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秘書長真是……”馬寶森神情恍然地搖了搖頭,站在三樓的窗臺邊望著樓下正在被帶上車的尹副廠長。
站在他身邊的王珉則是嘴角帶著冷笑,手指在玻璃上輕輕敲了敲。
幾人順著他的示意望過去,卻見是辦公室主任廖金會面無血色地站在樓門口。
唇亡齒寒還是物傷己類?
自廠管委會改制后,管委辦撤銷,組建機關綜合管理處,廖主任便被掛了起來。
其他處室負責人最近一個月陸陸續續傳來了不同的消息,大家也都在為他著急。
當然了,也不都是好心,也有等著看廖主任熱鬧的,就等著說一句自食惡果呢。
廠長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倒是最先定了下來,不出意外地落在了孫佳的身上。
有人感慨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在孫佳和廖金會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原本孫佳是辦公室的小透明,是早就被眾人遺忘了的那個人。廖金會當然是冶金廠炙手可熱,深受領導器重的大主任。
現在呢?
廖主任的地位一如危卵,孫佳卻突飛猛進,成為了距離領導最近的大主任。
要說機關綜合管理處負責人的位置更具有吸引力,可廖金會早就沒了機會。
所以現在看廖主任,早也沒有了意氣風發,只剩下滿眼的頹敗。
“綜合辦公室主任的任命還沒有下嗎?”周令華走過來朝窗外看了一眼,顯然是聽見了他們剛剛的對話。
“現在不就是廖主任在主持工作嘛,領導還沒顧得上這邊?”
“那也得看他能不能過得了這一關吧——”王珉說話無所顧忌,甚至有些憤世嫉俗。
他斜了一眼樓下講道:“審計小組說他沒事他才沒事,要不然這綜合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也飛嘍。”
周令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說什么,兩人不是同學,但共事了一段時間,他也知道對方是什么脾氣秉性。
要說才華,王珉在建筑工程領域算得上一個才子,很有專業素養。但在為人處世上總有一些偏激和固執。
張兢主任曾私下里講過,王珉的性格有可能跟他的成長環境有關系。
這小子是單親家庭長大的,能在這個時代讀大學,很有一股子韌勁呢。
“領導又不是沒給他們機會。”馬寶森抱著胳膊講道:“積極退贓和主動交代問題的,基本上沒有進行處理。”
“那也得分什么人——”
王珉這個時候接了話茬兒強調道:“如果問題較大,影響惡劣,那該處理還是要處理的。”
他瞥了馬寶森一眼講道:“只不過視情節給予一定的寬恕罷了。”
“那也總比事到臨頭燒香拜佛好啊。”馬寶森轉頭看了他講道:“主動跟領導談一談,不比在家鬧心強?”
“小馬同志啊——”王珉故作感慨地搖了搖頭,伸出手在對方的肩膀上拍了拍,用老成的語氣講道:“他們要都像你這么想,那早就不會伸手了。”
“我就知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馬寶森抖了抖肩膀,將對方的手爪子抖落了下去,淡淡地講道:“我更知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沒什么事能比生命更重要。”
“寶森同志活的就很通透。”周令華也怕兩人嗆嗆起來,故意插了一句:“這么個歲數就能看透這一點可不容易。”
“嘿——他就是不求上進。”
王珉笑著看了馬寶森一眼,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搖頭晃腦地回了辦公室。
周令華微笑著拍了拍馬寶森的胳膊,輕聲勸慰他道:“王珉就是這個脾氣,他不是什么壞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嗨,你這說的哪里話。”馬寶森很是大氣地笑了笑,說道:“咱們不是說其他人呢嘛。”
“行,真有一份心胸。”
周令華十分敬佩地看著他點點頭,說道:“回頭我說說他,不能老這么說話,忒不團結了,他哪里有資格叫小馬。”
“你別麻煩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不都這么叫我嘛。”
馬寶森笑了笑,渾不在意地講道:“就算了吧,我們相處的還行。”
“他書讀了很多,但學問沒做扎實。”周令華看著馬寶森如此說,略作感慨地講道:“尤其是社會這門學問,他可真不如你啊。”
“哎呦,你快別說了。”馬寶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搓著胳膊說道:“我都被你夸的起雞皮疙瘩了。”
“呵呵呵——”周令華歪了歪腦袋,示意兩人一起進屋。
馬寶森倒是很愿意跟周令華交流,別看對方是大學生,可完全沒有大學生的架子和矜持,對他也是很親近。
“哎,周哥,我跟您請教一件事。”馬寶森輕聲詢問道:“你說秘書長是如何學習的,他怎么就這么厲害?”
