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鋼城工業區還是一片大工地。”
李學武同高雅琴等一行人站在冶金廠門前的街道上,手指周圍做著介紹。
他指了指冶金廠西南角已經平整出來的土地講道:“按既定的規劃方案,聯合工業醫院鋼城分院就在那個位置。”
“這么大?”高雅琴看著角落的一大片空地驚訝地問道:“這能建兩座醫院了吧?”
“呵呵,確實夠建兩座的。”
李學武笑著看了一眼高雅琴,解釋道:“這片空地大部分是用作聯合醫院建筑用地,另一部分則要建設鋼城工業區展廳。”
“又是一個工業展廳啊。”
高雅琴之所以發出如此感慨,是因為在京城李學武就主張建立一座工業展廳。
這可不是什么小工程,更不是隨便搭建一個臨時的棚子就能行,是永久建筑物。
“工業發展只要有銷售活動就必然要做展示,尤其是專業的設備設施。”
李學武點點頭,解釋道:“越專業的展銷越能體現企業的硬實力。”
“京城的工業展覽館很好用,這一點確實如你所說。”高雅琴點頭講道:“津門那邊更早,但稍稍有點小,不過功能不同。”
“津門聯合貿易管理中心的展廳也是秘書長提議并建設的。”栗海洋站在一旁做了解釋道:“當時要做全年的展銷會。”
“現在也在做。”高雅琴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道:“主要是配合貿易管理中心,每個季度,每個月份都會有對應的展銷活動,這一點確實很能帶動銷售數據。”
“細水長流,積少成多的過程。”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準備建設展廳的方向介紹道:“這一處主要展示鋼城工業區的主要生產設備和產品,做固定展示功能。”
“還可以做崗前培訓對吧?”
高雅琴站在馬路牙子上眺望了一陣,回頭對李學武說道:“這處位置非常不錯。”
“左面是聯合工業醫院分院區,右邊是冶金廠的正門,再往右是……”
眾人隨著她的手向東面望去,那里也是一處空地,不過空地上還堆著一些建筑垃圾。
“那里原本是冶金廠的停車棚,現在拆改后準備建一座辦公樓。”
李學武抬手一揮,解釋道:“該區域正在鋼城工業區的核心位置,以后會用作集團在遼東的工業管理和其他辦公功能。”
他要是這么說,高雅琴就能理解了,否則在這么好的位置上建大樓,總會讓人遐想。
雖然現在是紅星廠發展的第一個《三年計劃》的最后一年,但集團管理層已經在著手展望和制定第二個《三年計劃》了。
再說的準確一點,第二個《三年計劃》草案已經做了六版,最近就能定下來。
以李學武在鋼城任職的情況和目標,他在展望和制定有關于集團在遼東工業企業發展的三年計劃和目標時一定是有所準備的。
大家現在能看到的是集團駐遼東工業企業領導小組和小組辦公室,但未來幾年的發展,這個小組和辦公室機構是去還是留,全看李學武的謀劃和努力了。
退一步,各工業企業對接集團各管理處,實現垂直管理。
進一步,小組和辦公室擴編成為紅星東北工業發展總公司,成為集團第八個副局一級的總公司機構。
前七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紅星鋼鐵集團銷售總公司、紅星聯合儲蓄銀行總行、紅星聯合能源開發總公司、紅星聯合建筑工程總公司、教育和醫療管理局、紅星科技研究院以及最近籌備成立的紅星聯合物流發展總公司。
八大副局一級總公司搭配紅星鋼鐵集團食品總公司、紅星文藝出版社、勞動和安全服務總公司這三個正處一級的總公司,以及會議正在討論成立的紅星物業管理總公司,紅星鋼鐵集團將形成八大四小的管理結構。
