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你叫麥慶蘭?”
周一上班,王亞娟整理了辦事員交送來的文件,便見辦公室主任敲門走了進來,提醒她有新分配來單位報到的大學生。
她隨手翻了翻主任遞過來的學歷文件,中戲的名頭還是很讓她眼前一亮的,只是戲曲專業好像跟廣播電臺播音員崗位不搭邊啊。
不過在看到文件上的名字時,她眉毛忍不住挑了挑。
再抬起頭仔細打量站在辦公室的應屆大學生,她嘴角微微翹起一個讓麥慶蘭都注意到了的弧度。
兩人真的一次都沒見過,但都聽說過彼此的名字。
王亞娟第一次聽說麥慶蘭的名字是從妹妹口中得知,老彪子竟然找了個大學生媳婦,夠稀奇的。
王亞梅哪里會怕老彪子,小太妹似的,啥話她都敢說。
老彪子找了大學生對象不說,還找了個大學生當媳婦。
注意了,一個是對象,一個是媳婦,不是一回事。
讓王亞梅意外又覺得好笑的是,麥慶蘭來廣播站上班,李學武竟然沒提前給她任何提示。
這是故意給她個驚喜嗎?
而麥慶蘭第一次聽說王亞娟,還是聽李文彪介紹李學武的那些個“關系”時記住的這個名字。
李文彪講了那么多關系,她之所以對這個名字記憶深刻,是因為他說了,武哥要不是因為和這個姑娘……早就是大學生了。
而李文彪之所以講這個,是為了解釋周亞梅存在的意義,以及類似于周亞梅這樣的人她以后遇到了應該怎么辦。
你看看,今天不就遇到了。
她按照報到證的要求以及李哥的提醒,來冶金廠報到。
比較其他人方便的是,今年來了這么多大學生,真正分配到冶金廠廣播站的只有她一個。
冶金廠廣播站早就升級了,以前鋼城只有一個紅星煉鋼廠,在擴建工業企業的過程中出現了很多集團直屬分廠。
在董文學主任主持集團在遼東工業企業工作的時候,管理比較松散,各工業企業聯系不是很緊密。
但秘書長李學武到了遼東以后,更為注重集團駐遼東工業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工作。
此前集團進行了組織架構變革,一些機構和單位完成了改編。
廣播站擴編組建聯合廣播電臺,業務和影響力提升了一大截。
在經過兩年時間的發展和努力,由秘書長提議,紅星聯合廣播電臺決定將下屬企業鋼城冶金廠廣播電臺擴編成遼東分臺。
全稱為:紅星聯合廣播電臺遼東分臺。
主管單位:紅星鋼鐵集團文藝出版社。
在集團化組織架構完成調整和重組之后,一些單位出現了垂直管理的情況,比如說消防隊,比如說護衛隊,比如說廣播電臺和文藝表演隊伍,分廠或者分公司不再具有廣播和報紙的刊行權、管理權。
服務型、后勤型項目統歸集團建設和管理,工廠只專注生產建設,分公司只專注業務發展。
就連各分廠、分公司設置的醫務室、醫療室、醫療站也統歸集團教育和醫療管理局管轄。
麥慶蘭來冶金廠廣播站報到,實際人事關系登記的是紅星聯合廣播電臺,工作關系是遼東分臺。
王亞娟看她的資料,她來見王亞娟,跟入職沒有關系,她的檔案已經劃轉到了紅星鋼鐵集團。
相關的手續自然是沈國棟幫忙辦理,他在集團很有牌面,這點小事人事處那邊早就幫忙辦好了。
所以,麥慶蘭由著辦公室主任帶來見王亞娟,就是來認領導了。
江湖上也叫拜碼頭。
“王臺長您好,我是麥慶蘭。”麥慶蘭目光流動,但語氣和表情依舊很認真地做著自我介紹。
王亞娟聽她講了,也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來她是知道自己的。
王亞梅在回收站工作,她已經經常去接妹妹下班,聽說過麥慶蘭,就是一直沒見過面。
有可能就隔著一道墻,終究是今天才見著面。
“行啊,你來了,我們分臺的整體實力又提升了一大截。”
聽麥慶蘭介紹完,王亞娟笑了笑說道:“我不知道集團總臺今年有沒有分配到大學生,但無論有沒有,你應該都是集團第一批擁有大學學歷的播音員了。”
“能分配到紅星鋼鐵集團是我的榮幸,能來遼東工作我更榮幸。”麥慶蘭微微笑著,道:“很高興能跟大家一起共事,我會虛心向大家請教和學習,提升自己的專業素養和水平。”
“不用太過拘謹,咱們分臺是在冶金廠廣播電臺的基礎上進行擴編的,目前還屬于草創階段。”
王亞娟想了想,看向麥慶蘭問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學過播音主持方面的基礎知識,你的個人信息上是說……你是戲曲專業的?”