“呵呵,你這個問題可把我難住了。”周令華好笑地看著他說道:“我要知道領導是怎么學習的,我就照著學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呢。”
馬寶森真是懵懂的模樣,皺眉思考道:“他總是不急不緩,不驕不躁,好像遇到什么事都不會慌張驚訝似的。”
“你就拿他來鋼城所經歷的事來說吧。”他掰著手指頭數落道:“這么多人有想法,可他總能在不知不覺間將矛盾和思路整理清楚,將問題解決掉。”
“就比如今天被帶走的那位。”
他看向周令華問道:“秘書長是怎么做到的,一點征兆都沒有。”
“你以為能看到什么征兆?”周令華哭笑不得地反問道:“難道你還指望他們能吵一架,甚至動手打一架?”
“嘿嘿嘿,那不能。”馬寶森想想這種場景也是好笑,嘴里更是揶揄道:“真就是打起來,我估計十個尹副廠長綁在一起也不是秘書長的對手。”
“別胡說八道了——”周令華拍了拍他的胳膊,小聲提醒道:“要叫你師父聽見又該呲兒你了。”
“那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馬寶森見他提到師父,這才后知后覺,瞪大眼睛講道:“我對秘書長可沒意見。”
卻不想這個時候張恩遠的聲音從他們身后響起:“那你是對誰有意見?”
四月的最后一天,衛三團換防,從北邊撤了下來,一路火車回到了京城。
相關的問題基本上已經通過外交途徑得到了緩解,正因為衛三團打的猛,打的準,打的狠,這才給外交口提供了更寬泛的談判環境。
隊伍還沒有回到京城呢,相關的消息便傳了出來,李學武還是從李懷德的電話里得知,衛三團因功被授予了“紅星團”稱號,以表彰集體戰功。
為什么是“紅星團”,這里面還有一些說道,這還得從老李這邊說起。
從老李電話里透露出來的意思是,在表彰衛三團的同時,上面也對紅星鋼鐵集團的積極態度和有力支持給予肯定。
綜合考慮,衛三團能有今天這份戰斗力以及絕對的素養,跟多方合作有一定的關系,尤其是企業的發展和反饋。
衛三團此次參戰的一系列細節已經被承報給了上面,尤其是戰斗裝備的詳細信息,上面還標注了兵器生產廠家。
有紅星鋼鐵集團的標志頻繁出現,尤其是直升飛機和特種車輛的出現,真是讓戰場檢驗出來的裝備閃了他們一眼。
只要是懂行的人,就無法忽視掉這些裝備的重要性,以及在這場戰斗中的關鍵屬性,可謂是決勝的法寶了。
在報告中,相關負責人還提到了鋼飛正在實現KH4直升機的量產計劃,以及另外兩種更先進直升機的生產計劃。
有關于坦途特種作戰汽車的闡述,也是引用了鋼汽工程師的說法,這是紅星鋼鐵集團鋼城汽車廠未來五年的重點項目,光是研發資金就投入超過五百萬。
這個年代啊,研發一款汽車竟然投入了超過五百萬,那得是多么全面的汽車啊,是比現在這款實驗車型更好的。
“上面打電話來讓我去開會,我還尋思呢,最近也沒什么事啊。”
李懷德明顯是被領導點名夸獎了,否則不能在電話里齁皮炎子樂。
李學武聽他講電話的語氣就知道,他現在臉上都樂出菊花了。
“領導沒提以前的事吧?”
李學武多會聊天啊,遞話很是自然,還能搔到老李的癢處。
“沒有——”老李夸張地拉長了聲音,笑著說道:“他現在哪里會記得以前的事,我打賭他不想忘也得忘了。”
“那是,這一次咱們可沒少支援。”李學武不能讓老李主動心疼,便故作小氣地問道:“您就不能出面詢問一二,咱們支援的這批裝備是不是?”
他講到這里的時候故意遲疑了一下,隨即繼續講道:“就算那些常規裝備戰損了,不能用了,可咱們的實驗汽車和直升機總得還給咱們吧?”