崢嶸初現,勢力已成。
高雅琴看著那處很大面積的空地,微微點頭,她已經能想象到大樓的壯觀與嚴肅。
集團駐遼東的分公司和辦事處還有很多,目前都在火力發電站附近的建筑群里辦公,其實那邊不算是紅星鋼城工業區的劃分區域,是鋼城硬塞過來的。
那一片原本是某個聯營廠的廠區,因為距離市區有點遠,經營業務調整,再加上鋼城要給紅星鋼城工業區劃片,便將這一塊也劃了進來,不然就要豁出個口。
這一片廠區經過臨時改造,形成了九座大小不一的辦公樓,勞動公司鋼城分公司、文藝出版社鋼城分社、銷售總公司鋼城分公司、汽車銷售分公司、聯合物流鋼城分公司、聯合能源鋼城分公司、聯合建筑鋼城分公司以及科學研究院鋼城分院就在這辦公。
還有一座辦公樓是紅星鋼城工業區建設總指揮部,軋鋼廠廠區還沒有完全建成,這里也用作軋鋼廠的臨時辦公駐地。
李學武陪同高雅琴一起往這邊轉了轉,指了相關的單位所在位置。
高雅琴則是看著那些辦公駐地,再回頭看看路過的那片準備建設辦公大樓的地塊。
她看明白了,未來李學武是打算將這些集團的分支機構都塞進那座大樓里。
集成化管理,一體化辦公,這已然成為了鋼城工業區的管理模式。
站在快要建成的鋼城軋鋼廠廠區側面加油站的位置,高雅琴東西眺望,能確定鋼城工業區是以她面前的這條路一分為二。
南北一分為二,東西被三條路分作四塊,工業區外圍與鋼城市的主干道接駁,儼然已經形成了一座完整的工業衛星城市。
十座現代化工業區企業聚在一起,且能實現系統化和集成化的統一調配管理,不得不說一句,李學武的心實在是太大了。
心之大,一座鋼城裝不下啊。
高雅琴一行只在鋼城駐留了兩天,兩天時間里李學武陪同對方參觀調研了幾處重點工業企業,尤其是與經濟建設工作相關的。
兩天后,李學武同高雅琴一車回京,一是同李懷德匯報集團在遼東工業企業的建設和發展情況,二是參加小舅子的婚禮。
丈母娘定的日子,陽歷三月二十三,正好是周末,丈人也從金陵趕了回來。
一路上李學武依舊是同高雅琴談,談集團在遼東工業建設、經濟建設、組織建設以及文化建設的內容,這也是他回京以后要同老李做的談話準備。
他將目前集團在遼東的主要工作重點劃分了四個區域,分別是工業、經濟、組織和文化,四個重要工作緊密銜接,互助互利。
“工業建設工作都不夠你忙的了,你要鞏固集團組織建設工作我也能理解。”高雅琴看著李學武問道:“積極推動經濟建設工作算是幫我的忙,文化建設是什么意思?”
“沒有文化的民族不能長久,沒有文化的企業空無一物。”
李學武不是在掉書袋,而是很認真地講道:“要完成組織建設工作,必須有文化建設支持,要實現工業建設和經濟建設長久發展,同樣需要文化建設的支持。”
“我在想你同李主任說這個,他能不能理解你,或者說能否聽得懂。”
高雅琴話說的很直白,也很傷人,即便李主任沒在這,李學武都能感受到來自對方濃濃的惡意,是老李惹了她了?
是了,讓高雅琴白跑一趟鋼城,興致而來,敗興而歸,能不埋怨老李嘛。
再加上老李不懂業務,更不懂經濟的德行,一定是在她面前露怯了。
有能耐的人就是這樣,有能耐的女人更是,他們都瞧不起弱者的。
“李主任還是很高瞻遠矚,深明大義的。”李學武端起茶杯笑了笑,說道:“他能聽得進去意見就很讓人敬佩了。”
“哦——”高雅琴意味深長地看了他說道:“原來你對李主任的評價標準只是聽話對吧?”
“是了,是了,就以你的能力溝通水平,讓李主任信任你還是很輕松的。”她看向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說道:“這一點我從來不懷疑。”
“這叫什么話,李主任能聽我的?”