她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翻了翻,抬起頭問道:“嗓子一定很好吧?”
“我有自學播音方面的知識,已經有一年多快兩年了。”
麥慶蘭坦然地點點頭,講道:“每天在家我都會用報紙來練習發音和節奏,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現在就試試。”
“那太好了。”王亞娟聽麥慶蘭如此說,心里已經了然,李學武一定早就做了安排,否則她也用不到一年多以前就準備這些。
剛一入職便擁有播音能力,再加上有李學武的照顧,麥慶蘭雖然才剛剛參加工作,可在起跑線上就超越了同一批很多大學畢業生了。
就連站在一旁聽著的辦公室主任都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目光。
分臺需不需要播音員?
這還用問,當然需要。
分臺又不是全時段轉播總臺的節目和廣播,每天固定時間都需要播音員來廣播本地的工作情況。
況且王亞娟來遼東工作也不全是“躲貓貓”的,她也想在李學武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一番事業來的。
雖然她不是播音專業,舞蹈更是跟廣播沒有什么關系,但她已經做管理四年,早就是基層干部了。
不敢說一鳴驚人,總不能丟他的人吧,不爭饅頭爭口氣啊。
“用準備一下嗎?”王亞娟隨手將早晨新送來的報紙遞了過去,示意道:“你隨便選一篇文章。”
她這是考驗,可不算是為難。
考驗是給外人看的,畢竟辦公室主任在一旁站著呢。
所以她給麥慶蘭的是今天的聯合工業報,是讓辦公室主任知道她沒有放水,麥慶蘭一定沒看到今天的報紙。
說不為難,是她將報紙遞過去,沒定義哪篇文章,由著麥慶蘭隨便讀,只要過得去她也好安排。
哪知麥慶蘭藝高人膽大,擁有從小就錘煉的嗓音功底,再加上練習了一年多播音基礎,讀報紙上一篇文章還不算什么高難度考驗的。
她將報紙接過來,就第一眼看到的文章,快速地掃了幾眼,都沒用一分鐘,便用播音腔讀了起來:
“聯合工業報遼東社6月25日訊,紅星鋼鐵集團秘書長、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組長李學武一行于6月24日到營城港區調研,聽取了……”
“行——可以了——”
不僅僅是王亞娟,就連辦公室主任在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充滿了驚喜,忍不住頻頻點頭表示肯定。
雖然麥慶蘭僅僅讀了一段,也就四百多個字,可強悍的播音實力已經盡顯無疑,足以應對現在遼東分臺的工作了。
“你應該知道,咱們遼東臺是集團總臺第一個建設的分支機構,承載了集團和總臺的無限希望。”
王亞娟點了點頭,說道:“你能有這份能力,讓我既驚訝又欣喜,總臺和宣傳處剛剛批準了分臺一個有關于工業展示的節目。”
她看著麥慶蘭微微挑眉,問道:“你想不想試一試?”