“唉——”果然,聽李學武講到這里,剛剛還一臉興奮的老李也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語氣無奈地說道:“算了吧,當初你提這件事的時候我就沒打算還能看見這些裝備回來的那一天。”
“事情都辦了,總不能都掃興。”
他故作大度地講道:“領導們都還在興頭上,我這個時候去添堵,許有十分功勞也就只剩下三分了。”
“再一個,咱們跟衛三團都不是外人,這些東西早晚也送過去實踐的。”
李懷德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整理好情緒,對李學武講道:“就算實驗進度提前了。”
“如果鋼汽和鋼飛需要實驗目標,那就再生產一些,資金不充足的話跟我講,我來想辦法。”
“那也只能是這么著了。”
李學武學著他的語氣講了一句,可電話里還是稍顯沉默。
李懷德也不想他心疼這點東西,李學武要是心疼了,他就更心疼了。
“對了,跟你講個事情。”
他轉換了話題,在電話里講道:“王小琴同志主動向集團管委會提交了辭職報告,請求辭去質量安全環保部經理一職。”
“我和相關領導勸了勸,但耐不住王小琴同志的特殊情況,便同意了。”
你別看老李這么說,其實影響王小琴主動辭職的還是他的意見。
上一次兩人見面,李懷德便透露出了一些機關和地區已經在進行管委會制度變革,三支代表紛紛撤離這些單位。
他是要李學武早做準備,可集團只有一個三支代表,他準備什么?
李學武也很直白地向李懷德表示,他會同王小琴談一談。
以兩人的交情,甚至都不用見面,一切都在不言中。
電話里王小琴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卸下一個大包袱似的,哪里會有失落。
就是三支代表的身份她都想立馬辭了,可怕動作過大,引起集團和其他方面的不必要過度關注,所以要一步一步來。
李學武同王小琴談好的,先辭質安部經理,主動抽離管委會組織。后辭三支代表,這一過程要穩,要看好時機。
老李說外面在變化,其實他是想看到集團盡快擺脫三支代表的監控,可真要全面實施,那也得等一段時間。
幸好王小琴延續了李學武在這里的工作方針,沒讓老李覺得很麻煩。
雙方配合默契,老李還真舍不得讓王小琴全面脫離紅星鋼鐵集團。
他也怕外面和內部的過激反應,這個時候還是穩一點好,沒必要處處爭先。
其實就是這三支代表的制度紅星廠也是跟人家學的,王小琴在擔任該職務的時候很是配合紅星廠的工作。
所以是李懷德的意思,可他話講出來就是要委婉一些,給李學武面子。
畢竟當初請王小琴來坐鎮,就是怕出問題,算是借了人家的東風。
也別說互利互惠,到底是紅星廠家大業大,受惠更多。
老李在電話里的客氣一點都不虛偽,確確實實沒想到王小琴這么給面子,竟然沒有一點怨言和戀棧不去。
“是,她跟我提過一次,說現在的工作太多了,實在是忙不過來。”
李學武語氣很是誠懇地講道:“如果您需要她結束三支代表的工作,她真是會高興的跳起來。”
“哈哈哈——”李懷德笑了一陣,道:“我個人來講,還是十分感謝王小琴同志在紅星廠的服從,所以接下來與衛三團的合作還是要繼續,加大力度。”
投桃報李,王小琴做事敞亮,老李也不是小氣之人,所以他要比王小琴更敞亮。
李學武總覺得老李是那種人家用話就能抬起他騙走的人。
“等一定的,我安排辦公室給她制一面錦旗,好讓她有面子。”
這不是閑的嘛——!——
“有一點點熱,毛衣是指定穿不住了,可穿短袖又忒冷,襯衫吧……”
棒梗一個人坐在書桌前,手里握著鋼筆一板一眼地寫著家信。
書桌的左邊放著鋼筆水瓶,右邊放著一本字典,他這大白話家信總有一些字叫不準,或者是不會寫。
出門在外,給家里寫信多是惜字如金,撿要緊的書寫,紙短情長嘛。
可棒梗不,他根本寫不出那文縐縐的文字,他是想到了什么就寫什么。
有時候字里行間還會帶上一些京城土話,讀起來讓人忍俊不禁。
其實給家里寫信這件事都是李學武逼著讓他寫的,不寫就不給飯吃。
李學武給棒梗說好了,每周一封家書,短了少了就餓著,別吃晚飯了。
你說不吃晚飯沒什么,餓一餓就挺過去了,真要是這樣棒梗也不會這么費勁還在摳字眼寫家書了。
那是一頓晚飯的問題嗎?那是你不吃這頓晚飯,那明早早飯之前的鍛煉如何堅持得下來,肚子還不得餓扁了啊。
“你這書信里怎么還有拼音呢?”
