不掉淚!
孟縣令再拍驚堂木,制止了二人的爭吵,吩咐手下去請人。
甄家離縣衙離得近,這邊升堂的動靜他們早就知道了。甄皓池預計不多久就會有人來請,于是早早得叮囑宋氏與何氏一定要好好照拂喬蕓。
喬蕓也是她們倆的外甥女,她倆自然滿口答應。
于是兩個女人來到衙門看到那對鐲子之后,真情實感地落了淚。
宋氏哽咽道:“是我們小姑的嫁妝,當年她出嫁時,還是我給她梳的妝,這對鐲子是我親自給她戴上的。”
何氏平時為人本就較為夸張,此時更是哭得要把房梁都掀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我苦命的小姑啊,你十五歲出嫁,算到如今也才二十六歲,怎么就走了,你怎么舍得撇下蕓兒的呀!你這一死,那黑心的老婆娘要拿你的嫁妝去害死你女兒,老天爺呀,您要是有眼,怎么不天打雷劈劈死這個老虔婆!可見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吶!”
原本屋外沉浸式吃瓜鴉雀無聲的圍觀群眾被何氏這么一哭,瞬間熱鬧了起來,對這屋里指指點點。
不管怎么說,母親才去世,婆母就用這婦人的嫁妝去謀害婦人留下的骨血,這聽著也太讓人心酸了。
喬樺何曾讓自己到過這種千夫所指的境地?他百口莫辯,這會兒又羞又憤,一張臉紅得能滴血,腦袋也險些垂到胸口去。
呂氏見這一幕,知道自己兒子招架不住了。
她也有點急切,她兒子是讀書人,怎么能讓這些泥腿子指指點點!
而且若是就這么認罪,他們一家子就完蛋了!
想到這里,她只覺得胸腔中有什么東西要炸開了一樣,嘶吼道:“胡說八道!”
誰都沒想到呂氏回來這么一出,何氏和宋氏頓時被震了一下,紛紛朝呂氏看過去。
呂氏惡狠狠地瞪著喬蕓和何氏宋氏,破口大罵道:“便是我買了蒙汗藥又如何,那蒙汗藥我前些日子藥野豬了,又沒拿去害人,你們急什么急!甄家老婆子怎么教的兒媳,讓你們兩個不孝不賢的死婆娘長了張狗嘴,在這里胡亂咬人!”
說完這一通,她頗為得意地松了口氣。
喬樺也眼前一亮。沒錯!
沒人能證明那買來的蒙汗藥后來進了喬蕓的嘴!
只要沒有這一樣證據,縣衙就不能給娘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