李學武放下茶杯,好笑地說道:“如果讓我說,我們這叫志同道合,但在您的嘴里卻成什么了。”
“合著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高雅琴瞪了瞪眼睛,撇嘴說道:“你要聽我的,回頭別跟李主任繞來繞去的,倒不是直接說你想要干什么算了,他不一定能懂。”
“再一個,他要是不懂裝懂,回頭要麻煩的還是你自己,你想想吧。”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起頭看向窗外說道:“過了山海關,又是一片天啊。”
李學武隨著她的目光向外面看了看,確實如此,能從窗子里明顯感覺到,進關以后草木的狀態是要比關里更有活力的。
鐵路邊有野草早早地冒出頭來,更有樹枝泛綠,春天來了啊。
都已經是陽春三月,怎么不是春天來了,過關以后李學武都能明顯感覺到車廂里的溫度上升了,是比鋼城要暖和的。
“文化建設我不談,因為我不懂你的思路,你顯然也比我更專業。”高雅琴回頭看向李學武說道:“這一點我承認不如你。”
“我想談談經濟建設工作。”她將手攤開,講道:“你在遼東工業管理小組會議上的講話內容我已經從其他人那里知道了。”
“嗯,然后呢?”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起頭看向她。
關于在會議上的講話,李學武從沒有保密的要求,更沒什么不能與其他人分享的。
面對李學武的坦然,高雅琴頓了頓,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這才繼續講道:“你是認真的,要將集團銷售總公司的經銷網絡發展遍布整個東北地區?”
“您是在懷疑什么?”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反問道:“是懷疑我喝多了吹牛皮,還是不顧集團死活撈成績?”
“我就不能都懷疑嗎?”
高雅琴歪了歪脖子,就這么看著李學武,顯然她不是這么想的,但也差不離。
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放下手里的茶杯解釋道:“其實我覺得吧,吹牛皮沒什么,要是能有將牛皮實現的能力就是好事。”
“依你的意思,你能將牛皮實現?”
高雅琴笑了笑,抬起手示意了李學武說道:“請開始你的表演,我就要看看你是怎么表演吹牛皮的。”
“我的表演可是要收費的。”李學武笑著說道:“您要不要先把錢交了再聽?”
“你還沒開始表演呢就要錢?”高雅琴抱著胳膊靠坐在了座椅上,說道:“要不先吹一段看看再說?”
“我給你畫兩條線你就全明白了。”
李學武翻開筆記本,先是在頁面上按照地理方位寫了幾個主要城市的名字,隨后從營城開始往上畫,一直畫到了冰城。
一路上要路過奉城、吉城兩座大城市。
這還不算完,他又從奉城斜著往下畫,一直畫到了津門,兩條線形成了塔型。
最后,李學武提筆從吉城開始往東面劃了一道,這一筆劃的高雅琴目瞪口呆。。
好半晌,高雅琴才吐了一口氣,手指按在了津門與營城的中間位置,也就是渤海灣的位置問道:“你這里不用連上嗎?”
“我想是不用的。”李學武收起了鋼筆,自信地說道:“三年之內,營城港區就會投入運營,五年之內就能發展起來,十年之內,營城港會成為津沽港的競爭對手。”
“二十年呢?”高雅琴聽他吹牛吹的玄乎,好笑地問道:“你是怎么預測的?”
“想要聽這一段啊?”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您得給錢了,這屬于付費內容。”
“故弄玄虛——”高雅琴推開了他的筆記本,并不打算繼續問了,即便她心里有諸多猜測,可也不打算再問下去了,沒必要。
李學武這么算計是因為他能在紅星鋼鐵集團再干十年,她算計這個有啥用,再過十年她說不定在哪了,八年、五年都說不好。
火車帶著高雅琴對那條從吉城開始向外的那條線的無限遐想快速開往京城。
當天夜里,火車準時到達。
“啊呀呀呀——”
李姝聽見院子外的汽車聲音,穿著睡衣便跑了下來,她嘴里胡亂地吵嚷著。
二丫剛收拾完自己,準備回房間睡覺了,卻發現這小祖宗又跑下來了。
“今天已經是第三次了。”
她看著李姝提醒道:“你爸爸要很晚才能回來內,他都說了不用你等他。”
“我爸爸回來了!”李姝也是第三次倔強地強調道:“我都從窗子里看見他了!”
“你前兩次也是這么說。”
二丫好無奈,這小孩兒不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嘛,第三次不管用了。
“乖,回去睡覺吧,明早起來你爸爸就出現在你眼前了。”
“我爸爸又不是天花板,怎么我一睡醒他就出現在我眼前?”
李姝的倔強超乎二丫的想象,她堅持站在門廳望著門外,等著他爸爸開門回來。
“一定是經過的汽車,就像剛剛那樣。”二丫無奈地蹲在了她身邊,哄著她說道:“你剛剛不就看錯了。”
“那是剛剛——”李姝扭了扭身子,不想讓二姨拉她,目光依舊盯著門口。
“她怎么了?”趙雅萍從房間里出來,看著這兩人問道:“李姝不休息嗎?”
