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地處太湖的東面,境內地勢平坦、水土肥美,是最宜于耕作的區域之一,也是三吳地區最早開發、開發最好的地方,不折不扣的魚米之鄉。
除了這些得天獨厚的自然稟賦,加上吳郡本身地處湖、江、海之間的優越地理位置,這里也是交通便利、人物往來頻繁的繁華地界。
每當江東其他地區遭受了什么旱澇災害、又或者戰亂騷擾,便會有許多人向吳郡逃難,只要來到了這里,生存的幾率就會大增。
所以當近來陸續有眾多的游食百姓游蕩入境的時候,吳郡方面也不以為奇、并沒有因此大驚小怪,官方并沒有出面進行什么約束管理,僅僅只是鄉里一些大戶組織鄉人部曲們巡視周邊、加強了鄉里的防御,不許這些游食靠近他們的村邑莊園。
因為官方對此不夠重視,所以也并沒有發現這些入境的流民與一般的游食有所不同。
一般流民入境,總是拖家帶口,青壯丁的數量則就比較少,而且一旦入境之后,最主要的活動就是尋找食物,或是沿道路乞討,或是在郊野采集漁獵,其他的行為則很少去做,盡量的避免無謂的體力消耗。
但這些入境的游食則不然,他們大多數都是成年的男性,雖然看起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實則仍是健壯有力,在郊野中闊行如風,很少在固定的地方長期停留,也見不到太多搜集尋找食物的行為,方方面面都透出一股詭異。
吳郡太守沈君理日前受臨川王所托,為其向朝廷進奏事宜,希望能緩和一下朝廷與吳中的關系,結果卻大大的觸怒了陳主,被朝廷遣使就鎮訓斥一通,就連其父沈巡也傳書告誡他不要介入皇帝與臨川王之間的矛盾。
沈君理對此也是頗感委屈,他內心里當然是向著朝廷,但是因為本就任職于三吳,心里也很清楚臨川王在三吳鄉野中擁有著極強的號召力,且本身才干不俗,若能緩和彼此關系,自然是于家于國都非常有益的事情。
既然臨川王開口求他幫忙,他當然也樂意于中斡旋,消除掉彼此間的積怨與誤會。結果卻沒想到這一番作為竟將皇帝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來,也讓他一腔為國的熱情有些寒涼。
沈君理心情低落,無心處置郡事,郡中屬員們或是樂得清閑,或是暗里已經收到一些指示,刻意的有所隱瞞,所以一直等到這些游食進入到郡治所在的吳縣縣城附近,沈君理才收到相關的奏報。
“大量游食向郡城涌來?速著郡員引兵出城,城外十里道旁設立棚戶,攔截游食,不許再向城邊靠近,告其若聽從安排,不久郡中便有賑濟。若是不遵號令,即刻收捕為奴!”
得知消息之后,沈君理便也連忙做出了安排,由于流民過境的事情也發生過許多次,該要如何處理自有一套流程。
首先自然是不許流民入城擾亂治安,而后便是給予一定的賑濟讓他們能夠維持基本的生存,接下來再想辦法將聚集起來的流民進行疏散。
但是這一套過往行之有效的方法今次卻有些不湊效,很快沈君理派出攔截流民的下屬便派人來報,外出攔截的郡兵們被流民沖散,而那些流民仍然不聽勸阻的繼續向郡城沖來。
“這哪里是乞食的流民,分明是作亂的暴民!”
沈君理在得知這一情況之后,臉色頓時一變,當即便下令城中郡兵繼續集結,他自己也披甲于身,準備親自率部出城平定這些膽大妄為的暴民。
隨著城中甲兵集結起來,外間的流民隊伍也已經沖到了吳郡郡城外,沈君理在親兵家奴們簇擁下來到城門前,向外一望便察覺到這些絕不是普通的流民,他便又怒聲道:“這些暴民匪跡如此明顯,諸縣巡吏竟無所覺,由其直入郡城,當真該罰!”
因見這些暴民來勢洶洶且人數極多,甚至還掌握了數量不少的甲杖武器,沈君理自不敢再冒險出城作戰,他當即便下令緊閉城門,依托城池來擊退這些來犯之敵。
吳郡郡城也是非常高大厚實,城外那些游食們固然早有準備,但只憑著簡單的器杖自是難以輕易撼動城防。由于他們本身也沒有戰馬代步,加上本身組織仍然比較松散,做不到出其不意的發動奇襲,更加難以進行夜間作戰,如今面對高大的城墻,便有些無計可施,只能繞著城池嚎叫躁鬧,以驚擾城中的軍民。
“事情一定有古怪!這些賊徒多是壯丁,竟然能興聚數千之眾,若為求食,郡內處處皆可橫行,何必直襲郡城?”
