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八阿哥平日里的身體都很好,加上正是最年輕力壯的時候,誰也沒往心里去,只覺得最多不過是塞外水土不服,嗆了幾口冷風罷了。
但是直到八阿哥開始發起熱來,眾人才察覺到了不對勁。
八阿哥躺在馬車里,臉上一片紅,
脖子上也泛著不正常的紅潮,咳嗽斷斷續續的。
跟著他出來的是府里的格格,這時候也躬在馬車里服侍他。
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倒是兄弟情深了,紛紛跑過來看八阿哥,十四阿哥更是直接就去了康熙那兒,把八阿哥生病的事情說了一遍。
畢竟是自己親兒子,
康熙不可能不關心,一聽說情況不輕,
他趕緊就讓隨行的太醫過去了。
太醫去的時候,
八阿哥已經開始嘔吐了——他這幾天胃口不好,沒吃下什么東西,吐也吐不出來什么內容。
就是吐胃里的酸水。
一直吐。
太醫看過了病癥之后,臉色就變了,回來對著康熙稟告,說八阿哥染上的十九八九是疫病。
既然是疫病,自然是很容易傳染人的,還請萬歲務必要當心,從現在起就不能過去了。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病人給徹底隔離開,否則一傳十十傳百,后果不堪設想。
康熙本來覺得八阿哥也只是大概吃錯了東西,上吐下瀉,畢竟年輕,
扛過幾天也就好了,誰能想竟然是疫病!
八阿哥是衛氏的兒子,
衛氏就這么一個孩子。
康熙對著衛氏——感情實在是太復雜……
車中安靜無聲,
康熙在這壓抑的氣氛里緩緩抬起頭,
眼中露出戾氣,他問太醫:“如何隔離?”
太醫面露畏懼和猶豫的神情,一下子就語塞了。
是啊,如今這是在路上——總不能把八阿哥就這么直接拋下來吧?
八阿哥身邊,從府里帶出的格格也都慌了,聽說主子爺這是疫病,本來還有一口一個嬌滴滴的“爺”,現在嚇得也不敢出聲了,慌慌張張地扯了帕子捂住了臉龐口鼻。
倒是十四阿哥一點不介意,三番四次的跳上跳下馬車,又說皇阿瑪已經讓明天在行宮駐扎下,稍等幾日,等到八阿哥病情好一些再說。
八阿哥雖然病的昏昏沉沉,還不忘了在病中囑咐十四阿哥,讓他替自己過去謝恩,同時表達自己惶恐之情——因為他一個人的緣故,耽擱了皇阿瑪塞外巡幸的計劃。
十四阿哥聽不清他說什么,趴下來將耳朵就湊在他嘴邊:“八哥,你慢慢說!”
八阿哥怕他被自己傳染了,趕緊強忍著咳嗽,
把頭給轉到一邊了。
等到說完之后,
八阿哥讓人進來,把十四阿哥給硬拉走了。
各處皇子們攜帶的女眷都知道八爺染疫的消息,一時間,人人對著八阿哥的侍從們,就如看見了瘟神。
人人都繞著走。
鈕祜祿氏也聽說了。
這里離行宮還有一段距離,趁著晚上扎營的時候,鈕祜祿氏出了帳篷,四下里看了看。
不遠處,能看見八阿哥那邊的大帳,鈕祜祿氏等了很長時間,才看見有蒙面的婢女們端著碗盆匆匆的從里面出來,也有人胳膊上搭著似乎要被扔棄的衣物之類的東西。
盡管衣裳上已經染上了嘔吐的污漬,但是看著衣裳顏色和華貴的程度——能看得出來是皇子們的衣裳。
是八阿哥的。
夜色濃濃,鈕祜祿氏目光盯著那幾個婢女,心頭忽然劇烈的跳了一下。
有一個冒險甚至堪稱瘋狂的想法突然從她的腦海里冒了出來。
巡值的侍衛護軍們才剛剛走過,這時候是兩班交值的中間空檔。
鈕祜祿氏沒有再多想——她怕自己再多想,便會沒有這一刻瘋狂的勇氣。
她快步跟了過去。
她的步伐很輕,每一腳步落在地上都像踩在云端一樣悄然無聲,那幾個婢女已經是伺候了主子爺一整天,疲累得全無精神,自然是不會注意到后面還有人跟著的。
鈕祜祿氏一邊走著,一邊緩緩的將自己胸襟前的帕子給摘了下來,蒙在了口鼻之處。
等到那幾個偷懶的奴才將手中廢棄的衣服隨手丟在了篝火之中,鈕祜祿氏藏身在一處帳子之后,又等了片刻,等到人走開了,這才迅速地幾步跨了過去。
她用木棍一扒拉,就把那幾件八阿哥的衣裳給顫抖著挑出來了。
衣裳只燒到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完好無損的。
鈕祜祿氏心跳的很快,仿佛手中捧著的是炭火一樣——她沒敢直接把衣裳給帶回去,而是撿著里面白色的里衣,雙手攥緊了微微一用力“撕拉”一聲,將衣料給撕成了幾大塊碎布。
一直到回到了自己帳子之中,鈕祜祿氏還在微微喘息。
確認了自己剛才的行跡沒有被任何人看見之后,鈕祜祿氏攏上了帳子。
對于她來說,這無疑是她從出生到現在的人生之中,最冒險的一段經歷了。
沒有機會,就該創造機會!
如果沒有辦法讓他喜歡她,至少要讓他感激她。
感激她,記住她,回饋她,一輩子。
鈕祜祿氏注視著帳子角落被包裹起來的碎布料,想著四阿哥那一天下的命令“這一路若非召喚,不得入內。”
這基本上已經將她鈕祜祿氏徹底隔絕在外了。
下一步應該怎么實施呢?
外面的天已經微微亮了,天上籠罩著層層的陰云,仿佛疫病的陰影也感染了老天爺的情緒一般。
八阿哥帳子里里外外都是凌亂慌張的腳步聲。
四阿哥一早就聽說了一個駭人的消息——八阿哥身邊的格格被傳染了,一個貼身伺候的小太監被傳染了……十四阿哥也染疫了!
人人都感慨,說是因為十四阿哥兄弟情深,不放心八阿哥的病情,一天要去看上好幾遍,八阿哥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走。
這么頻繁的接觸,不被傳染上就怪了!
四阿哥鬢邊出汗,伸手握住腰間的刀,目光掃過十四阿哥身邊侍衛和奴才們一張張驚慌的臉。
疫情在擴大。
四阿哥早就已經下了嚴令,讓弘昐和弘昀不得隨意外出,就在帳子里就地待著。
若是非要外出,也必須讓人過來跟他請示。
這一刻——四阿哥從沒有像這一刻這般后悔過,要是能把孩子們留在圓明園里,不要帶出來這一路就好了。
想到十四阿哥,四阿哥的心里五味陳雜——他可以想象到若是德妃在此處,該是如何的霹靂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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