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我輕輕的來,帶來一地雞毛
第一卷我輕輕的來,帶來一地雞毛
虎牢關的簽押房里,獨眼龍高澄興奮得直搓手,在房間內走來走去。而唐邕則是憂心忡忡的一言不發,站在旁邊就這樣看著高澄。
「道和(唐邕表字),此番能逮住元修,你居功至偉!放心,我一定稟告父親,少不得給你加官進爵!」
高澄勐的拍了拍唐邕的肩膀說道。此時的他,心花怒放,已經無法用高興這個詞來形容了。
「道和,你說我是怎么折辱元修為好呢?打他一頓,好像太便宜他了吧?」
高澄有些不滿的說道,他殷切看著唐邕,希望對方能出個好主意來。
「世子,元修是高王手里的一件工具。雖然這件工具最后肯定是會被拋棄的,但在他想拋棄之前就被人玩壞了,高王心里肯定會異常不滿啊!」
唐邕無奈說道。
打元修一頓?虧高澄想得出來!
此番不僅要客客氣氣的送元修回鄴城,要好好的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事后還不能明著加強鄴城皇宮的防衛。
玩挾天子以令不臣就是如此,皇帝確實是傀儡,但你不能在他臉上寫著傀儡二字。
要么就自己稱帝,大鳴大放的不顧忌別人說什么。如果你要注意吃相,最好還是把細節做到位。不然就和沐猴而冠差不多了。
元修等同于高歡的木偶,你雖然是高歡的嫡長子,但把這個木偶打壞了,高歡心里也會很不高興的!
唐邕的提醒非常直接。
「說得也是啊。」
高澄有些沮喪的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才把這貨給抓到,就這么將他完好無損的送回鄴城?
不僅是他心里有怨氣,這回跟著他一起出兵的將士們也很有怨氣啊!
「但是這件事就這么算了么?本王監國的時候出現這種事,要是不給元修一點顏色看看……本世子的面子往哪里放,將來誰還會聽本世子調遣呢?」
高澄語氣不善的問道。
他說的也是事實,高歡要面子,難道他高澄不要么?
「元修宮中多半是高王的親信死士,這些人將來對世子來說,還有大用,拿他們泄憤,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還請世子三思。」
唐邕把高澄想說又沒有說的辦法直接否決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讓本世子怎么辦?」
高澄失去耐心,變得面目猙獰起來。
「其實吧,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件事,也不是不行。」
唐邕一臉神秘微笑的說道。
高澄最喜歡唐邕的一點,就是唐邕出的主意,都很靠譜,而且此人膽大心細!那些主意看上去很瘋狂,實則事后證明都有奇效。
「快快快,本王都已經難耐了!」
高澄的面孔興奮得都有點扭曲了。
唐邕湊過來,在高澄耳邊滴滴咕咕了半天,最后低聲問道:「世子覺得如何?」
「妙啊!真是妙極了!」….
高澄拍桉叫絕,只是他沒想到唐邕居然玩得這么大!
「世子,此事其實勢在必行。世子監國其間天子逃逸,哪怕追回來了,事后高王也會認為元修逃竄的原因是因為受到世子逼迫,世子便是百口莫辯。
所以只有用更大的事情去掩蓋這件事,才能讓高王不予追究,甚至是有所褒獎。事關重大,世子切莫猶豫啊。」
「言之有理。」
高澄微微點頭說道。
「可是,萬一元修這次被嚇破了膽,不上當怎么辦?」
高澄忽然想到這一茬。
雖然元修是個很杠的人,頭又很鐵,腦子還有點不清楚。但此番如此「嚴
密」的逃離都被人逮住了,他還有下一次瘋狂么?
「這次,元修實際上是被洛陽的元氏宗室們給坑了。」
唐邕小聲說道。
「噢?竟有此事?」
聽唐邕這么一說,高澄立馬就不困了。
「元修不上套,我們就想辦法讓他上套,就這樣……」
唐邕又滴滴咕咕的說了半天,越說高澄眼中的光芒就越亮。
「妙啊,妙極了!」
高澄哈哈大笑,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廢物!都是廢物!」
元修回到鄴城的皇宮里,屏退宮人之后就開始喝悶酒!
