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樂看過去,便看到老族長將鞋子給撿了過來穿上,激動不已的拄著拐杖往地上敲。
趙元樂:“怎么了?”
老族長:“有,有貴人要來看你了。”
趙元樂:“哪個貴人?”
老族長:“新的,是,是兩個夫人。”
趙元樂皺眉:“這…”
該不會是席夫人與那一位表姑吧。
老族長催促:“趕緊的,趕緊收拾啊,貴客來了。”
說著,他便要回去。
老族長:“我也回去收拾收拾,把村子里孩子叫上。”
老族長離去,趙三成與何菊齊齊看向趙元樂。
趙元樂雙手一攤。
“該怎么樣怎么樣,別太當回事兒。”
話是這樣說,但何菊還是叫著劉小紅給她好好梳頭發,還換衣服,趙三成也被催去換了衣服,洗手梳頭發。
趙元蘭在一旁繡花,忍不住嘆了口氣。
“什么貴人不貴人,真講究。”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地主最好,即可以不講規矩,又不愁吃穿。
這些什么貴人,老是一套一套的,來做客就做客,弄這些陣仗,真煩人。
趙元樂不慌不忙,該干嘛干嘛,也不是很把這些當回事。
等到兩位夫人來的時候,族長早在那里等著了,還把趙元樂一家子都叫了過去,大著肚子的何菊都不放過。
席夫人鮮少來到過這樣的鄉下,眼中帶著些許新奇。
表姑卻如往常般,忍不住給了席夫人一個眼色。
老族長在最前面,醞釀了一番,卻只說了句有失遠迎,然后就是笑著。
表姑站在這里,聽著這些人的介紹,將趙家人都輪番看了一遍。
她想,這些人面容看起來還不錯,不像那些心術不正。
表姑先開口。
“不請自來,真是麻煩了。”
老族長連忙擺手:“不麻煩不麻煩。”
趙元樂笑笑:“那便請到家中喝口茶吧。”
表姑點點頭,綢緞面的高鞋踩穩穩踩在地上,行走的動作很是自然。
席夫人倒是有些端著,她走不慣這樣的路。
表姑走在前面,笑著跟何菊說話,問起了農話家常。
表姑每每說句什么,何菊只要沒第一時間回答,后面跟著的老族長便熱情的回答。
從村口到趙家的路走了一半,族長的婆娘實在是忍不住了,揪著族長的腰桿狠狠一掐。
老族長叫也不好叫,臉憋成了豬肝色。
族長婆娘一臉嫌棄。
“你丟人不丟人啊,真是!”
說完,她甩下老族長便離開,實在是不想跟著一起丟這個人。
老族長揉揉自己的腰,吹胡子瞪眼。
“個婦道人家,曉得狗屁。”
他是族長,他幫著回答兩句怎么了。
趙元樂在旁邊聽著,忍不住低頭一笑。
老族長的孫子也是覺得丟人,掩著臉跑開。
趙元樂回頭望了一眼養豬場的位置。
幺兒和小福還在那里收拾東西,沒有跟著一起趕過來。
待到一行人將表姑與席夫人迎進家中,劉小紅慌忙給端上剛擦了的凳子,再將繡花的趙元蘭拉起來行禮。
表姑笑著:“不用不用。”
她看了趙元蘭兩眼,道:“真是個有福氣的姑娘。”
這圓臉長的,平日吃不少肉吧…
趙元蘭笑了笑,而后便站到一旁。
表姑與席夫人坐下,何菊也坐在一旁。
席夫人打量了一下趙家,再看看趙元樂,心中驚訝。
這趙家姑娘真是沉得住氣,住這么差的地方,到她家去也不驚訝,不東看西看呢。
這么窮,還能受的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
嗯,一看就是個視金錢為糞土的好姑娘。
表姑看著這種地方,眼中卻是有些感慨。
“這屋子,倒是有些像我曾經住過的。”
席夫人納悶。
“表姐何時住過這樣的。”
表姑:“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
席夫人心中冷哼,扭頭看向門外。
“小福呢?她不是跟著來財到這兒來了,有日子沒看到這丫頭了。”
話音剛落,小福清脆的聲音便傳來。
“夫人,我收拾東西晚了。”
小福在門口冒了出來,幺兒跟在后面,二郎神跟在幺兒后面,它的身上掛著籃子,籃子里面是幺兒的一些教具。
席夫人笑瞇瞇的將小福招呼過去。