“我爸爸回來了。”李姝頭也不回地看著門口,好像有什么執念似的。
這會兒李寧的小腦袋瓜也出現在了樓梯口,他沒像姐姐那般執拗,但也坐在了樓梯上撐著下巴看著下面,順便打了個哈欠。
是姐姐拉著他不要睡的,說是要等爸爸回來一起睡,所以他才堅持到現在的。
他倒不是非想要等著爸爸回來,而是怕他姐姐,這個家家大業大,他姐姐李姝最大,李姝大姐大,惹不起,惹不起啊。
“你瞧,弟弟都被你吵醒了……”
二丫苦笑著同趙雅萍對視了一眼,隨后繼續耐心地勸著李姝,卻話只說了一半,便聽見了大門口的動靜。
兩人倏地一驚,唯有李姝蹦跳著歡喜喊道:“我爸爸回來了!是我爸爸回來了!”
這會兒二丫就算是想睡也睡不著了,趕緊去門口摘了大衣服披上,拉開了房門。
鐵門處確實有光亮閃進來,應該是車燈了,這一次還真被李姝說著了。
她來不及囑咐趙雅萍看好了李姝和李寧,一個人急匆匆地來到了大門口。
都不用確認,她已經聽見了門外正在同司機說話的正是李學武。
“李哥,您回來了——”
二丫將大門打開,見車燈前站著的可不就是他,只是車燈晃的有些刺眼。
“你還沒睡呢?”李學武笑著招呼道:“剛剛我還說跳墻進去呢,王師傅不讓。”
他抬手示意了身邊的司機,這是今天來車站接他的小車班值班司機。
“得嘞,秘書長,我先幫您把東西搬進去,您也好早點休息。”
王司機倒是很熱情,見領導家的保姆已經將大門打開了,也省的他跳墻進院了。
“謝謝你了啊,辛苦。”
李學武同樣要動手,卻被二丫搶了先,她力氣可大,同王司機搬一樣大的箱子。
看著兩人各自搬了箱子往院里走,李學武只能苦笑著撿了最小的箱子拎了進去。
他回來并沒有帶行李,住家里要什么行李,又不是沒有衣服穿。
帶回來的除了一些鋼城時令特產以外,就是給幾個孩子的玩具和零食了。
他可不止有一個孩子,家里兩個,大侄子一個,干兒子一個,四個都不止。
“爸爸——爸爸——”
李姝好像多久沒見著她爸爸了似的,一個勁兒地要從門里躥出來擁抱他。
只是這小機靈不太誠心,或者是被王司機和二丫手里的箱子晃了眼,后面一句爸爸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語調都降落了一些。
果然是冬天啊,多好的小棉襖也會漏風,不怨小棉襖,怨天寒地凍風太多。
“這個時間還不睡覺啊,媽媽沒說你啊?”李學武笑著走進門廳,同放好箱子要出去的王司機說道:“辛苦了,后備箱剩下的那件是我留給你的,帶給家里孩子嘗嘗。”
“這怎么能行!”王司機詫異領導的安排,連連擺手說道:“我哪能要您的東西。”
他是受綜合管理處的安排,按照領導輕車簡從的要求一個人去車站接的秘書長。
是秘書長提前打電話要求,不允許綜合管理部這邊大張旗鼓,只要一個司機就行。
隊長韓建昆同他做了交代,他從接到秘書長開始,便幫忙搬運了這些行李。
是經他手搬運的,他當然知道秘書長帶了些什么東西回來,其中就有一些糖果和干果。
秘書長在下車后,安排他搬運行李箱,一個人站在后備箱收拾了一陣,他還以為什么東西撒了,沒好意思上前,結果……
王司機真是感動的不行,秘書長在機關里一直都有大氣的評論,今天讓他遇見了。
他是機關的值班司機,晚上出任務是很正常的工作,能被領導惦記自然暖心。
再一個,那些糖果和干果一看便價值不菲,是秘書長給家里孩子買的禮物。
他此前都沒注意到,在車上秘書長坐在了副駕駛,同他聊起了孩子,他也說了自己家剛剛四歲的小閨女。
這就是秘書長的局氣了。
“都這個時間了,咱們倆就不要客氣了。”李學武笑著同他握了握手,道:“今天太晚了,以后有機會再邀請你來家里做客。”
“謝謝,謝謝秘書長,您太客氣了。”
王司機由著二丫送出了門,時不時地還回頭向李學武表示感謝。
他心里的感動可不僅僅是那一包糖果的原因,還有秘書長做事的細節。
車上只有他們兩個,秘書長理應是坐在后面的,結果主動坐在了副駕駛。
明明已經對他表示了感謝,家里孩子還在求著他抱抱,可他依舊站在門口目送他。
說實在的,雖然秘書長年輕,可在他看來,就應該是這樣的人當集團領導呢!——
“我要這個——”
“那我要這個——”
“這個留給李唐!”