他想象之中的情況,是自己一到元氏宗室甚多的洛陽,這些人就會奉自己為主,揭竿而起,發檄文討伐高歡。
而現實的情況卻是,他剛剛到洛陽,找到廣陵王元欣,希望對方能捧自己起來,一同在洛陽興義兵。沒想到元欣反手就把他交給了洛陽太守高乾。
元修又像是發了神經一樣,勸說高乾跟他一起反對高歡。
高乾被他炸得頭皮發麻,直接軟禁了起來。聽聞高澄派兵追到了虎牢關,高乾這才大大的松了口氣,命人給元修定制了一套龍袍,隨即套在元修身上,挾持他一同出洛陽來到虎牢關,以示自己對高歡毫無二心!
元修像是一件貨物,被人賣來賣去的,心情當然是不爽到了極點!但是卻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正在這時,侍中楊寬求見。楊寬出自弘農楊氏,乃是元修的親信。不過雖然當著侍中的官,手里卻沒有任何實權。
這跟南北朝的官制格局有關。侍中的權力是來自于皇帝,而非是國家機器,這跟尚書令等官職完全不同。
侍中只能說明你是皇帝的親信,如果皇帝的政令不能出皇宮,那么你這個侍中的官職也就在皇宮里還是那么回事。
出了皇宮,就一錢不值了。
看到元修這個樣子,楊寬嘆了口氣說道:「陛下何至于此?高歡跋扈,可以徐徐圖之啊。」
「朕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元修惡狠狠的說道,眼珠子都鼓起來了。
楊寬環顧四周,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陛下應該靜待時機,高歡在晉州作戰不順,很有可能會抽調兵馬北上晉州。那時候正是陛下的機會。」….
醉酒的元修,酒立刻醒了一大半!
「詳細說說看!」
元修激動的拉著楊寬的袖口說道。
他愣是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自己身邊居然還有忠臣!
楊寬不動聲色的小聲說道:「洛陽禁軍統領源子恭,麾下有洛陽舊部數千人。源氏和他麾下的兵馬乃孝文帝南下時洛陽禁軍后人的老底子,跟高歡不是一路人。
若是鄴城空虛,源氏可領兵帶領鄴城元氏一同南下洛陽,前往關中。」
「朕要把霸府給屠了!」
元修惡狠狠的說道。
「陛下不可啊,不可節外生枝。若是把事情做絕了,誰還肯跟陛下一起走呢?」
楊寬苦勸道。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元修微微點頭道:「那這樣,你去聯絡源氏的人。如果時機成熟,朕便帶著鄴城的宗室子弟前往關中!」
元修斬釘截鐵的說道。
「陛下能振作起來,微臣實在是由衷的感到高興。」
楊寬雙手攏袖行了一禮說道。
「來,陪朕一起喝酒!」
元修哈哈大笑道,似乎曾經的那些不快,以及被高澄羞辱產生的殺
意,都煙消云散了。
楊寬的動作很快,第二天夜里,他就入宮告訴元修,源子恭愿意為天子效死,并去鄴城外召集舊部,到時候打著禁軍的幌子混進城內,約定好時間再動手。
「你拿著朕的血書,一家一家的去鄴城內的元氏宗室家中詢問,看看誰愿意跟朕一起出奔。若是誰家不同意,等源子恭大軍占據鄴城后,便殺誰!」
元修咬牙切齒的說道,他才不會給高歡留下可以重新豎起來當傀儡的元氏宗室子弟呢!就算是親戚,不聽話那就必須死!
「陛下,這會不會太……」
楊寬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朕現在就去寫血書,你速速去辦,莫要走漏了風聲。」
元修板著臉說道。
「喏!」
楊寬嘆了口氣,站在一旁慢慢等待。
元修命人找了點雞血,寫了封所謂的「血書」,交給楊寬,這才感覺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
「此事不會被高歡知道吧?」
元修有些懷疑的瞪著楊寬問道。
「天打雷噼,此事定然不會讓高歡知曉,等他知道的時候,天子已經到了關中。至于那些宗室子弟,在下會讓他們另簽血書,保證不會走漏風聲。」
楊寬信誓旦旦的說道。
「如此朕就可以放心了。」
元修微微點頭說道。
辭別元修后楊寬走到了鄴城皇宮門口,站住不動,袖口里的那份「血書」,仿佛有千鈞之重。
元氏宗室多半住在皇宮以東的區域,而霸府則是位于皇宮以西,向東還是向西,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楊寬想了想,還是頭也不回的朝著西邊走去。
高歡帶著大軍北上到介休,還沒來得及布置攻城事宜,慕容紹宗就帶兵匆匆殺來。趁著高歡大軍疲敝,且立足未穩,慕容紹宗親率精兵兩千強攻高歡軍大營!….