不知什么時候湊過來的付之棟看了一眼他寫的信,突然就笑了起來。
這給棒梗臊的啊,他竟然被一個上小學二年級的小孩給笑話了。
“我這是提筆忘字,你懂不懂!”
他還狡辯呢,“我這靈感都在腦子里呢,很怕一會兒忘嘍,先擱拼音擋一會,一會寫完了回頭再補上就行了。”
“那你這靈感也太著急了。”付之棟手指在信紙上點了點,嘴里數了一下,驚訝地抬起頭說道:“竟然有十一處拼音,這么多漢字你都不會寫嗎?”
“說了是提筆忘字、提筆忘字,你咋這么煩人呢!”棒梗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沒看我寫信呢嘛,去去去,哪兒涼快上哪待著去,別打擾我聽見沒有。”
小孩子說話都這樣,他們之間不覺得過分,就是鬧著玩。
付之棟也是跟他干爹學壞了,手指點了點前面的空白處問道:“這里咋還有漏下的呢,是拼音不會拼了嗎?”
“嘖——”棒梗一瞪眼睛強硬地解釋道:“我是要準備標拼音的,誰讓你來打擾我的,我都忘了要標啥了。”
“嘿嘿——”付之棟壞壞地一笑,看著棒梗說道:“我還是建議你別用漢字了,你都用拼音寫得了。”
“這樣也省的前拉后捎的,更不用你翻找字典了,就是翻譯費點勁。”
“我是不是沒揍你身上啊!”棒梗瞪著眼睛嚇唬付之棟,見這小崽子一點都不怕,轉頭便要喊周姨告狀。
可付之棟比他壞啊,這會兒見他要喊嗓子,提前擱這等著他呢。
“你喊,你喊!”他挑了挑眉毛提醒棒梗道:“你要喊了,我媽可就看見你這蜘蛛爬的書信了,到時候你每天的任務不得多一項書法練習啊。”
“周——”棒梗剛喊了半嗓子,可聽見這小混蛋說的話他又心虛地把后面的話給憋了回去,滿臉紅差點憋死他。
“你想怎么樣?”他瞪著付之棟問道:“我可沒有零花錢給你。”
“誰要你的零花錢——”
付之棟白了他一眼,而后悄悄地說道:“你不是說你能做彈弓打鳥嘛,你也給我做一把,也教教我怎么打鳥。”
“呵——呵呵——”棒梗冷笑一聲,轉頭繼續寫起了自己的書信。
付之棟見他不上自己的惡當,趕緊加碼道:“我可以幫你寫信!”
