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小飯堂第六百七十三章 臭豆腐(十九)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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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臭豆腐(十九)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9日  作者:漫漫步歸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漫漫步歸 | 大理寺小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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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毀了臉的暗娼生意迅速黃了,迷途巷里的粉紅燈籠也已連著好些時日沒有點亮了。

梁衍照舊每日坐著馬車跑來跑去的演那不離不棄、重情義的恩客們。

這樣的不離不棄便是放在長安城尋常的街巷里都能得四鄰街坊一聲“長情好人”的稱贊,更遑論是這迷途巷里了。

梁衍能察覺到落在自己坐著的馬車上的那些打量的目光越來越多,其中有不解,這也不奇怪,人都是由己奪人的,煙花地里絕情事見的多了,于多數煙花女子而言對這等不離不棄之事都是不解的,當然不解的同時更多的則是嫉妒與眼熱。

憑甚露娘的恩客這般長情,她們的恩客卻是如此絕情?原本皮肉交易便是錢貨兩訖的,她們哪里需要管那些恩客的身子吃不吃得消這等事?素日里忙著生計,看著大把大把的銀錢進賬時還會下意識的忽略那些流言蜚語,左右萬事看在銀子的面上,翻個白眼就算揭過了。可眼下被毀了生意,斷了生路,本就絕望、恨這世道不公的心境之下,再回想往日里的種種,那恨意自是一日更比一日重的。

這恨意既有對那毀了她們臉的恩客家里人的憎恨,更有對往日里那些笑臉相迎的恩客本身的遷怒。這恩客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腳,松了自己的褲腰帶與她們何干?作甚最后壞了身子,便將怒氣發泄到她們身上?

說到底就是欺負她們無權無勢好欺負罷了!便是因為好欺負就這般徹底絕了她們的路?

梁衍覺得眼下自己只是坐在露娘的屋宅這里,有四方高墻擋著,都能感受到兩旁屋宅中傳來的那些愈來愈重的怨氣、不甘、嫉妒以及憎恨。

“你……”他動了動唇,摩挲著自己臂彎上浮起的雞皮疙瘩,想問露娘她有沒有察覺到什么,便聽露娘搶先一步開口了。

“聽過《長門怨》嗎?”露娘問他。

梁衍一怔,下意識回道:“是司馬相如所作……”話還未說完,便見露娘瞟了他一眼。

這淡淡的一眼看的梁衍一驚,待回過神來之后,立時說道,“不對!司馬相如作的是《長門賦》,《長門怨》是詩仙李白所作。”說罷這話之后,他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讀了這么多年的書,竟連這等并不冷僻的問題都會答錯,還真是丟臉。

只是雖覺得丟臉,梁衍看向一旁半躺在軟塌上的露娘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她:“你一個煙花女子怎的懂那么多?”話才出口,又想起前些時日她對自己醍醐灌頂般的提點,梁衍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看向露娘,眼里滿是惋惜,他道,“可惜了!”

露娘把玩著手里的團扇,悠悠道:“這律法可不曾說過不準我懂這些的。”是誰說煙花女子只要照顧好自己一身皮肉便成的?

人嘛!總是不會嫌讀過的書多的,只會嫌讀過的書太少了。她能出頭,也少不開這些讀過的書的助力,若是不曾讀過這些書,那她露娘同尋常煙花女子也沒什么兩樣。

梁衍看著面前把玩著團扇的露娘,沉默了片刻之后,說道:“若是我家境不曾凋零,你……”他張了張口,想說自己是愿意以大榮最尊崇的勛貴子弟身份迎她進門的,可話才出口,便覺得不妥,這種娶妻生子的事總要有男女感情事夾雜其中才是,可他對露娘不是男女感情,更多的是敬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這般的,流落煙花地里實在可惜了,哪怕是花魁……外人終究是看不上你們這等煙花女子的。”梁衍說道。

露娘點頭“嗯”了一聲,表示明白,而后又指了指兩旁的宅邸,距離出事那日已過去好些天了,可那哭聲依舊在斷斷續續的響著,那股越來越重的幽幽怨氣梁衍都能察覺到,她自然也能。

可就是這樣的幽怨、憎恨與不甘中,卻已有好幾波人牙子帶著容貌底子不錯的女孩子上門了。

看著手里金絲團扇上的聊齋繡面,露娘問道:“會背《長門怨》嗎?”