辦公室主任當然很希望麥慶蘭能盡快參與到一線工作中來,但她也能想到對方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只要是大學畢業生來廠工作,就需要實習和鍛煉,至少要熟悉業務工作和組織要求。
當然了,遼東分臺草創,急需要人才頂上去,只要有點能耐的,平日里不茍言笑的王臺總會給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可見王臺長還是慎重的,沒一上來就讓麥慶蘭做廣播員,而是給了她一個節目。
新節目既能考驗人,也能鍛煉人,這還是集團宣傳處和總臺剛剛批復的節目,做好了一定有成績。
所以她也是看向了麥慶蘭,如果對方表現出驕傲或者嫌棄的表情,她是準備勸一勸的。
好苗子嘛,總能得到更多的優待和寬容,尤其是這種全能弟子降落至偏僻宗門,總得照顧照顧。
可不見麥慶蘭有一絲的驕傲,很認真也很謙虛地點頭說道:“我服從組織安排,我想去試試這個節目,謝謝您的信任和支持。”
“你能這么想當然好,我很希望你能盡快成長起來。”
王亞娟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心里的擔憂,笑著安排辦公室主任送對方去大辦公室認識其他同事了。
有些擔憂不用跟麥慶蘭講,是誰送她來的,就去找誰。
冤有頭,債有主嘛。
“看好了就出手,用不著猶猶豫豫,才多大個項目啊。”
李學武推開眼前的文件,在電話里同張松英講道:“項目評估有專家小組給的意見,你也是一個公司的管理層了,沒有主見哪能行。”
“是,我的意見只有一個,就是你要大膽一點,專業一點。”
他手指敲了敲辦公桌,見著王亞娟出現在了門口,便招了招手。
手里正講著電話,不方便開口說話,只是點了點對面讓她先坐。
“企業兼并有跡可循,集團又不是第一次搞企業兼并了,這點事你還有什么好含糊的。”
李學武隨意地講道:“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你們雖然是分公司,有自己的總公司和主管領導,但也需要維護好集團部室的關系。”
“對,該溝通就溝通,該用的時候就得用,老為難自己算怎么回事啊,工作就是合作的過程。”
他打開抽屜,抓了兩顆糖丟給了對面有些好奇盯著他的王亞娟,點頭示意她多等一會。
“你好好跟景副主任匯報一下,也仔細溝通一下,著重闡述兼并這家藥廠的意義和價值。”
李學武微微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講道:“你就說下半年能產生經濟效益,明年就能回本,景副主任一定會應你,你不能太死板嘛。”
王亞娟看著眼前轱轆過來的巧克力糖果,再看看他那哄孩子的眼神,只覺得好笑,嘴角都扯了扯。
講電話就講電話,誰來他辦公室等電話都這么哄著嗎?
“……什么叫忽悠人啊。”
李學武好氣又好笑,在電話里訓著張松英問道:“難道你們就不能有點志氣,一年盈利,兩年回本很困難嗎?自我上點壓力嘛——”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張松英說了什么,還是抱怨了什么,這邊李學武說著說著便笑了,嘴里還要訓斥著。
“行了啊,不是我給你們找麻煩,是麻煩主動找上門的。”
李學武整理了表情,點頭講道:“聯合醫院的趙院長說了,實在不好看著藥廠倒閉清算,正好你們也需要開辟新的生產基地嘛。”
“我跟你說啊,就接收兼并中醫院的制藥廠,光那塊地皮就夠價了,那可是在東城區城里啊——”
他著重提醒道:“就算制藥設備簡陋,制藥工藝落后,也是有辦法處理的嘛,困難哪有辦法多。”
“你這樣,就在藥妝品牌下面搞一個純手工制藥子品牌。”
李學武給張松英出主意,“別的地方不用管,就專供港城。”
“一定要強調純手工制藥,包裝盒上用簡筆畫做一個老師傅弓著身子制藥的圖案,一定要細致。”
他講到這里挑了挑眉毛,聽著張松英在電話里的質疑,好笑道:“我讓你做你就做得了,挑幾款藥效好的做,手工制藥品牌一定要比常規制藥的價格高,高三倍吧。”
“……你信我還是信你自己?”李學武見張松英還不上道,便問道:“你見我有犯糊涂的時候嗎?手工的就是比機械的貴,這個道理在國內行不通,在國外就能行得通,你試試就知道了。”
“行了啊,就這么辦吧,價格你不用跟對方商量,請高副主任和景副主任組織人員成立兼并小組,你就準備接收和安置方案好了。”
他三兩句將今天的通話結了尾,撂下電話后這才看向王亞娟問道:“你又干啥來了?”
“吃糖來了。”王亞娟晃了晃腮幫子,挑眉問道:“沒看見嗎?”
“給你就吃?不怕有毒啊。”
李學武好笑地整理了面前的文件,道:“有事說事,我忙著呢。”
“我看起來很閑嗎?”
