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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甚!”
陳霸先憤怒的將“朝廷”派人送來的書信扔到地上。湖熟城簽押房內的蕭映和蕭綱,都默不作聲,看著這位剛剛死了親大哥的將領發泄心中的不滿。
建康朝廷……嗯,干脆的說是劉益守比較貼切,對建康周邊各地發文,說“偽皇”蕭綱已經退位,前太子蕭統后人蕭歡登基,是為梁國正統。臺城內,朝廷各部如今都正常運轉,井然有序。
以前發生過什么,既往不咎。但各地從收到通告之日起,不得再以“勤王”名義帶兵離開所在郡縣,違者按謀反論處。
已經起兵的,請立即帶兵返回原駐地所在郡縣,否則朝廷將出兵平叛。
這一悶棍,打得企圖渾水摸魚的陳霸先幾乎吐血三升。如果朝廷趕盡殺絕,他或許還能鼓動其他人跟著自己一起發兵建康。然而如今的情況卻是反過來了。
陳霸先確實是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沖到了最前面。但三吳地區的其他豪強,顯然已經不可能再發兵建康。劉益守這張紙的套路就是典型的“投降輸一半”,對心懷不軌之輩亦是網開一面。
當然,要不要秋后算賬,那是將來的事情。
一向都是墻頭草的三吳豪強,坐擁魚米之鄉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建康的局勢如今迅速趨于穩定,他們顯然不會冒險一搏。
簡單概括的說就是,陳霸先大哥陳道譚,這波算是白死了。
看看他們迎接到的蕭綱就知道,劉益守做事很有分寸,每一招都打在最要害的地方,一點空子都不留給其他人。
連蕭綱都能“無罪釋放”,你們這些墻頭草還想折騰什么?難道真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陳霸先估計那些三吳豪強們準備回家洗洗睡,當做無事發生了。
“興國,吳興沉氏的人送信過來說,他們不打算起兵勤王了,如今建康的局面已經穩定下來,當初立太子的時候,前太子后人原本就在朝中呼聲很高。如今師出無名之下,我們勝算很低啊。”
蕭映嘆了口氣說道,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告訴陳霸先,現在也是不得不說了。
局勢發展太快,陳霸先敗退到湖熟后,他們原本還指望跟三吳其他豪強匯合,然后再發兵建康。畢竟湖熟離建康也就幾步路遠。
沒想到劉益守的政治操作更加厲害,一紙文書就嚇退了三吳的兵馬。
“劉益守手里捏著蕭歡,引而不發,真乃一代梟雄。”
陳霸先嘆息說道,氣憤是氣憤,心里卻也服氣。劉益守先是引而不發,關鍵時刻出手,一舉奠定如今的局面。其人不僅有大局會用兵,而且政治眼光出眾,招招致命。
然而事到如今,在簽押房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蕭綱就尷尬了。
當前的局面,有點像舔狗奮斗十年終成大老前來迎娶青梅竹馬的女神,結果發現女神已經跟仇家結婚還生了幾個孩子。當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陛下請振作,我們依舊是有機會的。”
陳霸先看著蕭綱,殷切說道。
“在下現在只是靖安侯了,陛下之言,請勿再提。”蕭綱心灰意懶的說道。
只要有劉益守在,他永遠都無法返回建康。這個人已經完全徹底的摧毀了蕭綱的自信心。
蕭映和陳霸先二人面面相覷,沒想到劉益守給蕭綱的打擊是如此之大。
蕭映也不知道要怎么勸,說實話,他也覺得挺可惜的,可是目前的情況,也確實沒機會了。
“陛下,前太子后人登基,確實名正言順不假。可是,蕭歡不過是劉益守的傀儡,如今蕭氏的權位被篡奪,陛下要振作起來才行啊!”
陳霸先苦勸道。
蕭綱不為所動。自東晉以來,南面類似劉益守這種架空皇權的人物可謂是數不勝數。從桓溫到劉裕,只能說前有古人后亦是有來者。
劉益守不是第一個這么做的,卻也絕對不是最后一個。
“如今劉益守掌控建康朝廷,大勢已成。興國,不如我們先帶兵回吳興再做計較。”蕭映不動聲色的勸說道。
“也只能如此了。”
陳霸先嘆息一聲,劉益守駙馬的身份操控蕭歡攝政,又控制了都城建康。挾天子以令不臣,可以為所欲為真不是吹牛。
他已經可以想象建康城內的那些墻頭草們是在如何跪舔劉益守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帶兵回吳興吧。在湖熟這邊,我心里始終是難安。”
蕭映嘆了口氣說道。他真的很怕劉益守找借口收拾他們,比如說帶兵離開駐地,長期滯留建康周邊圖謀不軌,就是個很好的借口,令人無法辯駁。
天下無事,你帶兵離開所在郡縣,跑到都城附近的小城晃悠,還說你不是想造反?