姐弟兩個跪坐在了沙發前的地毯上,不時地從李學武帶回來的箱子里翻找禮物。
每找出一樣來,姐弟兩個便要按各自所需,或者喜好分成兩堆,當然了,他們也沒忘了大伯家的李唐,是弟弟也是哥哥呢。
姐弟兩個已經同爸爸親近夠了,爸爸去樓上洗澡,他們便在樓下淘氣了起來。
二丫打了個哈欠,又捂住了嘴,抽了抽鼻子,轉頭對趙雅萍說道:“先睡你的去吧,我陪著他們,一會他們也該睡去了。”
“就他們現在這個樣子?”
趙雅萍有些無語地看著小姐弟兩個,轉頭對二丫問道:“你從哪看出來他們要困了?”
“那怎么辦?你陪著他們?我先去睡了?”二丫好笑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道:“你要是不怕他們喊叫,就收了這些東西試試。”
“不要——”
李寧早學會了說話,只是除了爸爸、媽媽這兩個詞語,最先學會的便是不要、不要。
要是順了他心思,你問他什么他都是點頭同意,同意可是同意,不一定會真的做。
要是不順他心意,那就很直接地說不要、不要,咬字可清晰了。
這一點就不如他姐姐,李姝小時候學會了爸爸媽媽兩個稱呼后,第一個學會的詞語是“打”,有的時候也會帶個“呀”字。
這會兒聽見小姨和二姨“呿呿”他們,李寧回過頭很堅決地否定了她們的建議。
趙雅萍看了看墻上的時間,也跟著打了個哈欠,擠了擠眼睛問兩人道:“你們不打算上樓去看看爸爸嗎?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呢。”
“沒事兒、沒事兒——”李姝扎在箱子里挑東西,頭也不抬地擺了擺手說道:“明天早晨起來就能看到爸爸了,現在不用去。”
“現在不用去。”李寧可乖了,怕兩人沒聽見,重復強調了這一句,隨后便同姐姐一起挑玩具去了。
趙雅萍看著二丫無語的表情只覺得好笑,這兩個小家伙每天都能整點樂子。
“那咋整?誰先去睡?”
二丫看向趙雅萍問道:“照這樣下去,他們一整宿都有可能不睡覺了。”
“你能睡得著?”趙雅萍好笑地瞥了眼樓上,對著二丫嘰咕嘰咕眼睛,道:“你要是能睡著就先去睡,我在這里等一會兒。”
“你可真是——”二丫咧咧嘴角,看著她輕聲臊道:“你咋啥都懂呢。”
“你不懂——”趙雅萍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道:“我們家好歹人口多還分炕屏睡,你家都是大鋪炕,你說你不懂這個?”
“去——”二丫瞪了她,道:“大姑娘家家的怎么啥話都敢說呢——羞不羞——”
“耶!你現在知道羞了啊!”
趙雅萍翻了翻白眼,笑著說道:“誰讓你剛剛跟我裝正經,我說你不就懂了?”
“你沒救了,要不得了。”二丫站起身去倒了杯白開水,嘀咕道:“真是的——”
最后這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說趙雅萍還是說樓上,她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樓上。
樓上……
“那邊是誰去收拾的?”
李學武換了睡衣坐在床上,回頭看了顧寧問道:“國棟帶人去幫的忙?”
“小燕帶人去的,國棟說他過去不方便。”顧寧起身穿了衣服,身子依舊軟著,回頭瞪了李學武一眼,道:“你就胡鬧。”
“過分了啊,顧寧同志。”李學武站起身,義正辭嚴地強調道:“你再這樣,我可要請家法了。”
“懶得理你——”顧寧扶著床沿站起身,卻又不得不坐了下來。
“行了,我下去哄他們上來。”
李學武見顧寧又瞪他,只能笑著賠了不是,走過來先哄了媳婦重新躺下,這才出了房門。
走到樓梯口便能聽見小姐弟兩個還在嘰嘰喳喳,一點睡意都沒有。
實在是這一次爸爸帶回來的玩具實在是太多了,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是誰半夜了還不睡覺啊?”