王亞娟比在京城時有了精氣神,好像籠中鳥展翅高飛,自由翱翔,是那種無拘束的驕傲。
只是拴在腳腕上的線是無形的,她飛出了鳥籠,卻逃不掉那根線,那是她眷戀不舍的線。
如果這個線真的斷了,那她真就成了無依無靠雖然可以自由飛翔但沒有可以落腳歸巢的鳥了。
“你看起來閑不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已經吃了兩塊糖了。”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她問道:“麥慶蘭去你那報到了?”
“你不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嗎?”王亞娟打量著他問道:“是給我的驚喜,還是給她的驚嚇。”
“至于嘛,你們不認識嘛。”
李學武笑了笑,見她的表情不似玩笑,突然愣了愣,確認地問道:“你們一直沒見過面?”
“以什么身份認識?”
王亞娟嚼著嘴里的巧克力糖,看著他問道:“是以王亞梅的姐姐,還是以你的……故人?”
“說前女友也行,這有什么好避諱的,我又不是不承認。”
李學武將文件整理好,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坦然地講道:“她的業務能力怎么樣?能不能用?”
“你都早有準備了,還問我?”王亞梅晃了晃下巴,問道:“你剛剛說前女友的事,都有誰知道?”
“你好像很在意這個?”
李學武微微翹起嘴角,端起茶杯要喝茶,見她像是真在意,便挑眉講道:“你應該問有誰不知道這件事。”
“是那些——”王亞娟突然很生氣,想要說什么,可還是忍住了。
這里畢竟不是四合院,也不是大街上,她不能在這里放肆。
不過一想到那些小婊子在背后議論和編排自己,就覺得生氣。
尤其是當著李學武的面,看著他不在乎的表情愈加的氣,都快要氣炸了。
“你安排她來冶金廠,是鍍金還是長待啊?”王亞娟挑剔地看著他問道:“該不會干不了兩天就走吧?”
“呵呵——”李學武輕笑一聲,淡淡地講道:“你走了她都不會走。”
“那我什么時候走啊!”
王亞娟瞪了瞪眼睛,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已經想好了?”
“應該是你想好了才對。”
李學武雙手攤開,很淡定地講道:“你走不走,什么時候走,不應該問你自己嗎?”
“該走的時候走,想走的時候走。”他聳了聳肩膀道:“你想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可不可以?”
“你走我都不走!”王亞娟撂下一句狠話,轉身便出了辦公室。
想問的已經問到了,也惹了一肚子氣,這人越來越壞了。
哦,對了,還吃了他兩塊糖。
“秘書長您好,丁鳳。”
四十歲左右,禿頂,有些發福的臉上帶著十足的誠意和笑意,這就是集團剛剛委任的冶金廠機關綜合管理處經理,原紅星文藝出版社副總編輯。
李學武微微一笑,伸出手同他握了握,講道:“歡迎來遼東工作。”
這一句歡迎詞全集團找,唯獨只有李學武能說,因為他是站在集團總覽遼東工業企業全局的角度上看眾人的。
丁鳳也深知這一句歡迎詞的含金量,他所面對的不僅僅是冶金廠的廠長,還是集團在整個遼東的話事人,更是集團十一人組里的重要一員。
所以他表現的十分恭謹客氣,雙手接住李學武的手微微晃動著,由著秘書長的邀請在沙發上坐下以后主動講了很多來鋼城冶金廠工作的欣喜之詞。
對于這些或真或假的客套,李學武都認真地聽了,臉上還帶著笑意。
為了配合對方的表演,他也即興說了一些希望和囑托,交代了一些冶金廠的工作和困難,算是應付了對方。
張恩遠送了對方離開以后,回來同他輕聲匯報道:“今天上午剛剛接到的消息,部里下來一位常務副秘書長。”
他仔細看了李學武的表情,這才繼續匯報道:“名字叫陳壽芝。”
“嗯,我知道了。”李學武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古井無波,并沒有表現出很在意的樣子,反倒是問起了集團最近還有沒有其他安排。
“我是聽說了,組織處正在考察人選,就是不知道安排去哪。”
張恩遠輕聲講道:“我估計是有咱們的,畢竟班子人員不全了。”
“多注意一些,及時提醒我。”
李學武隨口交代了一句,便開始忙手里的工作了。
這也算不上埋怨,更跟責備扯不上關系,但聽在張恩遠的耳朵里便有些嚴肅了,他羞愧的耳朵都紅了起來,就更別說臉了。
作為領導的秘書長,不能說耳聽八方可也得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像他這樣消息滯后,還得從風言風語中判斷實情的秘書真不多見。
可他能有什么辦法,如果在集團,以秘書長的身份,以他秘書長秘書的身份,別人巴不得主動結交于他呢。
可現在他們在遼東,一些重要消息秘書長一定有自己的渠道,可他作為秘書總得承擔起應有的義務和責任吧。
聾子一般的他已經上崗幾個月了,這不得不讓他羞愧難當。
只是該怎么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呢?