“興國,說不定劉益守如今正想找茬,切莫留給對方口實啊。”
蕭綱也勸說道。
靖安侯就靖安侯吧,他已經不做他想了。
“末將……這便去安排。”
陳霸先拱手說道,語氣里充滿了不甘。
長江之上,一支船隊在自東向西逆流而上。船隊中幾乎每一艘都帶傷,風帆上有破洞,還有船在漏水,看上去十分狼狽。
其中最大的一艘樓船船艙里,湘東王蕭繹正虎著臉盯著面前的王琳與王僧辯,語氣不善的問道:“本王中軍大帳被襲,你們為何不救援?”
“殿下,我等要保證殿下的退路啊。若是船隊沒了,要如何才能回湘州?”
王琳苦著臉說道。
三波人馬先后抵達玄武湖,王琳倒是很硬氣,一直等到蕭繹本人才肯離開建康。如若不然,現在他早已人頭落地。
不過離開建康容易,到湘州就很難了。船隊行進至長江蕪湖段江面時,他們遭遇韋暗的水軍,雙方戰得昏天黑地。士氣跌到谷底的湘東王水軍大敗,只有幾艘船成功逃離包圍圈,剩下的戰船不是沉沒就是被俘。
如今可謂是元氣大傷,沒個幾年都緩不過來。
“殿下,如今大軍十不存一,還是先回湘州整軍再做計較為好。”
王僧辯不動聲色的說道。
“韋氏的水軍,怎么就那么巧,會在長江江面上呢?”
蕭繹抱起雙臂,眉頭緊皺,這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問題。更何況,韋氏的人,為何見了他們就像是看到死敵一樣,狠狠的出拳一點都不留手呢?
藩鎮之間的摩擦,又有誰會不顧一切的出重手?
如果不是看到對方船帆寫著的“韋”字,蕭繹還以為那邊都是劉益守的兵馬。
“罷了,就先回湘州再做打算吧。王琳,你帶著殘部屯守巴陵郡,繼續在洞庭湖練兵吧。”
蕭繹拍了拍王琳的肩膀說道。
對方不來救援自己,確實是很令他不滿。但是王琳硬是等到蕭繹到了以后才離開,說明此人還是可用的。也得虧是王琳機敏,主力未損。要不然現在他們一行人已經被韋氏虜獲了。
相比較而已,王僧辯直接從臺城跑路就有些沒義氣了。蕭繹心中暗自揣度,將來還得防著王僧辯一手。
劉益守的兵馬接管建康外城的防務后,清繳盜匪、潰兵,對普通民眾秋毫無犯。很快,這支有王者氣象的軍隊就在城內站穩腳跟。蕭綱內心所隱隱期盼的“建康之民人人唾棄劉益守篡位”的情況完全沒有見到。
當然,這只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劉益守調崔暹來臺城,掛牌組建了“憲兵執法隊”,專門糾察在蕭綱執政期間,尤其是蕭繹來攻城的這段時間。
建康城內的豪強世家富戶們,有誰是跟蕭繹有合作過的,有誰是在囤積居奇倒賣糧食的,有誰是在欺男霸女仗著蕭繹或者蕭綱的權勢橫行不法的。
有一個是一個,都按“離間宗室”“鼓動造反”的由頭清查。劉益守本著“不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冤枉一個好人”的原則,實行“先下獄,后脫罪”的糾察行動。
你說你沒罪?不要緊,先關起來審一下,沒罪自然會把你給放了。至于你的家產,那都是贓物,要先查封,再清查。
至于很多人抱怨為什么不收拾藩王,反而要針對城內“無辜”?劉益守給出官方的解釋是:藩王們之所以會帶兵前來建康,一個是蕭綱名不正言不順的登基,二個則是建康城里壞人太多,不斷的勾結外地藩王,離間骨肉親情。
那些藩王們“迷途知返”,新天子自然也不會把刀舉起來對著自己的親叔叔。可是建康城內那些心懷叵測之輩,就不能跟這些人講什么“親情”了。
一時間,建康臺城內風平浪靜,而外城部分卻是風起云涌,四處都有“憲兵”在查封房屋,抓人。而對于這些事情,城內大部分人的看法是:呵呵,關我X事!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劉益守的人馬不是窮兇極惡之輩,更沒有挨家挨戶搜刮的行為。人家都瞧不上那點蚊子肉,都盯著大戶呢。
當然,還有不少人陰搓搓的想,劉益守他們吃大戶吃飽了,自然不會來騷擾那些升斗小民。其實這次“搜捕叛逆”行動自一開始,就有不少普通民眾給官府通風報信。
一來是這些大戶平日里就作惡多端,二來則是恨人有,笑人無的心態作怪。你有我沒有,那我就舉報你,讓你最后也變得什么也沒有,我雖然沒有多長塊肉,但是心里卻更舒坦了。
這天夜里,雞鳴山上的劉益守府邸內,麾下親信將領齊聚一堂,開慶功宴。包括毛喜和斛律羨等人在內,全部在場,氣氛簡直熱烈到要爆炸。
“季倫(崔暹表字),大聲一點,告訴他們,我們搜刮……呃,收集到了多少財帛!”