“用不著——”棒梗低著頭悶嗤悶嗤地劃拉著,嘴里卻很明白地講道:“做彈弓教你打鳥我得挨訓,讓你幫我寫信我還得挨訓。”
“你算去周姨那告狀說我寫的不好,大不了我花時間練習就好。”
他回頭瞥了一眼站在書桌旁的小不點,道:“在挨訓和挨說之間我還是能做出明智選擇的,你就別費這個心了,樂意玩自己琢磨著做去,別來煩我。”
“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付之棟恨恨地跺了跺腳,道:“早知道你是這么慫的,我就不來求你了。枉我們還認你做帶頭大哥,你真不給我們兜事啊。”
“狗屁帶頭大哥——”棒梗撇了撇嘴角道:“我是來跟你媽混碼頭的,不是帶著你們這些小崽子混街頭的。”
他停下鋼筆捏了捏手指,耷拉著眼皮看著付之棟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削你一頓你都不敢去跟周姨告狀。”
“算你狠——”付之棟才不會跟他較勁,見他要動拳頭,腳底抹油溜了。
他在學校里也有了朋友,男同學聚在一起討論的話題無非是誰誰誰的哥哥更厲害,在班級里打架第一。
這年月老師也發愁,學生都跟放羊了似的。小學其實還好一點,至少有秩序,可學生之間的難免也有矛盾。
付之棟人長的小,可心眼子多,總能左右逢源占便宜,可他也需要靠山。
他是這么想的,反正棒梗吃他家的,住他家,借棒梗的威風不過分吧。
過分!很冒犯,棒梗就瞧不起他們這些小嗶崽子,整天沒有正事,就上學路上這會兒胡咧咧一氣,一上課都是乖寶寶。
想當年,他敢拔老師自行車氣密芯,敢在粉筆盒里放癩蛤蟆,敢在上課鈴聲響之前把垃圾桶頂房門上,敢……
唉——
一想當年,棒梗就覺得有些蕭索,他有點想念過去讀書的日子了。
那已經是半年以前的事了……想想都覺得遙遠。
現在看付之棟這小子不學好,他都有種好為人師的感覺了,真想教訓他好好學習,別走自己的老路。
你看他現在見天的忙,社會不好混啊。
攆走了小崽子付之棟,他繼續寫自己的家屬,用自以為成熟的語氣向母親表達自己堅決不后悔退學的選擇。
“五一勞動節不給我過就算了,怎么五四青年節也不給我們放假?”
付之棟晃晃悠悠地從樓上下來,看著母親在廚房忙活,便對剛剛從房間出來的棒梗抱怨了一句。
棒梗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說道:“五四青年節是給我們這樣的社會青年過的,可不是給你這樣的尿炕小屁孩過的,你得過六一兒童節,你是兒童啊。”
“就你?還社會青年。”
付之棟撇了撇嘴角,走進餐廳嘀咕道:“社會不社會,青年不青年。”
“嘀咕什么呢?”周亞梅將鍋里烙好的白面餅抓了出來放在盆里,回頭對兒子說道:“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好的,母親大人——”
付之棟乖巧地一笑,顛顛從母親身邊走過,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棒梗迎面站著,挑眉揶揄道:“裝巧賣乖,不是兒童是什么?”
“切——”付之棟一撇嘴角,繞他而過,嘴里不忿道:“你生下來就過青年節,不用過兒童節是吧……”
兩人相處熟悉了,每天早晨起來必定要拌嘴,嘀嘀咕咕地說一陣。
就是早晨鍛煉的路上,累的呼哧帶喘的,也擋不住他們的爭吵。
周亞梅不習慣,可沒時間說他們,李學武有時間說他們,可他習慣了。
這會兒周亞梅準備著早飯,他鍛煉回來洗了個澡,換好了衣服坐在沙發上看著今天的報紙,很是悠閑愜意。
就在今天的報紙上,一股春風吹過,凜冬也產生了一絲絲裂縫。
看來婁鈺那些人的地位和生活會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了,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位便宜老丈人還有沒有膽子拋頭露面。
真就像要退休了一般,婁鈺連自己的豪宅都沒回去,就住在李學武給他買的工人新村住宅樓里。
老兩口深居簡出,除了日常生活就是照顧孫子上下學,就是出去散步也僅僅是在亮馬河生態工業區內轉悠。
不是沒有人勸婁鈺重新出山,就算軋鋼廠拿不回來了,可身份待遇總能解決一些吧,主動一點,配合宣傳唄。
可不知道是被嚇破了膽,還是真厭倦了紛紛擾擾的世俗名利,婁鈺真就都拒絕了,一點沒有重整旗鼓再出山的打算。
李學武也沒有去打擾他,甚至他們搬家以后就只去過一次。
他既然想要享受晚年生活,那就遂了他的愿,聽丈母娘那意思,婁鈺的身體不是很好,興許多活不了幾年了。
婁曉娥從港城傳回來的意見也是如此,她不希望父親再過多介入商業。
山上的智庫依舊在運行,那些老家伙們等了四年都沒有好結果,早就禍心喪氣,主動做了后事安排。
培養兒孫自然是緊要的,智庫的主力也是這些中年人和年輕一輩。
老人們還是以把握關鍵決策為主。
李學武這兩年甚少去見他們,甚至是故意不見,不見面對雙方來說都好。
婁曉娥在港城的生意做的越來越好,這些人難免會有一些別樣的心思。
李學武怕見了他們不耐煩那些歪心思,再動起手來真是不值當了。
這里說的動手可不是真的動手,而是對港城的生意動手腳。
他真想黑吃黑,將這些人的股份都吃了,那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在那大山里,李學武想要他們永久消失都輕而易舉。
當然了,四年時間下來,他們也有了一定的信心,李學武要動手早就動手了,所以婁鈺下山都沒嚇到他們。
婁鈺身體不行了,想多活幾年照顧孫子的情況大家都很了解。
這些人身體好的很,山上資源富足,還是很養人的。
要不是婁庭需要更好的學習環境,老兩口還真舍不得下來。
其實低調一點也好,李學武可不覺得這個時候就算春天了,就他們那個身份,那個身板,可架不住折騰。
就是心理上的壓力都受不了,在山上好好修行得了,等春天真的來了,李學武一點攔著他們的心思都沒有。
這錢啊,掙多少是多?