他也是老資歷了,這些東西他想想就能通,關鍵是得有人幫他一把。
圈子不同,找不到竅門撞一頭包也沒用,他現在就要去找這個竅門。
李學武這邊先是等來了機關綜合管理處的負責人,隨后好像連鎖反應一般,他同老李反應的人手不足問題瞬間就被解決了。
6月27日,總工程師王志軍來鋼城報到。
6月28日,接任楊叔興,主管綜合業務工作的副廠長羅仲康來鋼城報到。
6月29日,接任尹忠耀,主管組織管理工作的副廠長曾梅一來鋼城報到。
29日這天,李學武早就提交上去的申請也下來了,是李主任親自批復的,有關于冶金廠增設常務副廠長的報告。
李學武作為冶金廠廠長,在班子成員到齊以后,自然是要召開班子會議,討論和研究組織、業務分工問題。
不過他是要給新同志留出熟悉業務和工作的時間,也要給下面的干部留出熟悉新來領導的時間,所以分工會議要開,但不能立即召開。
就算今年的發展指標還有很多,壓力很大,可也不急在這幾天。
六月的最后一天,李學武正在同楊宗芳討論組織工作會議的議程,突然收到了一份意義特別的邀請函。
“這是誰送來的?”
李學武翻看著手里樣式和制工別致的硬紙殼邀請函,上面竟然還有這個年代邀請函少有的企業標志。
真講起來,國內此時的企業經營還停留在解放后接受的文化建設,以及這些年不斷接收的信息進行的變革。
影響較為深刻的便是五幾年那次毛子為師的大支援,雖然支援了個半拉柯基,但在國人倍加珍惜的精神下,還是學到了很多東西。
這一點就比隔壁鄰居白象要強很多,同樣是手把手教徒弟,咱們只學了三年半,對方卻學了三十多年。
可你看看后世國力的對比,白象硬是把工業老大哥教的科學學成了玄學。
有誰知道白象家的重工業基礎也很雄厚,可到后來連保養航母都能翻船。
你就說,這是科學還是玄學?
與白象家相比,咱們有著深刻的自省和調整機制,拒絕出現一根筋和兩頭堵。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李學武見到這份邀請函實在是不得不想很多,因為積極確定集團標志,并在產品、工作服以及各種需要涂標的固定資產上印刷標志是紅星鋼鐵集團最近兩年才開始做的企業文化培養工作。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煽動翅膀,影響這個時代,因為他的力量太小了,歷史的慣性太大了。
當然了,也跟他胸無大志有關系。
但悄然間,他在紅星鋼鐵集團做的工作,已經影響到了這個時代。
是細微之處,是小小的一點改變,是思想和思維上的變動。
你能說品牌意識和標志意識是進步了多少嗎?李學武想說這是一小步,也是企業確定文化以及核心競爭力的一大步。
“是哪個單位送來的?”
楊宗芳見李學武看的認真,忍不住拔著脖子也往他身邊湊了湊。
“是沈飛辦公室副主任親自送來的,那會兒您沒在,我就收下了。”
張恩遠解釋道:“當時劉副主任還有其他工作要急著去辦,我也沒能及時匯報給您。”
“嗯,是活動邀請函呢。”
李學武將看了很多遍的硬質信函遞給了好奇的楊宗芳,轉頭對張恩遠講道:“1號上午的行程有沒有要緊的?”
他問著7月1號的行程,楊宗芳卻看起了手里的邀請函,雖然寥寥數字,可因為抬頭的單位名稱,還是認真看了幾次。
“沈飛?他們怎么……”
楊宗芳疑惑地抬起頭看向李學武問道:“是三機部有什么安排嗎?”