沈君理舊年能受到陳霸先的賞識而被招為婿子,固然也是因為家世的緣故,但其本身才干也的確不俗,站在城頭上對城外敵情再作察望,神情就變得嚴肅起來,口中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但很快便有驚慌的呼喊聲打破了他的思路:“啟稟君侯,大事不妙!南面城門被破,賊從城南涌入進來!”
沈君理聽到這話后,神情更是大變,他一邊著令心腹部將南去攔截抵抗,一邊親率部伍由后方一并前往,口中還在大聲喝令道:“賊乍入城下,城防便告失守,城中必有賊之內應。速速著令城中官吏悉歸郡府,誰人不來,就邸捕殺!”
但是這會兒城南門戶洞開,亂軍暴民們如同潮水一般向城池中涌入進來,當見到主干道上所集結的郡兵時,那些出城的亂民們又快速的向城內街巷和民居散去,很快便讓騷亂席卷全城,沈君理這會兒即便再有什么補救之計,也是已經晚了。
“主公,賊情實在是太洶涌,還是快快引退內城,據城以守,與賊相持待援罷!”
眼見城中騷亂蔓延,街道上到處都是胡亂奔走的民眾,說不清是沖入城中的暴民,還是被驚嚇出戶的城中百姓,甚至不斷的有流矢和亂兵向著沈君理所在的方向而來,其麾下部曲在砍殺了一些試圖欺近的亂民后,便又一臉焦急的對其說道。
沈君理也意識到眼下亂局已經不可挽回,唯有盡量避免更大的損失才是上計,于是便恨恨點頭,率領著身邊還未被沖散的幾百名郡兵且戰且退,直往內城郡府撤離。
然而正在行途之中,他的視線卻突然掃過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龐,那是一張白皙俊秀、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艷麗的臉龐,故而也讓沈君理印象頗為深刻,指著那道身影所在怒吼道:“韓子高?賊奴竟敢引暴民來寇,是自作主張還是受臨川王使派!”
韓子高身在亂眾之中,也并沒有注意到沈君理已經撤至此間,此時被窺見行蹤并被叫破身份,他一時間也不免有些局促緊張,但很快便被心中涌起的兇性所取代,他手中刀鋒一指沈君理所在,口中大吼道:“此便守城高官,速往擒之,可得重賞!”
他不只鼓動周遭的亂兵們入前圍殺沈君理,自己也暫將佩刀收起,轉而挽起強弓直向沈君理進行射殺,想要殺人滅口。畢竟按照臨川王的計劃,他們應該是先作為亂兵進據郡城,然后臨川王再名正言順的率部北進定亂,如若此時便被沈君理宣揚出去,便不利于后續計劃的展開了。
沈君理也從韓子高的神情中看出了凜冽的殺意,心內自是一寒,當即便也顧不上再作質問,直接引部向內城撤離。
然而隨著韓子高將其身份喊破,入城的亂兵們也都在快速的向此聚集,直將城中街道都給擁堵的水泄不通,也讓沈君理一行撤退更加艱難。
因知自己容貌太過惹眼,韓子高也不敢再過于高調,他撕下一幅布料掩住半邊臉龐,在亂軍之中游走著向沈君理所在的方位靠近,窺準一個機會引弓便射,一支利箭直接穿透人群縫隙,直接釘入了沈君理頭上兜鍪不曾覆及的頸間。
“城主死了,城主死了!”
左近亂斗眾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驚呼起來,郡兵們頓時更加的惶恐,直接當街潰亂開來。
韓子高趁機率眾上前搶下了沈君理的尸首,繼而便又向內城沖去,接下來數路人馬匯聚內城郡府,里應外合之下直接將這郡城給控制下來。
吳郡竟遭亂民寇掠,并且被攻破郡城,當這一消息傳到建康城中的時候,頓時便令朝中君臣大驚失色。
陳昌當即便要下令調遣人馬前往吳郡定亂,但卻遭到了一些大臣勸阻,因為之前出兵南川,眼下畿內兵力也并不充足,而且亂兵居然這么快便攻下吳郡,可知勢力不小,朝廷一時間怕是無力平叛,不如著令就在近畔的臨川王率部前往。
然而陳昌也不是傻子,他眼下正對陳蒨防備深重,自然不可能再給其什么征討之權,正當其人一籌莫展之際,南川已定的消息便傳入朝中。
得知此事后,陳昌自是大喜過望,當即便著令吳明徹率領五千畿內軍眾,并著員傳告京口徐度,讓此二者合兵一處直往吳郡平叛定亂!
這幾天換季降溫,腰突又犯了,疼的不敢久站久坐,更新不是太給力,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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