這個梁衍當然是會的了,他低頭,說道:“詩仙寫了兩首,一首是‘天回北斗掛西樓,金屋無人螢火流。月光欲到長門殿,別作深宮一段愁。’另一首則是‘桂殿長愁不記春,黃金四屋起秋塵。夜懸明鏡青天上,獨照長門宮里人。’”

雖是背了兩首詩,語氣卻是平淡的聽不出任何起伏,仿佛那學堂之上被夫子點名站起來硬著頭皮背誦詩作的學生一般。

露娘看著面前的梁衍,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這般死記硬背的梁衍……屢試不中也不奇怪了。便是中了,那條仕途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走。既沒有貪官花樣百出的手腕,也比不上清官的廉潔清正一身正氣。

品行與手腕兩樣都缺,便是仙人指路,也難成大器。難怪會落到她手里了!露娘搖了搖頭,瞥了眼梁衍,說道:“既會背,就記著吧!”至于記著做什么,露娘沒有說,只是又捏了一塊甜糕放入口中,看向兩旁那怨氣深深的宅院,嘖了嘖嘴,說道:“嘖嘖!怨氣都這么重了,也不見什么過路的正義之士過來降妖除魔,消弭這等怨氣。就這般放任著養著,也不怕養虎為患,最后養出個小鬼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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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的梁衍面上的茫然更甚了,他道:“你這話……倒叫我好似進了那妖魔鬼怪故事的話本子里一般。”說到這里,又想到初見她時的情形,頓了片刻之后,梁衍撓了撓頭,笑了,“老實說,我以往花了那么多銀錢請那些大師高人們做法,也不見這些事情,倒是到了你這里,不曾花什么錢,卻是當真感受到了幾分這世間好似確實有法力這種東西存在了。”

露娘瞥了眼笑著說出這些話的梁衍,團扇掩唇,忍不住笑了起來:既然知曉自己進了妖魔鬼怪的話本子里,還在傻笑著坐在這里,也不知道逃出這魔窟?

她都已經說的這么明白了,告訴他自己這里是餡空山的無底洞,巷子是迷途巷,她是半截觀音白毛老鼠精、也是狐貍精,梁衍自己也察覺到進了妖魔鬼怪的故事話本里了,卻依然深陷在她這迷途巷里不知離開,如此……也怪不得旁人了。

畢竟老天也好,還是她也罷,都給了他太多生路了,可他仍然不走,依舊留在這里,深陷迷途,枷鎖未上身而不知返,這般的話……梁衍就是她想要尋的這個人了。

“眼下這迷途巷里沒什么事,我實在是無聊的厲害,所幸還有你能與我解悶。”露娘將口中的甜糕盡數吞咽入腹之后,拿起一旁溫熱的茶水小口小口的抿了起來,一邊抿著茶水漱口,一面手捂住了腮幫子,眉頭蹙起,顯然正被牙疼折磨著。

看著蹙著眉頭,捂著腮幫子時不時“嘶”“嘶”的發出幾聲吸氣聲的露娘,梁衍問道:“既那么疼為何不尋大夫?你又不是沒有銀錢。”

露娘瞥了他一眼,說道:“一看你就知你不曾牙疼過。”

這話一出,梁衍臉色立時一僵,愣了愣之后,看向露娘手邊的甜糕,道:“我不喜甜,幼時也不大吃甜糕這等物什。”

雖然牙疼的原因有很多種,可于多數人而言都離不開“糖”這個字。

孩童的零嘴兒甜食雖說瞧著好似不貴的樣子,可日日吃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更遑論彼時他父母尚在,雖門第破落了,可面子還是要的,即便給他買零嘴兒也不能似尋常孩童那般買路邊小攤上的,而是要去那正兒八經的糕點鋪子里買。如此……花費自是更大!于是梁衍不喜甜食,也不能喜甜食,因為家里供不起。

聽了梁衍的解釋,捂著嘴“嘶嘶”抽氣的露娘說道:“我就與你不同了,幼時吃了很多甜糕,吃壞了牙,而后又染上了喜甜的毛病,戒不掉了。所以便一直如此了!”

