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起,本王會讓城門大關,所有人都不許出城,更不許北上。”沈肆嚴肅說道。
聽到他的話,于云夕和沈鶴之對視了一眼,兩人眼里都有復雜情緒閃過。
關上城門,意味著——
無論生死,都由他們西南自己扛著!
這一舉,斷絕了瘟疫爆發,百姓偷逃北上的可能。
義父(父王)雖痛恨朝廷,但心中還是有大義的,不想牽扯無辜百姓。
“咳咳咳……”
突然,沈鶴之忍不住咳了起來。
這一路,為了不耽誤趕路,他身體不適都在忍著,現在終于是忍不住了。
“鶴之。”
“義兄。”
“世子。”
幾個擔憂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我無礙。”沈鶴之微微喘氣,然后搖頭。
“你的身子要緊!”沈肆板著臉說道。
他雖不善言辭,但那眼里的關心之意都要溢出來了。
“父王,您先與諸位將軍商議,我扶義兄去歇息。”于云夕趕緊拉著沈鶴之,就要往外面帶。
沈鶴之原本還想留下來多聽一點關于戰事的事情的,但拗不過于云夕堅決的態度,他只好跟隨她一同出去。
來到他的屋中,讓他坐下,于云夕便給他把脈。
心脈雖弱了點,但好在沒有大的問題。
多虧了這半個月來,雖然趕路很辛苦,但她并沒有忘記催促他喝藥。
“義兄,你好好歇著便沒事了。”她語氣輕松地說道。
“你讓我歇著,那你呢?”沈鶴之抬眸,眼神掃過她眼睛下的青影,他語氣無奈。
她口口聲聲說,風易離無論如何,都與她無關。
那到底是何人,這一路來,她每個趕路的夜晚都徹夜難眠,心中不知道在憂慮什么。
“義兄,我只是趕路太辛苦了,所以睡不著而已。”于云夕的眸子閃爍了一下,她悶聲開口。
沈鶴之聞言,則是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當年,你與我一同帶兵打仗的時候,你可是倒地就睡,哪怕身下墊著的還是敵軍的尸體,你也不會因為太辛苦而睡不著。”
“義兄……”
于云夕瞬間就泄氣了。
果然,她的這點小心思根本就逃不過義兄的眼睛。
“義兄,我只是有點失望罷了。我以前覺得,風易離最多是對我薄情了一點而已,他心中還是裝著大義,裝著百姓的。”
于云夕苦澀地笑了笑,然后搖頭悶聲道。
從那一夜,聽到風易離毫不留情斷絕了京城的援兵的時候,她心中的信念在那一瞬間倒塌了。
聽到于云夕的話,沈鶴之想起了木遠與他稟報的事,其中就提到了風易離所為。
他攥緊拳頭,心情也很沉重。
風易離……
當真是這樣的人嗎?
“好了,義兄,我們的西南就由我們來守護就好了,不必在意旁人。”于云夕強迫自己露出笑顏,她堅定地說道。
沈鶴之扯了扯嘴角,溫聲道:“好,你若想做什么便做,我支持你。”
若不是因為他這不爭氣的身體,他是萬萬不會將她推向風易離,還讓對方將她傷成這樣。
“夕兒,那些人都在這里。”
西南最偏僻的一角,一座府邸的門被打開,沈肆將于云夕帶進去。
腳才跨過門檻,于云夕就能聽到了咳嗽聲。
一陣陣的咳嗽聲,仿佛要將人的心肺給咳嗽出來,聽起來比沈鶴之還要嚴重。
于云夕艱難地抬眸,結果看到了宅子內,所有的屋子里都關著人。
他們一個個都病入膏肓一般。
雖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這一幕,她的心還是沉了下去。
“救,救救我們……”
一個老婆婆距離他們最近,她的身子已經削瘦不成樣了。
她將手伸出來,苦苦哀求著。
沈肆的臉色也很凝重。
“這只是其中一個宅子,其余有這樣癥狀的百姓,為父都按照你的叮囑,將他們暫時關起來了。大夫也束手無策,本王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關他們的地方大一點,被褥厚一點,食物好吃一點……”
“其余的,本王都做不了。本王當年繼承父王爵位的時候,便說過要保護好他們的,是本王食言了。”
說到最后,沈肆的聲音都有點哽咽了。
一方霸主,在此時竟感到捂住極了。
“南越國這一步棋下得夠狠,義父,還請您再搜查所有軍營的將士。”轉頭,于云夕嚴肅地對沈肆說道。
“你的意思是,對方的目標,其實是咱們的將士?”沈肆皺眉。
“嗯,我們就倚靠將士守護西南了,若這些病癥在軍營中傳開,那西南便直接敗了。”
南越國用心險惡,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好,寧可抓錯人,也不可釀就大錯。為父這就讓所有大夫,將全軍營與全京城的人都檢查一遍。”沈肆也知道事態嚴重,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縣主,卑職曾在一本書上看過,若要防止瘟疫擴散,最好的便是遠離他們,將他們……用火燒死。”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侍衛硬著頭皮上前說道。
他的話,讓于云夕和沈肆的臉都冷了下來。
沈肆的眼神掃了一圈,看著那一張張被關在屋內無助的臉,其中還有幾歲的孩童……
死令,他如何能下?
深呼吸一口氣,沈肆閉眼再睜開,她疲憊地開口:“再想想法子吧,若真的到了無辦法可救的時候,只能……犧牲一部分人,求保住一座城了。”
“義父,我先回去再想想法子。”于云夕皺眉說道。
娘親的醫書上記載了許多疑難雜癥,也許真的有辦法也未定。
這些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試試呢,萬一真的有辦法呢?
深呼吸一口氣,于云夕快速轉身回西南王府。
這一次離京的時候,她也帶回來一小部分娘親的書籍。
才走進王府,于云夕便問王府的下人:“本縣主從京中帶回來的東西,現在在何處?”
“回稟縣主,都搬到您屋中了。”下人趕緊回答。
于云夕就想回自己的院子。
但就在這個時候,千極快速跑進來,他語氣凝重:“縣主,南越國出兵了,他們的兵馬,現在駐扎在我們不過五里距離的地方。”
什么?
南越國動作竟這么快?
于云夕神色凝重,她就想去御敵。
但沈鶴之這個時候,已經換上一身銀色的盔甲,拿著銀槍出現在她的面前。
“義兄,你……”
“讓為兄去會一下南越國的人,你做你想做的事情。”沈鶴之看著她,語氣溫柔地說。
他知道她剛才跟隨父王去看了那些備受折磨的百姓,自然也知道她會想法子找出解藥。
所以,她不應該分心。
“可是,義兄,您的身體……”
于云夕蹙眉,神色擔憂。
但沈鶴之看著她,緩緩說:“夕兒,若有一日我真的不在了,我希望我是為百姓而死的,而不是窩囊地死在床上。”
“義,義兄……”
于云夕瞬間紅了眼。
她只能看著他從自己身邊走過去,騎上馬,帶著王府的兵馬朝西南城門而去。
她不禁回想起了,當年義兄鮮衣怒馬的模樣。
若他如普通人一般健健康康,那該有多好。
再一次,于云夕為自己醫術的無能為力感到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