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朝著人走過去,站在她身后,看著許幼清沒念臺詞了,才輕聲開口叫她:
“許老師?”
許幼清回頭,見是她,笑了笑道:
“怎么了?”
面對新人,許幼清總是溫和的,因為她深知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人在這個圈子里的處境,尤其是何禾這樣坦率的人。
“謝謝您。”
何禾朝她真誠地鞠了一躬,許幼清趕緊攔著她。
“別!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這樣顯得我很老一樣。”
她笑著調侃道,何禾放松下來,也就不扭捏了,但還是很誠懇地說:
“真地很感謝許老師幫我說話,要不然我今天就丟工作了。”
許幼清看著她清澈的眼睛,淺笑道:
“不用謝,我只是覺得確實沒必要。”
“我聽他們叫你小何?”
“對,我叫何禾,如何的何,第二個是禾苗的禾。”
何禾笑起來很好看,素白的臉上都是純真,許幼清的目光寸寸溫和下來。
的確像極了剛剛破土而出的禾苗,渾身散發著鮮活的朝氣。
“很好聽的名字。”
“小禾,在劇組工作,有很多東西是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許幼清看著她的眼睛,盡管她欣賞何禾的天性,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新人在劇組是一定會吃虧的。
何禾聞言垂下了眼簾,低聲道:
“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不慣。”
許幼清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說得一點錯都沒有。”
“只是有時候,我們不說,是為了自己。”
“因為如果說出來會對你不利,你可以自私一點,知道嗎?”
“利弊不需要你去衡量,因為早在那些你看不慣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已經為自己權衡好了。”
“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你干涉不了。”
“所以”
許幼清的語氣慢慢放松,何禾抬頭看向她那雙仿佛看透了很多東西的淡然笑眼,聽到她的聲音響在耳邊:
“你只需要考慮你自己,不受他們的影響,就好了。”
許幼清的笑容很淺,但何禾莫名覺得,很是耀眼。
出了大學后,她每天為工作奔波,已經很久沒有人跟她說這些話了。
她忍住鼻尖的酸澀,輕聲對許幼清說:
“我知道了,許老師。”
“許老師,其實,我很喜歡您對角色的演繹。”
“您的演技特別厲害,真的!”
許幼清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低笑一聲:
“謝謝喜歡。”
“要開拍了,你應該也要忙了,有空再聊,以后自己小心點。”
許幼清說完,又輕輕碰了碰她的頭,像在安撫小朋友。
何禾瞬間有些不好意思,抿著唇微微一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許幼清又叫住了她。
“剛才忘了說”
“何禾,你沒有不懂事。”
何禾步子狠狠一頓,看著她的眼睛都亮了些許。
楊嫣說她不懂事,不應該那樣說鐘靈,她以為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覺得她像個小孩一樣胡鬧任性。
可許幼清像是知道她在意什么,還特意告訴她,她不是小孩。
何禾猶豫了一會兒,把要說的話咽回去,只是再次跟許幼清道謝,隨即便走遠了。
其實她是想告訴許幼清——
你本也可以自私地什么也不說。
明明被導演和鐘靈刁難的時候都一聲不吭,明明已經融會貫通了成年人的生存法則,卻還是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透明人,把自己暴露在對方眼前。
或許,許幼清真正想告訴她的,并不是隱忍或變通,何禾想。
而是在一片渾濁的黑天里,保護好自己的鋒芒。
時間走得很快,劇組的拍攝也漸漸到了中期,后面幾場戲需要轉場。
這天一早,一部分演員和工作人員坐上提前準備的車,出發去往滇城的一個農村。
幾個小時的顛簸后,到了目的地。一下車,導演就組織著調試設備,準備在這里的第一場戲。
這場的主要鏡頭都是鐘靈的。女主因為被男朋友和昔日閨蜜聯合傷害,想去農村散散心,這個地方風景優美,但女主發現這里有很多留守兒童,她心生不忍,決定為孩子捐一些讀物和生活用品,教他們讀書,盡一份綿薄之力。
鏡頭主要是女主和孩子相處的一些畫面。第一幕開拍,鐘靈飾演的女主一個人走在小路上,欣賞著沿途的風景,這時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跑到她面前,舉著手里的香蕉,睜著大眼睛問她:
“姐姐買香蕉嗎?很好吃的。”
女主心軟買下了,又走了幾個地方后,發現這里很多這樣的小孩,于是決定做些什么。
“這條過了!”張導拿著喇叭喊道。
之后又陸續拍了一些短鏡頭,便臨近晚上了。
考慮到大家奔波了一天,張導決定今天先收工,先休息一晚。
一下戲,楊嫣便拿著一個便攜電扇抱怨道:
“這里也太熱了,網也好差,加載個圖片都要等半天。”
一旁的演員跟著附和道:
“真的,感覺進了原始社會,又熱又無聊。”
吐槽的人不少,一直到吃過晚飯,眾人到了劇組租的兩棟大樓房時,看到這么差的環境,已經連吐槽都不想了,只能嘆著氣住下。
張導見狀,鼓勵道:
“大家堅持兩天,早點拍完就可以回去了,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兩棟樓房,藝人團隊和劇組工作人員各一棟,張導說完便回去了。
眾人只能無奈接受,各自進房間休整了。
初夏的夜晚已經有些許悶熱,農村條件有限,只有風扇,還有不少的蚊蟲。鐘靈受不了這個環境,心煩得睡不著,想去廁所洗個澡,可到了廁所,門卻是緊閉的,鐘靈上前敲了敲,里面傳出一道微悶的聲音:
“有人。”
許幼清?鐘靈皺著眉,心里的不耐在無形之中又被加了把火,她氣憤地轉過身,正好碰上出來接水的楊嫣。
楊嫣看她臉色不好,上前關切地問道:
“靈靈姐,你怎么了?”
鐘靈看了眼廁所門,道:
“睡不著,這里環境不太好。”
楊嫣也嘆了口氣,勸道:
“沒事兒,導演說了,就幾天,咱們只能忍忍。”
“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拍戲,靈靈姐,先回去睡吧,睡著了就沒那么難受了。”
鐘靈又道:
“我想洗個澡,但幼清在里面。”
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楊嫣挑了挑眉,朝廁所門口看了一眼,計上心頭。
“靈靈姐,你先回去睡吧,這一時半會兒應該也洗不了澡。”
鐘靈心知楊嫣想留下來做點什么,便點點頭,佯裝毫不知情地離開了。
楊嫣徑直走到門口,廁所燈光的開關就在外面,楊嫣毫不猶豫地按下開關,里面頓時一片漆黑。
她一臉得意地笑了笑,轉身毫不猶豫地走遠了。
正在洗頭的許幼清眼前突然一黑,她怔住,以為停電了,便想去拿自己放在角落架子上的手機照亮。
她緩緩挪動,看不見后,方向感也弱了,許幼清慢慢伸著手慢慢摸索,卻不小心一個打滑,撞到一個東西上,摔了一跤。
許幼清悶哼一聲,伸手摸了摸,她撞到的是洗衣機。
“嘶......”她緩慢地站起來,又挪了幾步,總算摸到了手機。
腿上磕到的痛感越發明顯,許幼清打著手電筒,忍著痛洗澡。
熱水還能用,那就不是停電。許幼清眼神一暗。
艱難地洗完了澡,許幼清出來后,拿著手機給趙沫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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