正如慕容紹宗所料,高歡也沒想到對手居然如此果決,而且還用精兵快速決戰。猝不及防之下損失慘重,帶兵狼狽撤回南面的永安修整,折損了不少兵馬。
此時斛律光已經帶著斛律氏的人馬撤走了,高歡的實力降低了不少,顯然強攻介休是啃不動慕容紹宗的。
正面戰場打不過,高歡的老硬幣技能再度發動。
他派人悄悄潛入北方的晉陽等地散步流言,說什么北人只知名將慕容紹宗能征慣戰,令人信服。至于爾朱氏是什么玩意,根本不足掛齒。
還說什么高歡軍中諸將唯獨害怕慕容紹宗,其他爾朱氏之人,土雞瓦犬不足為慮,都是插標賣首之輩。
果不其然,謠言傳到晉陽后,爾朱榮一邊是對慕容紹宗有所猜忌,另一邊是爾朱兆等爾朱氏大員嗷嗷叫的請戰,不甘示弱。
于是爾朱榮下令爾朱兆帶一千精兵入大營,替代慕容紹宗為主將,與高歡決戰。
臨行前,慕容紹宗反復提醒爾朱兆,說高歡如今困獸猶斗,急于求戰,只需要堅壁清野,不讓他們攻克西河郡即可。
不攻克西河郡,高歡軍的糧草就只能由平陽郡供給,用不了幾個月就會糧食耗盡而全軍潰散。
爾朱兆表面上聽進去了,實際上則是不屑一顧。因為他覺得之前慕容紹宗可以出戰并大勝高歡,沒可能自己出戰會大敗啊!慕容紹宗肯定是害怕他會立功!
慕容紹宗走后,爾朱兆便將對方的忠告當做耳旁風,帶兵強攻永安縣。
高歡軍不堪一戰,高歡甚至帶兵倉皇逃竄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爾朱兆一路追擊,在鄔縣以北不遠處中伏。段韶帶追兵一路掩殺,一直追到介休城才停下
經此一役,爾朱兆軍精兵折損大半,已經無力進攻,只能困守介休城。雙方于介休對峙,暫時尋找不到破敵的機會,局勢一時間又平靜下來。
高歡征討河東的大軍,被爾朱榮派兵困在平陽郡之地,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這天,高澄用霸府的兵符調動鄴城的軍隊,將留守的這一萬人全部調到了滏水陘與滏水交匯的地方屯扎,并征調鄴城周邊的糧草,準備帶兵北上晉州,并押送一批糧草到晉州。
對于這個舉動,元修耐心觀察了好幾天,發現對方是真的帶兵進入了滏水陘,他這才放下心來,覺得機會終于來了。
二月二,龍抬頭;二月朔,迎富貴!
這一天是良辰吉日,滏水陘外已經看不到高歡軍的嫡系兵馬了!元修立刻頒布詔書,宣布高歡為國賊,天下共討之!
源子恭帶著新組建的禁軍入城,把元氏宗室挨家挨戶的敲門,讓這些人帶著家中家奴,帶著兵器準備出征!
元氏宗室里當然有人不愿意跟著元修一起瘋狂,比如說安德公主的哥哥,常山王元巶。
元修可不跟元巶客氣,要知道,如果元修走了,元巶是極有可能擔任傀儡皇帝的人。元修一直都想把元巶給宰了,可是高歡還將長女嫁給了元巶,元修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
如今機會可來了。
源子恭不愿意屠戮元氏宗室,元修便命自己的貼身親信,直接將五花大綁的元巶斬首,然后讓源子恭帶著元巶的人頭去敲鄴城內元氏宗室家的門。
一時間元修的隊伍極具膨脹,還有很多想渾水摸魚的人加入其中。等鄴城內的局勢平靜下來的時候,元修派源子恭清點了一下,自己的隊伍形形***的加起來,竟然已經超過了五萬人!
其中絕大多數是烏合之眾,只有源子恭麾下兩三千人可堪一戰。
但是元修不管這些,他覺得自己已經充滿了力量。于是元修讓楊寬下令,全軍渡河,直取虎牢關,準備攻克洛陽!
一場里里外外都是陰謀亂局的叛亂,如同笑話一般在無腦沖動的杠精皇帝元修的策動下,爆發了!(本卷完).
攜劍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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