李學武悄悄走到了兒子身后,將這個小饞貓抱了起來在懷里狠狠地親了一口。
“爸爸——”這小子挺著身子要下地,很怕他姐姐把好東西都拿走了。
“行了,明天再分吧。”李學武勸著閨女和兒子,道:“沒看見小姨和二姨都困了嗎?”
“那讓小姨和二姨先去睡好了,我們不用她們陪著也行。”李姝還在擺弄那些玩意兒,隨口來了這么一句。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困的都要打提溜的兩人,擺了擺手,示意她們趕緊去休息。
兩人如蒙大赦,對視一眼后也顧不得好不好意思了,低著頭起身往她們那屋去了。
李學武則坐在了沙發上,指了指地上的玩具和零食說道:“由姐姐做主,將這些分成五份,你們各拿一份。”
“為什么是五份啊——”
李姝在幼兒園里已經學習了數學,這會兒掰著手指頭好像感覺損失了好多。
李學武卻是點了點她的小手說道:“這些分成五份,你一份,弟弟一份,還剩幾份?”
“一共五份,我一份,弟弟一份……”
李姝將五根手伸出來,按照爸爸的指點掰回去兩根,確定后還剩這么多這才抬起頭說道:“三份,還剩三份呢,爸爸。”
“是不是要給李唐弟弟一份啊?”
李學武點了點她剩下的那三根手指問道:“去掉這一份還剩下幾份啊?”
“兩份,還剩下兩份!”
李姝看了看手指,抬起頭對爸爸說道:“給了李唐,還要給誰啊?”
“要給吳阿姨家的李信一份,你還記得李信嗎?”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看著閨女問道:“你還記得吳阿姨嗎?”
“我記得,過年以前你帶我去她家。”
李姝微微皺眉,很艱難地又掰下去一根手指,急切地看向爸爸問道:“那最后這一份呢?”
“這一份啊——”李學武笑著看了看閨女說道:“這一份你得分享給朋友們啊。”
“朋友們?”李姝先是愣著眼睛想了想,隨即干脆地點點頭,放心地松了一口氣說道:“爸爸,我沒有朋友,這一份就給我吧。”
“等會兒——”李學武好笑地拉住了閨女的小手,問道:“你在幼兒園沒有朋友嗎?誰跟你一起玩的好了,小朋友們啊。”
“哦——”李姝如大夢初醒一般,但很認真地強調道:“他們是小朋友們,不是你說的朋友們,所以我不用給他們分這些。”
“李姝啊,分享使人快樂。”
李學武無奈地看著閨女說道:“當你將快樂分享給小朋友的時候,你就能收獲兩份快樂,分享的過程也是快樂的。”
“誰說的?我就不快樂。”
李姝看了看箱子里的玩具和糖果,抬起頭說道:“分享給他們我就不快樂了。”
“你都還沒分享呢,怎么會知道不快樂?”李學武耐心地教著閨女道:“你信爸爸這一次,等你分享了這些如果真的不快樂,那爸爸下次回來給你帶更多好吃的。”
“那等你下一次帶更多好吃的回來,我再跟小朋友們分享快樂行不行?”
李姝站在那看著爸爸,滿眼天真地說道“爸爸,你就信我這一次行不行?”
“你還是先別叫我爸爸了,我叫你爸爸行了吧。”
李學武差點被閨女給算計了,這小妮子的逆向思維是怎么練成的?
想他在工作和生活中從來都是本本分分,老實巴交的,閨女咋這么多心眼子?
“李姝,李寧,上樓睡覺了。”
李學武聽見了,樓梯口傳來了顧寧強忍著笑意的招呼聲,那是對他這個當爸爸的權威的一種蔑視和嘲笑。
他知道了,李姝這么多心眼子原來都是跟她媽媽學的,你看顧寧心眼子多多啊!
