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翯言微微一笑。
他倒是挺贊同趙元樂說法的。
起碼他自己是這樣覺得，死后無人記得，真的無所謂。
自己的一輩子，其實只有自己。
身前身后，他什么都不會知道，也就與他無意義了。
他只需要在這輩子，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兒，足夠了。
屋內的人，聽著屋外安靜，她們也很安靜。
何菊：“樂樂這是啥意思。”
唐思文嘆了口氣。
“算了，反正她現在主意大的很，我們也管不著。”
何菊：“那就不管她？”
唐思文：“你逼著她，她也不樂意，等她以后到年紀了，自己就著急了。”
何菊：“那到時候嫁不了好人家怎么辦？”
唐思文：“那也是她自找的，你現在給她找，她不要啊，有什么辦法？
算了吧，別提這事兒了，讓她安心賺錢去，錢多事兒好辦。
反正現在可以離婚，大不了讓她找個喜歡的，以后不喜歡了再踹了，把孩子留著就是了。”
何菊一愣。
這話，是自己的大嫂說出來的？
唐思文長嘆一口氣。
“人各有命。”
她看趙元樂不像是鬧著玩的，而且，現在這個年紀的孩子，是不太受管教的，順著她們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想罷，唐思文看向席夫人，不好意思的道歉。
“真是，見笑了。”
席夫人聽了唐思文的話，也嘆了口氣。
“其實你說得對。”
她早些時候，如果不那樣逼著自己兒子，現在兒子也不會有什么都不跟她說了。
看戲到現在，席夫人反而是發現自己的問題了。
她有點慚愧。
屋外，因為趙家這幾個兄弟，也沒那個再說什么，這件事情，就好像這樣定下來了，一切也都恢復了平靜。
晚上吃飯時候，趙元樂就像沒事兒人一樣，家里其他人，也都真的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不去提這個，他們更多的把目光放在了明翯言身上。
明翯言來這里，要干嘛。
幺兒問出這個問題時，明翯言笑道：“就是想過來吃席。”
他真的就是想閑一下。
吃過晚飯，他也就直接告辭，確實沒再說什么。
趙元樂見他真要走了，忍不住叫住他。
“那個…”
明翯言從門檻處回首：“嗯？”
趙元樂：“那個…份子錢給一下？”
明翯言：“…”
明翯言拿了份子錢，忍不住多看了趙元樂兩眼，而后帶著赤腹走了。
陳墨潁這邊也要告辭，他要帶著自己的爹娘去自己的小院子里住一下，順便給他的新娘看看他自己種的菜，吃他親手養的雞鴨。
這邊屋內，唐思文叫著家里幾個孩子一起收拾剩下的飯菜。
這些菜，涼菜混一起，燉菜一起，炒菜一起，然后分送給跟自家關系好的鄰居和幫了忙的的人。…
唐思文一邊分菜，一邊看趙元樂。
她好幾次欲言又止。
趙元樂知道唐思文想說什么，但她現在是鐵了心要糾正自家人這習慣，就是板著一張臉，不搭話。
唐思文嘆了口氣。
算了，要過年了，就不計較這個了。
縣里那群大學生，二十好幾了呢，不也是沒結婚嗎。
不著急，她不著急…
一晚上過去，第二天一早，全家人都開始忙活了。
明天就過年了。
趙元樂跟家里人一起到了鎮上的集市上去，這是今年之后一天趕集了。
家里面新鮮的肉和菜基本上都有，現在只需要再買些生姜大蒜啊，干海帶，花椒辣椒，花生瓜子之類的東西。
當然了，最重要的東西還是鞭炮。
趙二成抱著幺兒走在街上，趙元樂跟趙元蘭跟在后面。
四人在專門賣炮仗的門面上挑了好久。
趙元樂看著這時候的小煙花。
這小東西外表是真的撿漏，那引線都是手工穿的，外面那層紅紙，剛染好的，還能聞到上面燃料的味道。
幺兒指著各類的東西。
“這個要十掛，這個要兩盤，還有這個，二十根。”
老板笑開花了。
“好嘞好嘞，我都給你裝上。”
幺兒咧嘴笑著，馬上說出了總的價錢。
“要十塊錢，三十個子。”
老板誒喲一聲。
“這小孩真聰明啊，來，叔叔給你這再拿一個竄天猴。”
幺兒笑著接過：“謝謝叔叔。”
這邊唐思文帶著趙大成，趙四成，趙元康，趙元喜，在菜市場到處挑東西。
雖然不喜歡大手筆花錢，但唐思文不得不說，這種買東西不用擔心價格，想買多少買多少的感覺很不錯。
