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亞:
“上一個人是在元亨四年冬天的時候被送過來的,好像就是這個時候。”聶非煙將雙腿交疊,姿態悠閑,娓娓道來,“王府特別關照,要他在這里活夠十五天,一刻不能多,一刻不能少。”
“那個人呀,雖然是個男人,卻膽小如鼠,什么都怕。怕黑,怕鬼,怕疼,還怕狗。”說到這里,她發出輕靈的笑聲。
“恰好我這里養了上百條狼犬,我讓人選了最兇狠的兩條,先餓上一天,再把它們跟那個男人關進了同一個籠子里。然后讓人在旁邊看著,它們倆每天只能在那個人身上各自咬兩口,咬夠了就立刻讓人把它們牽出來。”
“為了不讓那個人死,這里備了百年老參入藥熬的藥湯,每天給他灌三碗,再給他的傷口用最好的金瘡藥。”
“就這樣每天四口,十五天下來,咬滿了六十口。那個男人的大腿、小腿、肚腹、胸膛、手臂、雙頰包括頭皮,都見了骨。骨頭雖然是白的,但是埋在肉里剛剛露出一點兒頭的時候,是粉紅的,顏色漂亮極了。”
“你是魔鬼,你是魔鬼!”被綁在木架上的女人失聲喊道,“你根本不是人。”
“瞧,現在的害怕才有幾分真。”聶非煙把玩著著自己剛涂了蔻丹的手指,很滿意這個反應。
“實話告訴你吧,武郎君已經找出了你藏匿在王府里的同伙,顯然從他們身上下手調查更快。換句話說,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她輕盈起身,不打算多聊了:“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便不用留了。”
說完之后,她轉身向外走去。
“等等!”
身后傳來喊聲,聶非煙的腳步并未停頓。
“等……等等!我知道,我還知道其他秘密。你不要殺我,我全都告訴你。”
聶非煙停下。
緩緩轉身。
木架上的人看到了希望:“你要保證我能活,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你現在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聶非煙道,“不過王爺王妃仁善,你若當真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他們未必非要你的性命。”
“好,我說,我全部都說。”
聶非煙抬步往前去。
一道微小的氣流從她耳畔滑過,她瞬間容色大變!
飛刀直接命中木架上女人的咽喉,她最后一句驚呼也沒能發出來,便沒了聲息。
“啊!”聶非煙大驚失色,跌倒在地上。
侍女仍舊提著燈,在朝她逼近。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聶非煙驚恐地后退,“你從十三歲就跟在我身邊,我自問待你不薄。”
這侍女是她成為平康坊第一歌姬那年親自從人牙子手里挑來的,來到她身邊的時候才十三歲,她是看著她長大的。
“娘子莫要怪婢子,婢子也是身不由己。”提燈的侍女一步一步逼近,提著燈,映出她平靜的面容,“要怪只能怪道不同,各為其主。”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聶非煙退到了墻根,“不要過來!”
“她今天若是不開口,你還能多活幾日。”侍女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婢子會痛快送你上路的,也算是全了你我主仆一場的恩……啊!”
情況突變,侍女距離聶非煙還有一步遠的時候,她腳下的地板忽然向下打開。侍女腳下一空,瞬間便掉入洞中。
聶非煙再次按動身后墻壁上的機關,洞口關閉,侍女的喊聲也被阻斷在下面。
她臉上的驚恐瞬間消失,將有些松散的發簪重新插回發髻,起身拍打身上的塵土。
但是牢房的地面都是經年積累的屙物,拍是拍不掉的。
她輕嘆一聲,似乎是在可惜這一身華貴的衣物。略微一頓,隨后昂首挺胸,身形款款地走了出去。
待走到光亮重現處,立即有人迎上來:“娘子。”
這人自然發現聶非煙的貼身侍女不見了,卻一句也不多問,眉眼低垂,聽候吩咐。
“給林管事傳信,有新線索了。”
“是。”
三日后,河南王府。
肖硯經過了整整三日的昏迷,終于醒了。
“哥哥,不痛。”肖墨趴在床邊,抓著肖硯的手,給他呼呼,“呼呼,不痛。”
“肖墨乖,哥哥已經好了,不痛了。”
“真的嗎?”
“真的。”肖硯反握住她肉乎乎的小手,“再過幾天,就能陪你一起玩兒了。”
肖墨聞言頓時喜笑顏開:“一起玩兒。”
她把臉貼在肖硯手上:“哥哥,一起玩兒。”
她個頭小,踮著腳才能把臉貼過來。肖硯想把她抱到床上來,剛欲有動作,便被恰好走過來的梅知雪制止:“你做什么?”
肖硯身子都沒來得及離開床榻,只頭離了枕頭,聞聲立即躺了回去。然后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看著大人那樣看向梅知雪,解釋道:“我想把肖墨抱上來。”
“她個子太矮了,想跟我說話都要踮著腳。床榻這么大,里面有這么多地方可以給她坐。”
梅知雪沒吱聲,走到床邊來,替肖墨脫了小鞋子,把她放到了床榻里側。叮囑道:“阿芑,哥哥的肚子不舒服,碰到會疼,千萬不能碰到他的肚子知道嗎?”
肖墨這幾天除了睡覺,幾乎全在這里看著肖硯。她很乖,不讓做什么就絕不會做,再加上也明白肖硯對這個幼妹的疼愛,梅知雪才將她放到了床上。
上了床的肖墨果真離肖硯的肚子遠遠的,將小腳丫朝里,頭朝肖硯,抱著肖硯的手趴在那里。
梅知雪從柜子里拿出一條毯子出來,替她蓋住小身子。
“我要給傷口上藥了。”梅知雪坐到床沿,掀開了肖硯的被褥。
肖硯大手一遮,便將肖墨的視線擋的死死的:“阿芑乖,嫂嫂要幫哥哥扎針,不要看。”
梅知雪動作頓住。
“……說什么呢。”
“我哪里說錯了嗎?”肖硯知道她會臉紅,所以故意看著她,一本正經地問。
梅知雪只覺從耳根生起一股熱,迅速燒遍全臉。她立刻埋下頭,伸手將藥瓶拿過來。
“……阿芑還在呢,別胡說。”掀開肖硯的衣擺,才發現紗布還沒取下。
更窘迫了……
“哈哈哈……”肖硯卻放聲笑起來。
“啊!”笑著笑著痛呼一聲,“你謀殺親夫啊。”
“你再口無遮攔,就再給你些苦頭。”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說著不笑了,但尾音還是在笑。能聽出來,已經努力在忍了。
“少……少少。”肖墨被捂著眼睛,好奇地重復著肖硯剛說的新詞匯,“少少。”
忘了還有這個小冤家。
梅知雪被這兄妹倆捉弄的不敢抬臉,全程埋著頭幫肖硯處理傷口。
“側身。”她一手按住紗布一頭,另一只手圈到了他的身側。
肖硯聽話地側身。
梅知雪雙臂環繞住他的腰,將紗布接過來。
此時頭頂傳來肖硯的聲音:“知雪,過了年,我們就成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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