“祝你們百年好合啊。”
應該叫舅媽的婦女進院以后同院里迎接客人的顧延道了一句喜。
顧延則是一改以往的玩世不恭和痞氣,恭謹地客氣著做了回應。
李學武這個當姐夫的也被丈母娘安排著站在了門口充當家長。
要按老禮兒說,姐夫確實算家長。
你想吧,小舅子到姐姐家了矮半級,姑爺到丈人家了算嬌客高半級,一高一矮差一級,這姐夫可不就是小舅子的家長嘛。
顧安這個當大哥的有任務沒回來,原定是前天三口人一起坐火車回京城,可結果到京城的只有穆鴻雁帶著孩子,這種情況實在沒辦法,如果顧安不是主管無所謂,請假也就請了,這主要負責人如何都不能缺席。
顧家的院子重新被收拾了出來,是顧寧給的鑰匙,沈國棟和小燕做的安排。
其實吧,顧家要辦喜事,管理處一定會出人出力做安排,可丁鳳霞性格謹慎。
就是顧海濤也認同她的決定,這件事還是安排給姑爺來辦更合適一些。
小燕帶著幾個婦女由沈國棟開車送了過來,足足收拾了兩天,這才收拾妥當。
沈國棟辦事多利索,樓上樓下衛生打掃干凈,爐子重新燒起來,連結婚用的彩花都掛上了,只等著顧家人回來辦喜事就行了。
丁鳳霞是提前回來的,她回家的時候便發現家里已經全都準備好了。
結婚用的彩花算什么,親家還給準備了足額的喜被和結婚一應用度。
這里說的親家不是周瑤的父母,而是李學武的父母,她回來以后便住在了閨女家。
是住在閨女家,可連著三四天都在李家這邊,就是四合院,她很是謝了一番。
親家之間不講謝,可這么貼心的親家如何能讓她不暖心,尤其是李家一家子人的熱情,也讓她回京以后身處熟悉的寒冷外感到了親戚之間的溫暖。
吉時吉日,吉喜吉事,按照顧海濤的要求,盡量低調,不要鋪張。
就算如此,不能同姑爺結婚時的招待場面,可該有的也得有啊。
顧延一身干凈利落的板綠站在李學武的身邊,已經褪去了年輕人的浮躁和張揚,表現的十分成熟,應對道喜的客人很有禮貌。
今天是他的大喜事呢。
“唉——折騰你都犯不上。”
這會兒沒人了,顧延回頭看了一直陪著他站在門口的姐夫道:“我就說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頓飯得了,非要整這么一出兒。”
“這話說的多見外啊。”李學武看了小舅子,道:“啊,我就那么忙,連小舅子結婚都回不來,多大的干部啊。”
“嘿嘿,在我心目中姐夫你最牛了。”
顧延嘿笑著拍馬屁道:“就我認識的那些人里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您的,真的——”
“艾嗨,又要給我灌迷魂藥是吧?”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他,道:“說,又有什么鬼主意,是不是缺錢用了?”
“你看,我這不是表達一下對您的敬仰嘛,您又想歪了。”顧延笑著歪了歪脖子,見母親從屋里出來,小聲提醒姐夫道:“您可千萬別跟我媽說我跟您借錢的事兒。”
“放心吧。”李學武給了小舅子一個你信我的眼神,隨即看向丈母娘說道:“媽,您怎么來了,屋里忙得過來啊?”
“還說呢,人來的差不多了,你們還在這傻站著干啥,進屋吃飯吧。”
當真是低調,當真是家宴,顧海濤沒有一點去飯店或者哪里給兒子辦喜酒的意思,就是連廚師都沒麻煩管理處,是姑爺安排來幫忙的,這個喜宴處處體現出了他的心意。
這個婚必須得結,但又不能太低調,否則會被人惦記,可又不能太鋪張,所以就在家里辦,支幾張大桌子,大家伙熱鬧熱鬧。
院門敞開著,新娘子是顧延騎著自行車從周家接回來的,沒有一點鋪張浪費,全院誰要來打探,都是一清二楚,不藏著掖著。
顧海濤只打算在京城住三天,三天兒子和兒媳婦回門他和丁鳳霞便回金陵。
李學武可陪不到三天,這邊也用不著他幫什么了,院子里孩子們正熱鬧著,聽見好飯了,便都湊在一起往屋里擠。
沒有比董夢元更大的孩子了,也沒有比李寧更小的孩子了,這年月有點身份的來赴宴基本上不會帶小孩子,這可不是四合院。
“吉時已到,開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