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幼清不禁再次懷疑這位張導的名氣到底是怎么來的,但她還是什么都沒有說,按照導演安排規規矩矩地演。
在鐘靈夸張地哭著質問出那一句后,心里正在得意許幼清沒有發揮空間的時候,后者站在雨幕里,抬起眼皮極淡地看了鐘靈一眼,眼神里的態度赤裸裸展示著一個心狠手辣的反派的無動于衷,仿佛此刻鐘靈就算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會眨一下眼。
全場又是熟悉的寂靜,然而幾秒后,許幼清的眼神從淡漠變為了不耐煩,她只是掃了一眼鐘靈,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眉頭微蹙,自如冰刀:
“滾。”
圍觀的工作人員中,有人沒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意識到場合后又趕緊閉緊嘴巴,但眼里的驚艷絲毫沒有掩飾。
許幼清僅憑著一個“滾”,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演技。
雨戲的難度很大,可盡管如此,許幼清的表現依舊完美到無可挑剔,張導又一次在眾人的驚喜目光中,沒了為難她的理由。
鐘靈捧著經紀人遞過來的保溫杯,披著毛巾的身體發著顫,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冷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為不甘。
演得再好有什么用,還不是一個配角。
許幼清,網上的你已經臭得發爛了,你早就應該滾了。
現在的你再風光,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剛剛那場,許老師演得很完美。”
許幼清正裹著毛巾喝熱水,沈文和拿著劇本走過來,他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贊賞,許幼清朝他淺笑道:
“多謝。”
“以后我在演技上有什么問題,可以請教許老師嗎?”
沈文和溫和地看著她,許幼清有些驚訝,但還是應道:
“沈老師太謙虛了,談不上請教,大家互相學習。”
她剛淋過雨,面容近乎素凈,此刻又笑著,精致的五官透著股說不出的感覺。
“好。”沈文和道。
雨戲之后,鐘靈越發變本加厲,時常拍了一點戲份就要求休息,這要放在別的演員身上,早就被說耍大牌了。
而現在因為張導的放任,劇組的進度已經拖了很多,有些演員做好了入戲的準備,卻突然通知原地休息,心里自然不滿,進度太慢沒法向投資方交差,導演自然要趕進度,這就連帶著工作人員的工作時長都要增加。
今天剛拍了兩條,鐘靈又以身體不舒服為理由要求休息,張導依舊沒說什么,有人已經面露不滿,但看鐘靈一副真的很累的樣子,又礙于她的身份不好得罪,只能將不滿咽下。
何禾是劇組新來的場務助理,這幾天主要是做一些后勤工作,分發盒飯之類的。
她性子直,看了幾天鐘靈的行為,有些氣不過,便直接走到了鐘靈面前。
鐘靈剛要坐下,何禾開口道:
“鐘老師,您這樣拍一會兒就休息很久,會影響劇組進度的,大家都在等你。”
何禾的語氣也算不上埋怨,但話里明顯是不認同鐘靈的做法,周圍的人都愣住了,就連鐘靈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畢竟誰也不會想到,這么一個在劇組幾乎透明的人,竟是第一個出來表達不滿的。
全場有一瞬間的靜默,何禾倒是毫不膽怯,直直地看著鐘靈。
鐘靈反應過來,暗自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沒在劇組見過這個人,應該不重要。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然敢跟她這么說話。鐘靈心里不滿,面上還得維持人前的形象,輕聲細語道:
“我身子骨弱,站久了就不太舒服,我也不想的,但拍戲最重要的是狀態,狀態不好,效果就不好了。”
她說得楚楚可憐,何禾卻只想翻白眼。
她還想說什么,一旁的楊嫣斜睨了一眼何禾的t恤牛仔褲,好笑道:
“小妹妹,你是新來的吧?歸誰管?也太不懂事了,靈靈姐前段時間才受了傷,拍戲這么辛苦,她身體不好,大家多體諒一點怎么了,我們都沒說什么,你一個......打雜工的吧?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拍戲的事你懂嗎?”
圍觀的人都不敢出聲,紛紛在心里感嘆: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許幼清也在圍觀的人群中,靜靜地看著。
何禾臉色都憋紅了,正想反駁她,張導聞聲而來,笑著跟鐘靈說:
“鐘老師別在意,她是新來的場務助理,剛剛大學畢業出來實習的,說話不動腦,鐘老師別放在心上。”
說完,張導又對何禾道:
“還不趕緊和鐘老師道歉!”
畢竟是自己劇組的人惹了鐘靈不高興,張導只能盡量安撫。
但楊嫣不依不饒,大聲說:
“道歉就完了?導演,她這已經是在詆毀靈靈姐的名聲了!”
她說著給張導遞了個眼神,后者明了,雖然覺得有些過了,但還是對何禾開口道:
“你不用干了。”
何禾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周圍也響起一片唏噓聲,眾人都覺得這樣的偏袒有些過了,但沒有人敢站出來說。
許幼清視線冷冷地掃過鐘靈和楊嫣的臉,上前一步道:
“導演,我覺得她一個新人,很多東西都不懂,可能是有錯,但應該也不到開除的地步吧?要不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有人出來說話,現場安靜了片刻,人群中有同為場務的人才敢跟著附和道:
“導演,小何人很好的,工作也特別積極認真,從來沒有出過錯,您就原諒她這一次吧?”
“對啊,您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對啊!”
聞言,許幼清又道:
“我覺得,認真對待工作的人,值得一次機會,開除了才可惜,導演,您覺得呢?”
不同于楊嫣的趾高氣揚,許幼清的態度很平和,只是提個建議的樣子,周圍人不禁跟著點頭認同。
何禾低著頭一言不發,雙手緊握成拳,像是懊惱難過,又或是委屈不甘。
見張導臉色為難,楊嫣立馬道:
“要我看,做錯了就應該開除,不然不長記性,以后還會犯。”
話落,許幼清皺了皺眉,嘆氣道:
“都說‘事不過三’,這就說了一句話就要開除,看來工作壓力也不小啊。”
此話一出,事情就開始往另一個方向發展了——
工作人員們聽了這話,紛紛開始為何禾求情。
仿佛成了一場輿論戰,而許幼清已經牢牢站在了輿論傾向的中心。
這時候任何人反駁,都服不了眾。
就連楊嫣都只是張了張嘴,半天沒出聲兒。
工作人員壓力大不大沒人知道,此刻張導的壓力才是最大的。
糾結了半天,張導到底還是把話收回了,只讓何禾下次注意一點,便頂著眾人的目光回到了顯示器前坐下。
事情解決,眾人分散開來,許幼清無數掉鐘靈和楊嫣憤恨的眼神,轉身拿著劇本去了一個安靜的位置背臺詞。
何禾愣愣地站在原地,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她本以為自己今天非走不可了,根本沒有人會為她一個小助理說話。
可現在......
何禾看著許幼清的背影,緊握的拳頭微微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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