“那應該是發給集團,而不是遼東工業領導小組。”
李學武接過邀請函放在了一邊,點了點沙發扶手講道:“看來沈飛是非常重視這一次的試飛活動啊,信心很足。”
“是新飛機嗎?”楊宗芳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咱們的鋼飛也成了一方氣候了,都能引起沈飛的注意了。”
“不要妄自菲薄嘛——”
李學武見他如此感慨,笑了笑說道:“全國能造直升飛機的工廠又有哪家?”
“呵呵呵——”楊宗芳輕笑著講道:“這個倒是真的,足以自豪。”
“那就把1號的行程壓一壓,盡量放在下午辦,上午就去參加活動。”
李學武低頭看向手邊的邀請函說道:“人家都這么有誠意了,總不好放人家的鴿子,畢竟是兄弟單位呢。”
之所以看這份邀請函那么長時間,李學武是想到了一種可能,國之重器好像就是在這個時間試飛的。
當然了,這里講的是試飛,而不是生產,這是前后順序。
能想到那款飛機試飛,他就想到了鋼城零部件制造廠配合奉城機械制造廠在鋼城工業產業園區打造的規模化生產目標。
紅星鋼鐵集團要在鋼城建設一處集成化零部件產業園,集設計、生產、倉儲、運輸、組裝等上下游產業為一體,打造從營城港區直達奉城的工業產業鏈。
現在沈飛這條大魚上鉤,李學武是既驚喜又欣慰,總算撈著一把了。
“你可得小心點。”
楊宗芳見他真的準備參加新飛機試飛活動,便玩笑道:“三機部可還記得701所那一箭之仇呢。”
“701所是701所,三機部是三機部,沈飛是沈飛,不是一碼子事。”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再說了,就算有人記得701所的一箭之仇,三機部的領導也是寬宏大量,不會跟我一般計較的。”
他玩笑似的端起茶杯講道:“真要計較,那也應該是找李主任去說。”
“哈哈哈——”楊宗芳笑著說道:“這話說了你自己相信嗎?”
他微微搖頭說道:“孔曉博就在鋼飛,三機部一定聯系過他。”
“再一個,咱們的直升機在北方出了名,你覺得還能藏多久。”
“我也沒想著藏著掖著啊。”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我這不是等著他們呢嘛,他們倒是還個價啊。”
“你這價讓人家怎么還?”
楊宗芳感慨著講道:“我從來就沒想過,咱們廠的產品竟然能定5萬刀樂的高價,一臺飛機竟然要18萬!”
張恩遠也站在一旁笑著附和道:“一棟住宅樓了。”
“我說也是呢——”見張恩遠附和,楊宗芳看向李學武說道:“你覺得這個價有人敢來談嗎?”
“不怕東西貴,就怕東西爛。”
李學武自信地講道:“18萬都算虧的了,國際貿易中的五萬刀樂可不等于國內的18萬。”
他看向楊宗芳問道:“你聽過咱們有用18萬去外面買一架KH4直升機嗎?”
不是不想買,而是買不著,也沒人會賣,這才是最尷尬的。
現在國內生產了,想要壓低價格,帶來的無非就是破產的后果。
沒錯,現在是計劃生產經濟,但需要符合一定的市場規律。
錢只有流動起來才能創造財富,活躍經濟,攥在手里它就是一張紙。
這個粗鄙的理論同樣能解釋國家的經濟問題,現在都在想辦法讓錢流動起來,這樣才能創造新的財富。
紅星鋼鐵集團除了煉鋼和軋鋼產品以外都屬于市場化經濟產物,缺少生產計劃的支持,還能做大做強,這就說明了市場的需要遠遠超過了工業產能。
再說的片面一點,國內的工業產能不能滿足市場需要的時候,工業是大哥,當市場出現飽和的時候,工業就是孫子。
現在工業和市場之間的那道閥門之所以輕易不敢松動,就是怕工業泛濫,讓社會主體和制度主體出現問題。
紅星鋼鐵集團不能代表這個時代的工業企業,但能反映這個時代工業企業在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之間的搖擺掙扎。
在遼東布局工業化,要實現技術革新、產能升級、科技轉化、業務創新等等目標,這是集團的核心工作重點。
而李學武預估沈飛感興趣的鋼城零部件加工廠,以及冶金廠提供的特種合金材料,就是集團在遼東布局的重點工作中的重點,是為供應鏈體系提供標準化和示范化生產的重要工業企業,也是為整個集團工業發展體系提供生產保障的核心。
高標準機床、先進數控機床以及數控加工中心組合成了紅星鋼鐵集團工業領先于這個時代國內大多數企業的核心法寶。
是先進的現代化企業工業集合體,是紅星鋼鐵集團在汽車、飛機、電子等工業領域占據龍頭企業的關鍵。
現在沈飛送來代表合作誠意的邀請函,目的就已經很明顯了,那去不去?