一家人買完東西之后匯合，回到家中。
回家之后，趙元樂摸索著手掌，緩緩走到了自家的雞圈前。
她看著那一樹的雞，冷哼一聲。
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
她要大殺特殺！
夕陽西下，一棵桑樹下，兩條長板凳，還有兩人站在那里。
趙元康站在雞圈門口，摸著下巴看向其中上竄下跳的趙元樂。
“咱們還要這樣看多久啊？”
趙元蘭磕著瓜子。
“總得等她抓到吧？”
她說著，將瓜子殼灑了一地。
“這瓜子還挺好吃的，還是白味兒的好吃。”
趙元樂在雞圈里面累的不行，她扭頭看到旁邊圍觀的家人們，一臉尷尬。
真服了，她這些雞真是犯沖。
最后，還是唐思文看不下去了。
“讓你三叔來抓吧，在等下去，天都黑了，還怎么收拾啊。”
趙元樂悻悻從雞圈里走了出來。
“我明年就能抓住了…”
她發誓，她明年天天和這些雞斗，就不信還是斗不過。
換趙三成來抓雞，趙三成其實也沒用什么辦法，他就是裝作要喂雞的樣子，設了個陷阱，就將這些雞給抓住。…
幺兒站在趙元樂身旁，很是誠懇道：“姐姐，咱們是人，要抓雞，還是得用腦子。”
趙元樂：“…”
抓了雞，把雞收拾干凈，將該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一家人就開始休息了。
晚上，趙元樂拿出賬本，開始認真的算賬。
撇開之前她答應給自家人的錢，還有準備給個子買房子的錢，和那些為了抵抗未來會發生事情所準備的糧食。
最后一清算，她這一年，剩下了十二兩金子，還有一百四十個銀元，和一些稀碎的零錢。
這是屬于她自己的錢，單純由她支配，跟家里其他人沒有一丁點關系的錢。
趙元樂拿起金子在手中摩挲，看著這閃閃的金色，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聞了聞味道。
“真好看。”
金子就是好啊。
當然了，銀元也不錯。
趙元樂將銀元裝在荷包里，在手中掂量，這結實的觸感啊。
她可真是太喜歡了。
趙元樂露出由衷的笑容，將這些錢懷抱在自己懷里，放到了自己枕頭下方。
她決定，一直這樣睡到大年初一。
枕著錢睡，趙元樂夢了一晚上的錢。
第二天一早，她從床上跳起來，穿好衣服，洗漱之后就去了廚房。
唐思文早起給一家人做了早飯。
何菊也在廚房轉悠，她現在出了月子，但還是戴著厚帽子。
一家人都漸漸醒了，吃過早飯后，便開始各組忙活起來。
趙元樂發現，這里的習慣和她的不太一樣。
這時候，都是中午吃團圓飯，沒有看春晚吃年夜飯的習慣。
年夜飯那是相當豐盛的，現在就要開始忙活。
唐思文作為掌勺的，給幾個人都分配了任務。
“你剝蒜，你來洗菜，樂樂刀工好，來切菜。”
她將沼氣灶點燃，加水，然后開始煮東西。
今天中午這飯桌上，啥都要有。
要有完整的魚，雞肉要有，臘肉要有，還有風干的豬肝，豬尾巴這些東西。
白蘿卜燉牛肉，蒸羊肉，小炒的豬肉，還有滿滿一鍋的香菇雞湯，排骨粉蒸肉。
唐思文心中算計著要做的菜，計劃著時間，手腳很快，有條不紊。
何菊抱著孩子坐在爐子旁邊，喜笑顏開。
她覺得這是自己過的最高興的一次年了。
堂屋內，趙大成拿來一個調羹，里面放著燈芯草的燈芯點燃，下面還兩個芭蕉跺，插著香燭。
他對著點燃的香燭拜了拜。
“爹娘啊，又過年了。”
外面，趙四成與趙元康走在門口，拿著紅色對聯，準備貼上去。
幺兒端著小板凳坐在門口，給他們指方向。
“這邊點，這樣就正了。”
趙元樂切好了一堆東西，湊了過去。
“我看看。”
她見著對聯的字，脫口：“這是陳墨潁的字，還真是好看呢。”
趙四成：“我之前找他要的。”…
在二十八之前。
二十八之后，他才不好意思呢。
趙元蘭也跑了過來。
“喲，這個對聯真好看，還有金邊呢。”
趙元康：“今年縣里時興這個。”
趙元樂微微一笑。
“我買的大紅燈籠也很好看的，等晚上掛起來，蠟燭一點，肯定好看。”
趙元喜便也跟著跑了出來。
“我也看看啊。”
趙二成與趙三成一起從外面回來，笑聲爽朗。
“看什么？”
趙二成說著，從手里拿出來一堆柏樹枝。
“來，這個拿回去，上面纏紅紙，這是我跟你們三叔，大清早出去弄回家的薪。”