該是人家的就得給人家,到時候這些人一定會選擇去港城,他完全可以支持,甚至安排人送他們過去。
是買房置地也好,是提款跑路也罷,都隨他們。借雞生蛋,不能不還人家的雞,更不能把雞蛋都落下了。
五四青年節剛過去,李學武便聽到了一則好消息,我國研制成具有獨特療效的抗菌素――“慶大霉素”。
這就是抗生素的一種,但卻是為數不多的熱穩定性的抗生素。
說再詳細也沒有用,只能說這一發現能挽救更多的病人。
顧寧在給他的電話里就提到了這個發現,她們研修班正在跟進這一項目。
她對醫學表現出了足夠專業的熱忱,性格內向孤僻的她竟然能同患者保持正常的交流和合作。
有的時候李學武也好奇,她是怎么跟患者溝通的,她卻沒詳細說過。
但有醫學方面的書籍,只要是顧寧喜歡的,他都惦記著收集。
家里二樓書房書架上,他的書已經非常少,只剩下理論書籍,其他的都是顧寧的專業性書籍,都是他幫忙找的。
不僅僅是他自己在關注,同親戚朋友也說過這件事,有好的醫學書籍都會送家里來讓顧寧看一看。
這份獨有的寵溺是顧寧對李學武為數不多幾次主動表達過感謝的饋贈。
冶金廠副廠長尹忠耀被正式審查的消息還是傳了下來,大家沒覺得意外。
李學武并沒有關注機關里的消息,如果真有什么不對,無論是張兢還是孫佳都會主動向他匯報。畢竟他也不是聾子、瞎子,張恩遠可機靈著呢。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能直接打來他辦公室的電話并不多。所以李學武并沒有猶豫便接了起來。
“嗯,我是李學武。”
電話是建筑工程總公司副總吳淑萍打來的,是有關于百米高樓世界級標準酒店建設論述報告的問題。
“詳細的報告已經在路上,但我同專家組如何算計,就算在設計、技術、施工等方面有集團自有的優勢,可總體造價也絕對下不來一千萬元。”
她在電話里稍顯遲疑地講道:“專家組初步給出的評估是一千兩百萬。”
“嗯,一千萬……一千兩百萬……”李學武聽了她的匯報一邊思索著一邊重復了一遍,隨后點頭說道:“夠了。”
“什么夠了?”吳淑萍驚訝地講道:“您可千萬別沖動。”
“我當然不會沖動,又不是我拿錢,我沖動什么。”李學武好笑地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才一千萬,夠忽悠的了,這都不算事啊。”
電話那頭的吳淑萍頓時語塞,這都什么跟什么啊,融資就說融資的,怎么能說是忽悠呢,秘書長也太不專業了。
她出自東南亞世家,從小接觸到的家族式教育,以及父兄生意場上的耳濡目染,讓她早早便懂了經濟和貿易。
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她突然對物理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才沒有選擇與商業和貿易相關的專業。
她是不缺錢的,畢業后同丈夫結婚,一起來到內地支持教育建設。
在津門幫助李學武經營順風商貿聯營公司的時候,她便有了一展身手的機會,著實讓李學武見識到了什么叫大族底蘊。
到底是商人世家,她看問題的角度和思路是有一定專業和實踐經驗的。
李學武在企業管理上唯一能聽得進去建議的除了大嫂趙雅芳在財務方面的意見以外,就是吳淑萍的管理意見了。
要說起投資,吳淑萍更能跟他掰扯一陣,最終還得是他敗下陣來。
可真正到了企業運作,李學武總能做出一些讓她看不懂卻行之有效的事。
比如說這一次,圣塔雅集團拋出誘餌,要搞什么國際標準酒店,這玩意兒看著誘人,可終究是一塊雞肋啊。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你想吧,這年月京城有多少消費潛力啊,搞這么大的酒店空置率得多高。
真要勞民傷財搞建設,搞面子工程,也不能一次性搞這么大陣仗。
她的意見是緩一緩,等時機成熟了再謀算也不遲,更不用理會圣塔雅集團的別有用心,這世上哪可能每次都讓他將糖衣吃掉,炮彈打回去呢。
可李學武偏偏就不信這個邪,很是自信地跟她講了一句以后便掛斷了電話。
其實電話里李學武的意思她已經聽明白了,無非就是借雞生蛋的老套路。
只不過李學武做的更絕,他是打算吃掉圣塔雅集團拋出的誘餌,可一分錢都不想投資,甚至還要算計對方一把。
一千兩百萬啊,如果沒有鋼鐵集團的投資,上哪籌集這筆錢去。
難道他還能自己印啊?