“小丫頭過來。”
小福湊了上去。
幺兒邁著小短腿跨過門檻,朝著趙元樂走過去,站在趙元樂身旁,看著這陌生的人。
他有點不喜歡這些人。
每次來的時候,好像眾星捧月,一堆人伺候著,總是高高在上。
雖然,這兩個還好啦。
但他就是不喜歡。
就在這時,表姑看著幺兒一愣。
她愣了半晌。
幺兒被盯著直皺眉。
他往趙元樂身后站了站。
好奇怪,這些貴人好喜歡盯著他看,還好這是個老的,不像那個小的,追著他喂東西。
席夫人注意到表姑的不自然,牽著小福的手松開,輕聲喚:“表姐。”
表姑恍然回過神,而后一笑。
“我看這個小男娃,還真有眼緣呢。”
何菊沖著幺兒招手。
“幺兒過來,給夫人看看。”
幺兒黑珠子似的眼睛,眨巴眨巴,邁著小步伐走了過來。
表姑細細看著,眼神忽然落在幺兒的脖子上。
她緩緩伸出手,將幺兒脖子的上紅線輕輕扯了出來。
“你這是…”
幺兒低頭看著自己被扯出來的小豬雕,蹙眉,奶聲帶著一點不高興。
“這是我娘給我的,不能亂碰。”
表姑看著這吊墜,神色屬實不自然。
她語氣焦急。
“你娘,你娘在哪兒?”
席夫人趕忙咳嗽一聲,在旁低聲道:“不是先前說了嗎,小孩子早喪母。”
表姑趕忙又問:“你娘的娘家,在哪里?”
幺兒將東西扯了回來,撅著小嘴跑回了趙元樂身后。
趙元樂替他回答。
“我娘的娘家,在別的村子,不過有幾年沒來往了。”
表姑手掌抓著旁邊的椅子,神色壓抑著激動。
“既然是外祖家,為何不往來。”
趙元樂多了個心眼,微微瞇眼,笑道:“我那個外祖啊,做事兒太過分,所以才這么久不來往,村里人都知道的。”
表姑又問:“你娘是怎么去世的?”
趙元樂低頭看一眼幺兒,道:“身體不好,生產之后走的。”
表姑:“那,她是哪一年的?”
這個…
趙元樂思索一番,道:“我娘要是還活著,今年應該,三十三了吧。”
此言一出,這一位表姑半晌沒說話。
她又問:“可有生辰八字?”
趙元樂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一旁的何菊:“有吧,成親時候都是要對八字,那個帖子,應該在家里收著呢。”
表姑剛想開口。
趙元樂先一步。
“敢問夫人,為何要看我娘的八字。”
表姑看一圈周圍的人,忽然笑了。
“就是好奇,我看這一個小郎君,有緣的很,忽然想認個親,所以想問問你們母親的事情。”
趙元樂點頭:“這樣啊……”
她才不信呢。
看這一位的反應就不正常。
幺兒也不信。
然而接下來,表姑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跟何菊聊些日常的話,又說起趙元樂救了人,她要如何如何感謝。
趙元樂看了一眼那些一堆的東西,思考著她發財的可能性。
不過,她覺得席夫人與這一位表姑的目的,應該不是單純的感謝。
老族長受了冷落,發覺沒人理,嘆了口氣,默默離開這里。
到了中午,席夫人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看著那滿坡的豬,十分新奇。
還有那撲棱著大眼睛的毛驢,和看起來頗為威風的狗子。
“鄉下還挺好玩的。”席夫人感慨。
她感覺,這漫山遍野跑的豬,比自家的黑崽子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早知道,她今天也帶黑崽子來了。
小福跟在席夫人旁邊,給席夫人一個個介紹。
幺兒躲在自己屋子里,沒有出來。
一直到吃飯時候,被家里人叫著,他才不情愿的出來。
誰料,這兩位夫人,都留下來用飯了。
好在之前有過經驗,劉小紅這次,沒有上一次那么緊張了。
因為兩位夫人都很健談,與何菊聊的開心,還有小福一起活躍氣氛,這頓飯除了幺兒,都吃的很自然。
幺兒總覺自己被偷摸著看。
午飯過后,又過了好一會兒,兩位才準備離開。
趙元樂送兩人到了路口。
席夫人終于忍不住發表看法。
“你們這里的路,是不是要再修一下?”