當然要去,國防建設,人人有責。
這個時候用不著藏私,也沒必要謙虛,真能提前幾年實現二代機的列裝,實現國防力量增加絕對戰斗力的目標,就算是他為這個時代做的貢獻了。
7月1日這天李學武乘坐自己的汽車趕往沈飛,隨行的還有集團新到任的常務副秘書長陳壽芝。
25日到集團報到,31日便到了鋼城,李學武的這位副手不可謂不誠意。
是他主動要來鋼城也好,還是有高人指點也罷,他終究是來了。
李學武不能好酒好菜地招待他,便帶上他一起趕往沈飛,這算是一份信任,也想在路上同這位副手談一談。
這一次去沈飛李學武自然不能一臺車去,伏爾加轎車連同隨行車輛組成了一個小型車隊。
之所以帶這么多臺車,除了有顯擺的意思,還有讓那些土包子見見世面的意思。
你看他的隨行車隊和隨行人員都有誰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隨行車隊有他的伏爾加M24轎車,有紅星羚羊、坦途(實驗)、宏運7座、宏運9座以及宏觀(海獅)13座車型。
隨行人員除了必要的辦公室和聯合工業報分社的同志,其他都是鋼飛的技術人員,皮尺部的感覺十分明顯。
這次他是受沈飛副廠長王新的邀請,有紅星鋼鐵集團做背書,他要帶這么多人過去,自然是有這個條件的。
路上,陳壽芝一直都在觀察著這位素未謀面卻有名聲如雷貫耳的秘書長。
他能來紅星鋼鐵集團任職自然是有一些關系的,這可是明星企業,別說在部里掛號,就是在上面也是特殊關注的。
很多人都在講,紅星鋼鐵集團是上面做市場化實驗的標準,也是探路石。
無論紅星鋼鐵集團在工業、經濟、外貿等工作領域有多出格之舉,上面都是持默許的態度,相關部門也是仔細觀察和考量其在市場化進程中的反饋。
只要集團的組織工作不出現問題,思想工作不出現滑坡,就不會有人來集團指手畫腳,亂說一氣。
紅星鋼鐵集團管委會主任、總經理李懷德現在是工業變革的先鋒,是技術革新的領頭羊,也是積極發展對外貿易實現市場化競爭的明星企業管理者。
來紅星鋼鐵集團之前,他就聽說了一些消息,更有人給他講這里面的關鍵。
他聽說了什么?
他聽說了紅星鋼鐵集團實際上只有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總經理李懷德,另一個則是集團管委會秘書長李學武。
大李和小李,一個是老大,一個是老幺,前者吆喝,后者掌舵。
他們中間那些人?
賣力氣劃船的唄。
能被戲稱為紅星鋼鐵集團掌舵人的李學武,自然不是一般人。
他剛到集團工作便感受到了這位上司十足的壓力,即便對方不在京城。
機關里的管理制度、財務制度、經濟制度、安全制度、生產制度……
他所能了解到的文件,甚至是他所在工作的一環,李學武的影響力無處不在,甚至他想不聽不看都不可能。
李學武久不在集團,集團卻一直有著他的傳說,這就是陳壽芝剛來紅星鋼鐵集團最大的感受。
這幾天集團正在忙工人新村大型市場建設和紅星賓館的建設工作,還有國際化酒店的風言風語,他最有感觸的便是很多同事都一個共識,那就是這些他所聽見的項目都經過了秘書長的審核。
你聽聽,項目申報和執行需要秘書長審核,沒有秘書長的意見,李主任輕易不會簽字,尤其是影響巨大的項目。
他這常務副秘書長壓力山大啊,他要在這種影響力之下開展工作,困難可想而知。
PS:誰在8月1日當盟主了?
當然是風凌初遇了,厚愛滿滿,感激不盡,我會努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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