劉益守勐喝了一口酒,滿嘴酒氣的對崔暹大喊道。
眾人屏住呼吸,一聲不吭。
崔暹平日里古板穩重,可這些天經歷的事情,還有搜刮到的財帛,也讓他徹底不澹定了。
“回主公,那些財帛,夠我們養幾十年的兵馬了!”
此話一出,下面瞬間就炸鍋了。
“多說一句啊,誰敢在城內劫掠的,我把他錢扣光!”
劉益守勐拍桌桉說道。
既然可以安安穩穩的分錢,誰又會閑的沒事不要臉去城里搶劫呢?劉益守辦事就是地道,按功勞發錢,而不是誰搶到就是誰的。
“跟著主公辦事實在是太快活了,在下忽然詩興大發,想起一首詩來……”
胡僧右喝得醉醺醺的,得意忘形之下,又想吟詩作對。哪知道陽休之直接打斷他說道:“此情此景,主公要作詩一首,題在臺城的廣陽門上,讓進出臺城的人,都可以瞻仰主公的風采。”
馬屁王出馬,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等著劉益守作詩裝嗶。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劉益守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他吟詩完畢,下面的人都傻眼了。這首詩氣勢恢宏,真是把他們給鎮住了!
“好!好詩!只有主公這樣雄才大略之人,才能作出這樣的詩來!”
陽休之康慨激昂的大吼道,帶頭勐鼓掌。他雖然拍馬拍得歡,卻也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一番熱鬧的吹捧過后,劉益守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蕭綱走的時候,落下了不少妙齡女子。如今里面許多人尚未生子,又青春貌美。若是就這樣孤苦一生,甚為可惜。你們怎么看?”
劉益守環顧眾人詢問道。
“主公平日里不辭勞苦帶著我們才有了今天的基業,實在是需要那些溫柔如水的女子們服侍照顧。
不如在那些女子里挑些中意的,也算是勞逸結合嘛。”
陽休之不動聲色的說道。
“誒?話不能這么說。本王家中妻妾,彼此和睦互助,親如姐妹。若是再多加一些人進去,難免彼此產生間隙,很是不美。
本王平日里公務繁忙,本就冷落了她們,若是再加其他人進去,她們豈不是更加要獨守空房?
我看不如這樣,就按戰功,將這些女子分了吧?”
劉益守話說完,眾人目光一齊看向楊忠。此戰楊忠戰功當之無愧的第一,沒人跟他爭。再說他家里也就一個夫人,連妾室都沒有。
“主公……”楊忠拱手想說話,劉益守“恍然大悟”說道:“說好了,最少五個,低于這個數,你別想走出這間屋子。”
話都說這個份上了,楊忠還能說什么?他只好拱手行禮道:“謝主公厚愛,那屬下就卻之不恭了。”
“其他的,人人有份。對了,這次還有不少要被問罪的世家豪強,家中女卷,也可以加進來嘛。”
聽到這話,大堂內眾人都露出迷之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劉益守扭過頭看到身后同樣一臉期盼的斛律羨,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還小,過幾年我再給你安排,這波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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