趙元樂點頭:“是啊,我是想先修一截,以后有錢了,慢慢修。”
席夫人聞言,納悶:“修路要很多錢?”
趙元樂點頭:“是啊,物料需要不少,大頭還是工錢,尤其是遇到一些路段,萬一跟人家的田地沾邊,那可是得有好些麻煩,不多給錢是擺不平的。”
她在心中算了算,道:“如果是修一里路,修的再一般,最少都要十幾二十個銀元了,要是遇不上好天氣,這錢還得更多。
從我們這里,修到縣里,有彎路,還有塌爛的地方,加上雜七雜八的,可能要七八百,快一千的銀元才算充裕。”
席夫人:“才一千啊?”
趙元樂:“嗯…這是保守算的。”
席夫人:“那要是兩千,不是隨便修?”
趙元樂遲疑了一瞬,緩緩點頭。
“嗯,應該是吧。”
席夫人忽而一笑。
“你要想修路,改日來縣里找我,咱們好好商議商議。”
趙元樂嘿嘿笑了笑。
“有空就來。”以后都不會有空了。
她哪里不明白席夫人這意思。
想拿錢砸她?
她暫時還有點骨氣…
另外一邊的表姑,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要走時候,她多看了趙元樂兩眼,沒多說什么,落下車簾離去。
趙元樂站在村口,目送了一下后轉身回去。
她還沒到家呢,就聽見趙元蘭激動的聲音。
等到她走進去,就看到趙元蘭對著席夫人送的禮笑的傻乎乎。
趙元蘭小心捧著這流光溢彩的綢緞,對著趙元樂感慨:“姐姐,這個綢緞,比晚霞還好看。”
趙元樂輕笑一聲。
“你喜歡?那過年給你做衣裳。”
趙元蘭剛要點頭,就被何菊錘了。
何菊小心的將這些金貴東西收了起來。
“過年?這個留給你姐姐出嫁當嫁妝,這么好的東西,你好意思穿?”
趙元蘭癟嘴:“姐姐都不著急,你著急。”
何菊瞪趙元蘭:“憑啥姐姐的都該給你?你要就該給你?”
趙元蘭:“姐姐說給我的。”
趙元樂也道:“她喜歡就給她吧,我也不稀罕這些東西。”
主要這些東西不好拿出去賣錢。
要是能賣錢,她肯定全留著去賣錢。
何菊還是不肯給趙元蘭,給了趙元蘭兩下,她親自給收起來,還上了鎖。
她小心道:“這個要好好收起來。”
她最近可要和貓兒好好說話,讓貓兒一定保證屋子里沒老鼠。
不然,這好東西被老鼠啃了,她要嘔死。
趙元蘭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糕點,給幺兒分了一塊。
她遞給趙元樂,趙元樂接過嘗了一口,忍不住嗯了聲。
“可以啊。”
甜而不膩,帶著點微微的酸,又入口即化,手指上都留著香味。
幺兒吃了一口,又拿了幾塊,用帕子包了起來,轉身走了出去。
趙元樂瞧見了,好奇的跟了上去。
她見著幺兒去了養豬場那邊,見著小福后,先給了她一塊,而后又拿著給午家老兩口吃,而后又貓著去旁邊的作坊。
趙元樂不由一笑。
“小人精。”
席夫人等人的造訪,是個小插曲,第二日,趙元樂與趙三成就忙活起修一段路的事情。
她是完全沒把這個很當回事。
老族長對此卻耿耿于懷。
以至于趙元樂來與他商量事情的時候,他還在念叨。
老族長:“你說,你都不讓村里孩子在貴人面前過一下,讓她們唱歌啊。”
趙元樂:“唱的又不好聽。”
老族長:“唱的不好聽又怎么了,萬一又給賞錢呢?”
趙元樂擺擺手:“哪兒有那么多亂砸錢的冤大頭啊。”
老族長嘆氣。
“可惜了機會。”
趙元樂:“別可惜了,趕緊商量著,我想按照養豬場這邊起,到那邊,修個一里的路,怎么報備。”
老族長嘆著氣,便開始給趙元樂說起這些事情。
只是一里路修護,還是趙元樂這養豬場對著的,隨便走個流程,她就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