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提出掩埋尸體,但墨梓平卻嫌麻煩,畢竟死傷幾萬人,挖坑埋尸體怕是也得數月。
于是墨梓平便讓人把尸體全搬到博南郡外,堆積在一處。
搬運尸首倒是很快便完成了,然而卻有人悄悄去翻尸首身上的東西。
當時已是五月,天氣開始熱起來了,尸首很快便開始腐爛。
去翻找東西的那一波人便成了第一波將瘟疫帶回來的人。
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瘟疫悄悄蔓延開來。
“大皇子這才去派人燒了那些尸首,然而為時已晚,城內的瘟疫蔓延了開。他還提議把這些染了瘟疫的人直接丟出去燒掉,我硬是沒讓,從那以后,他便躲在郡守府中,什么都不管了……”
不等江南說完,林女生重重頓足道:“什么狗屁的皇子!真該讓他染上瘟疫試試!”
江南嘆了一聲,“師父,還是別說這些了,既然您來了,咱們還是想想辦法,怎么把瘟疫控制住。”
林女生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去!你回去休息!不睡夠六個時辰不許出來,這里有師父在呢!”
“可是……”江南看了看身后正在燃燒的尸骸……
林女生照著他的腚就是一腳,“混小子!師父的話你也不聽了?讓你去你就去!”
江南笑了。
這是兩個多月以來,他第一次綻出笑容。
幸而林女生是見過瘟疫的,所以藥方不成問題,關鍵問題是要弄到足夠的藥材,以及讓人們不要互相傳播。
兩者都是巨大的工程,林女生將弄藥材的事交給了梓奴,又讓他分出人手,劃一片地方,分別安置染疫的病患和醫者。
然后,他看了眼徐秋水,卻欲言又止。
徐秋水卻淡淡開口:“我去告知百姓,讓他們躲在家中不要出門,有染疫的交給我們救治。”
許多年前那場瘟疫,兩人便是如此配合下來的。
如今大疫再臨,林女生顧不得想太多,點了點頭。
在林女生的指揮下,博南郡的百姓似乎看到了盼頭。
這段時間,江南每天都睡不到兩個時辰,再加上吃不好飯,其實早已經過度疲倦,完全是在硬撐。
所以他才一回到郡守府,讓人找了張床躺下,也就是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夢中,瘟疫得到控制,患者一天天減少,他為之欣喜不已。
然而他卻忽然倒下,高熱、驚厥……
林女生忙碌了一夜又一天,回到郡守府想休息,他這種資深泰斗,自然可以安排個單間,但是他一天沒見江南,十分擔心,便決定先去看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就見江南蜷縮在床上,忽而冷的打擺子,忽而又熱的去扒自己的衣裳。
林女生當即眉頭一緊,趕忙上前搭上了江南的脈搏。
片刻后,他重重一嘆。
果然,江南染上了……
他趕忙讓人去告知梓奴。
聽到這個消息,梓奴趕了來。
“三皇子,我徒弟染了瘟疫,我得照料他,外面的事情,全部交由你和徐秋水了!”林女生不管不顧道。
梓奴蹙眉,這個提議他不甚贊成。
聽到江南染疫的瞬間,梓奴心跳忽的加速,隱隱盼著他一命嗚呼,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就在看到他那憔悴的樣子時,梓奴想到了一個人。
盡管他不愿意承認,但何田田與江南感情甚篤,若是江南就這樣死去,只怕何田田會傷心欲絕。
“林先生,他的病情是否嚴重?”梓奴沉聲問道。
林女生嘆了一聲,“如果藥材充足,我倒是有七八分治愈的把握,但他勞累許久,不知能否撐得過去……”
“我這便讓人出城去告知父皇,讓他派人從平鄉調集草藥!”梓奴說完,轉身便要走。
林女生卻叫住了他,“此時切莫讓田田知曉,我怕她非進來不可!”
梓奴重重頷首,旋即又道:“還請先生好好照顧他!”
說完,他轉身便走。
他走后,沒過兩刻,便有人跑來找林女生。
盡管西景園大門緊閉,沒有人外出,但墨梓平卻不知怎的突然發起了高燒。
“請先生盡快去給大皇子診治!”來尋林女生的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卻不料林女生直接懟了他一句:“我徒弟染病了,只怕是我也染上了,讓他另尋高明!”
一聽這話,那人驚恐地看了看江南,匆匆跑掉。
林女生此來本就是為了江南,管他皇子還是天王老子,誰都沒有江南重要!
城外。
梓奴派人傳信來的時候,確實避過了何田田,但是隨后而來報墨梓平染疫的書信,卻惹得墨嵐夜焦急了。
墨梓平是他的長子,是先王妃留下的血脈,盡管犯過錯,卻依舊是墨嵐夜心中最重的人。
他當即便要進城。
皇上要進瘟疫蔓延的城池,這么大的事,何田田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眾人皆是一番冒死規勸,唯獨何田田不同。
她先是自己戴上了口罩,然后又發給墨嵐夜一個,隨后道:“若是讓臣陪同,皇上可以進去,若是皇上要單槍匹馬去,臣將冒死阻攔!”
此時,墨嵐夜哪有心情跟她糾纏,只得一揮手,道:“好!”
何田田松了一口氣。
她早就想進去了,聽說病情已經如此嚴重,自然更是待不住。
她有八十七歲壽數,這次絕不會死,而且墨梓平染了瘟疫,只怕是這個必須得死的“非富即貴”,必然是他了。
既然如此,江南應該安好。
她必須得親眼看見,才能放心。
夜深,城門開,墨嵐夜與何田田策馬入城。
往日里繁華的博南郡,如今沉沉睡去,不見半條人影,只聞哭聲隱隱。
候在城門口的梓奴瞧見何田田,眉頭頓時緊緊蹙了起來。
他想上前把她推出城門,卻又怕自己也染了瘟疫,會傳給她,只得狠狠瞪了她兩眼。
此時,何田田心里想著“非富即貴”的人選已經落定,心中多了幾分輕松,便頑皮地沖著他挑眉。
梓奴的臉更加陰沉。
但是當著墨嵐夜的面,他還是忍了下去。
兩人被帶到郡守府,墨嵐夜片刻不歇,馬上便要去見墨梓平。
何田田也是一樣,趕緊拽著梓奴問:“江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