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在李學武看來,印錢哪有搶錢快啊,搶錢沒有資本運作快,他要玩的就是資本運作。
掛了吳淑萍的電話,他便將電話打給了紅星聯合儲蓄銀行。
謝大姐接到他的電話還很意外,主動提到了副行長陳大軍的事,她知道李學武的個性比較強,看不得拖沓和虛偽,想著是不是將陳大軍調回京城。
李學武卻沒有理她這一茬兒,笑著介紹起了國內第一高樓的項目。
謝蘭芝初聽李學武講這些,她還以為李學武沒睡醒,跟她在這胡謅呢。可隨著電話里的介紹和解釋的深入,她漸漸就聽明白了,李學武這一次又想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戲。
“你要籌集資金,也得拿出一個靠譜的方案來。”謝蘭芝也不看好這個項目,她在電話里講道:“第一高樓聽著好聽,可建起來干嘛用啊?就吃喝住玩?”
“你覺得百米高樓要建多長時間?”李學武在電話里第一次就這個項目進行了解釋說明,“工程建筑總公司傳來的可行性報告表示需要用三年。”
“咱們不說工期提前還是延后,咱們就說這三年的時間。”他強調道:“三年前和現在相比,你再想想現在和三年后的變化,你就敢說用不著?”
“再一個,我也沒說現在就建大樓,我是需要你幫我提供一份資本運作論證,是否有籌集資金的空間。”
李學武看了一眼辦公桌玻璃下壓著的日歷,嘴里講道:“我讓工程公司給你們送一份論證報告,供你們參考。”
“論證,真就是論證?”
謝蘭芝太了解李學武了,也太了解他的工作效率了,她才不信什么論證呢。
李學武這個人做事永遠有腦子,他現在說要做的事,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有了充足的計劃。
所以在集團會議上只要是他提出來的建議或者意見,一般人都要慎重思考再回答,否則就要被他懟的體無完膚。
“論證可用不了三年,甚至一年都用不了。”謝蘭芝苦笑道:“我都怕我們這邊的論證還沒出來,你們已經開始建了。”
“哎,不能夠。”李學武笑著回道:“這一次的工程量太大,我不多拉幾個資本心里也不踏實。”
他意味深長地提醒謝大姐道:“這件事就不用刻意保密了,是吧?”
“知道了,知道了。”謝蘭芝頗為無奈地笑著應了,“不過我們銀行投資不會太多,一千兩百萬呢。”
“這話別說的太早。”李學武頗為自信地講道:“真有招股的那天,你們就是想過多地投資都不行了。”
“我真希望你這不是在吹牛,或者是忽悠我。”謝蘭芝真誠地講道:“我希望有你拒絕我進一步投資的那天。”
“放心吧,那一天不會太遠。”
李學武自信地講道:“三年時間,很多都會變的,你可以相信我。”
“呵呵,好,我相信你。”
謝蘭芝也是難得見李學武如此的自信,便也好笑地應了下來。
有聯合儲蓄銀行背書,這個項目的融資就不難了,難的是看誰好忽悠。
那些年“第一”高樓爛尾的還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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