家里孩子一擁而上，家中一片歡聲笑語。
歡聲笑語之中，廚房里熱火朝天。
因為有人幫忙，中午這段飯，做的又快又輕松。
一個大圓桌子，豐盛的飯菜擺滿了。
碗筷也已經擺好了。
唐思文擺上筷子，先供老人，低著頭，嘴里念念有詞。
趙元樂聽的仔細，大抵意思便是爹吃，娘吃，爺爺吃，奶奶吃，爹保佑，娘保佑，祖宗都保佑。
何菊抱著孩子，給孩子看了一下這些飯菜。
“來，看看啊，這是你過的第一個年。”
趙三成笑著伸出手，摸了摸小娃的臉。
城城已經睡著了，他現在不是吃就是睡，醒著的時候不多。
何菊將他放到一邊，蓋好被子。
唐思文招呼她過來。
“來，大家都來吃飯了。”
家里每個人都選好了位置，坐好了。
趙元樂看向午林。
“你不過去跟你爹娘吃飯，就要一個人吃？”
午林：“我無所謂。”
趙元樂：“那好吧。”
這邊，趙大成拿著酒杯，站了起來。
“我這個時候，還是說兩句啊。”
趙二成很捧場。
“好了，都聽大哥說話。”
趙大成的胡子動了動，一臉欣慰。
“今年咱們的日子，過得很好，喜兒跟康康的婚事都定下來了。
三成也有孩子了。
咱們家，有新房子，有養豬場，也有很多錢了。”
他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明年，我們再接再厲！”
趙二成拍著手：“好！”
他也趁機喝下一杯酒。
幺兒拿著奶茶，也給自己灌了一大口。
“好。”
他新的一年，也會很努力的。
唐思文臉上滿是笑容。
“好了好了，吃團圓飯了。”
趙大成第一個動了筷子：“咱們，好好過年，吃飯吧。”
這一桌子豐盛的菜，就是對今年最好的總結了。
等到下午，一家人便圍在了爐子旁邊弄餛飩。
餛飩皮自己搟，餡自己弄，包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來包。
這里沒有北方的習慣，不會在餃子里塞銅錢，但唐思文還是在餛飩里包了花生。
她笑瞇瞇：“到時候誰吃著花生了，就有多的紅包拿。”…
幺兒認真的盯著這個餛飩看。
“我一定要吃到。”
趙元樂：“煮熟了都一個樣。”
幺兒哼哼兩聲。
他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餛飩包好，眾人等著晚上。
冬季的太陽下山早，幾個人在院子里玩了一陣，就看到天色暗了。
等到太陽落山，廚房里便開了火。
白皮餛飩，紅油很亮，撒上蔥花香菜，還有一些小蝦米，幾片白菜，香噴噴一碗，倒是讓趙元樂覺得比中午的飯吃的好吃。
幺兒蹲在鍋邊，一直看著唐思文下餛飩舀餛飩，他盯著那一個包了花生的。
最后果然是他將吃餛飩吃到了。
他興奮的張著嘴巴，將花生咬著給每個人看。
“是我，是我。”
唐思文笑著拿出個紅包，塞給了幺兒。
趙元蘭坐不住了。
“大娘，我也要。”
趙元樂：“我也要。”
趙元康趙元喜，都叫嚷了。
唐思文笑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個大紅包。
“來來來，每個人都有啊。”
趙二成嘿的一笑，掏出自己早準備好的紅包。
“來，我這紅包里，包的可是銀元啊。”
趙三成也不甘示弱。
“來，都有。”
趙四成左看看右看看，這一愣神，大嫂二哥三哥的紅包都有了。
趙大成還拿著紅包塞給趙二成跟趙三成。
“來來，大家都有份。”
趙家的規矩，大的給小的拿，無論成親與否還是年紀大小，都有。
趙元康也拿紅包了。
趙元樂微微一笑，拿的紅包很小，里面的東西，可是金葉子。
最后，幺兒拿給城城一個紅包。
“來，哥哥給你紅包。”
何菊笑開了話。
“我拿的紅包最多。”
兒子的也是她的，她才是最大贏家。
紅包分完，趙二成拿出之前買的煙花，大手一揮：“走，出去玩！”
眾人一擁而出，爭搶著拿煙花玩。
那邊來財帶著小福也過來玩了。
仔細一聽，村里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趙元樂聽著這些聲音，笑容燦爛。
“真好啊。”
為了以后還有這份好，她在新的一年里，也得更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