雖只短短一句話,聽在梁衍耳中卻是一陣心驚,看著眼前不為錢財發愁的露娘,對她的來路愈發好奇了起來。很多風塵女子都是尋不到父母的孤兒,幼時吃苦也是常事。就如這些時日被人牙子領進兩旁宅門的那些半大女孩子一般,身上的衣裳雖干凈,卻樸素的很甚至還打了補丁。如此……又哪里來的機會吃很多甜糕?

雖好奇露娘的身世,可梁衍自己也知道有些話便是自己問了,露娘也不定會說的,是以動了動唇,還是將待要問出口的話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那廂的露娘則幽幽說道:“沒聽說過一句老話叫作‘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有錢、有大夫也看不好的病多的是,我這牙疼又算什么?”

一句話聽的梁衍頓時恍然:原來是沒辦法治,只能硬忍著罷了。

那廂忍著牙疼的露娘則再次開口了:“我眼下閑著無聊,所以問你一個問題。”她道,“若是你,面對一個為你賺銀錢,供你吃穿用度的人,會如何做?”

這個問題……梁衍看了下問出這話的露娘,心道她是在說自己嗎?于是想了想,說道:“當然是謝她,敬她,有什么煩心事都主動替她去做了。”

這回答露娘顯然是滿意的,她點了點頭,目光卻瞥向兩旁那些怨氣、恨意、嫉妒等等情緒濃的快要溢出來的宅邸,說道:“可有的人卻不是如此。”露娘說道,“那人嫉妒那些能賺錢的人,驅使著她們如騾子一般為自己賺錢做事還不算!不止要收了她們賺的銀錢,私下無人時還要打罵她們,折辱她們。既要她們賺錢,又見不得她們好。”

“聽過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可你聽過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得好的嗎?”露娘輕笑了一聲,說道,“前者無外乎算計那點銀錢,鉆進利字眼里罷了,這等人當然可怕,如前些時日那些鄉紳便是這等人;后者也算計銀錢,畢竟自己可是要吃喝拉撒的,可算計之外,她還嫉妒那能跑的馬兒。你說,這馬兒是在那些不吃草的人手里好過,還是在那些嫉妒自己的人手里更好過些?”

這話聽的梁衍瞬間呆愣住了:露娘說的那般明顯,再木的腦袋也已想明白露娘說的是那些被人牙子領進被毀了臉的暗娼宅門中的半大女孩子了。想到自己眼下隔著高墻都能感受到的那幽幽怨氣,梁衍下意識的打了個寒噤,脫口而出:“她們這般……那些落入她們宅邸的女孩子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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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辦?”露娘重復了一遍梁衍的話,看著面前打了個寒噤,顯然是被嚇到了的梁衍,想起他過往過的那些吃穿不愁的日子,比郭家那等人家是大不如的,可比之這長安城里的多數人而言,卻委實是投了個好胎的。

旁的不說,光“吃穿不愁”四個字已讓長安城里無數升斗小民羨慕了。很多人都是不到那等實在走不動道的大毛病,輕易不敢請假少賺一日工錢的,因為少賺一日工錢,家里的一家老小便會有一日的米糧沒有著落。

可擁有這樣讓無數人羨慕不已出身的梁衍卻覺得命運對自己不公,恨天恨地恨這世道。露娘瞥了眼光一聽那些女孩子的遭遇便被嚇到了的梁衍,那明顯不曾被世事搓磨過的面上滿是驚駭之色,她咧了咧嘴角。

還恨出身?就這出身還是他梁衍燒高香了!若是讓他梁衍投胎成個普通人,這般心浮氣躁、好高騖遠,一事無成的,怕是連僅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那張嘴都費勁,更別提旁的了。

不過很快,梁衍應當就恨不出來了。落子無悔!無底洞,洞無底。一旦陷進來,自然是越陷越深,哪里還有雙腳著地停止陷落之時?離洞口當初那衣食無憂、見得光的日子也會越來越遠。

所以,他還有閑工夫來為這些女孩子擔心?

“什么怎么辦?”露娘捂著隱隱作痛的牙說道,“你以為有多少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老鴇是不嫉妒那些模樣俏麗的‘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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