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你還跟著我干什么?”
李學武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跟在他身后,要送他上車的閆解放。
閆解放則有些無助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同樣來送李學武的貨站干部。
“呵呵呵——”李學武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給高君同介紹道:“這是我一小兄弟。”
“不過我得強調一句啊,今天來可不是叫了他給您演戲的,純屬巧合。”
我特么真信了!高君同打量了閆解放一眼,點點頭,并沒有說什么。
閆解放的小心思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剛剛怕不說實話李學武要惱火,現在又后怕被報復了。
李學武當然也能看得出來,給他解釋這么一句就夠了,再往深了說就真是打臉了。
咋地,你李學武真信不過我,覺得我們火車站的干部會打擊報復?
別瞧不起人了,就算是有抱負的心,也不會針對一個瘸子。
真要傳出閑話去,甭說是他高君同了,整個京城火車站都揚名了。
所以閆解放看不出來,心已經亂了。
就憑借李學武之前跟他主動打招呼這一點,也不會有人針對他。
態度上冷淡是備不住的,誰讓他講了實話呢。
關于收錢辦事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不對,現在案子發了,也都后怕。
后怕是后怕的,可誰怕錢咬手啊。
你要說當初不收可以,他們還不心疼,現在高副站長明顯的要一查到底。
你就說,當初他們收的那些是不是都得吐出去。
一收一吐,可不是那么回事。
老話兒講,貨悖而入,亦悖而出。
這錢不是好道來的,花出去的時候也不是正道,怎么花他們都不心疼。
可吐出去的就得是他們自己的工資了,這個擱在誰身上都心疼。
很是有一些人當初之所以收錢,是賣了人情關系,不得不要。
現在好了,人情稀碎,工資大跳水。
這么長時間以來,恐怕就連他們自己都不記得收了多少錢,花了多少錢。
真要一把補齊,老本都得掏出來,不知道有多少干部的老本是在娘們的手里把著。
甭想了,今天回家一說,全家都得上火,備不住要打起來。
情況擺在這了,他們不敢怨恨李學武,更不敢說高君同不護犢子。
你閆解放在貨運站討生活,我們收拾不了你,冷眼還不能看你了?
“說起來都是命。”李學武站在車門邊并沒有著急上車,打量了一眼閆解放,感慨著說道:“要是沒有這份苦,也不一定有今天的甜。”
“我看你換了大車了。”他問道:“現在的收入怎么樣,比以前多嗎?”
“是……是比以前多不少。”
閆解放心里還是虛著,回答的聲音不是很大。
李學武并沒有在意,點點頭,繼續問道:“是全款買的,還是貸款買的?”
“全款。”閆解放聽李學武問起了自己的事,這會兒回答起來也自信了許多,“我把那臺車賣了,加上這幾個月攢的,剛剛好夠車錢。”
“嗯,不容易。”李學武的手并沒有離開他的肩膀,這會兒更是拍了拍。
他看向站在遠處還在觀望這邊的貨車司機說道:“都是奮斗者,擼起袖子加油干吧,這第一臺車有了,很快就會有第二臺、第三臺車的。”
“散貨司機確實給貨站解決了大問題。”高君同這會兒也開了口,目光掃過閆解放的那條瘸腿,心里也是頗為感慨,“我們是很感激他們的。”
“我也相信貨站的絕大多數同志是好同志,就算有一些不得已,也是可以改正的。”
李學武這會兒也表了態,看著高君同,看向其他貨站的干部講道:“我們都是管理者,不能讓同志們流汗又寒心。”
“這世上但凡有一條規則是正確的,那便是不能欺負老實人,大家說呢?”
也不等貨站的干部們反應,他松開了閆解放的肩膀,同高君同再次握手后,便上了汽車。
四九城作為全國的正治、文化中心,對比全國,在這個時代汽車保有量是非常高的。
能同京城比較的,恐怕只有魔都了。
但全京城看,能乘用伏爾加高級轎車的干部也不是隨處可見,湊巧,他們今天就見著了。
要不怎么高君同提醒老梁小心呢,能光明正大乘用這臺車的,有幾個是好惹的。
看李學武的做派,講話的氣質,只上車前的這一套動作,不知道夠后面這些干部學多少年的了。
你當李學武訓練過,或者專門學習過?
這氣質都是眾人追望的身份和日常工作中積累的自信賦予的,妥妥的頂流。
高君同能陪同李學武來調研和視察,是有接待的成份,客氣中是要高半級的。
可他絲毫沒覺得這半級有什么,因為他都四十五歲了,你問問李學武有沒有二十五歲。
在這樣的人中龍鳳面前搞歪門邪道,他站在原地,注視著小車隊離開,久久無語。
一臺羚羊吉普車,一臺伏爾加轎車,還有一臺9座商務車,你從這樣的車隊中看出什么了?
也許貨站的這些干部們還在尋思著自己的工資,或者李學武剛剛說的話。
同高君同一起來的車站干部可能注意到了這一點,李學武此行的車隊規格是很高的。
見微知著,那李學武此行的目的就只是為了處理一個梁站長,或者是貨運站的問題?
不可能的,高君同眉頭微微皺起,心里已經泛起了波瀾。
李學武在這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在仔細回憶,堪磨反思,細究他想要做什么。
誠然,京城貨運站已經成為火車站三產里最受關注,也是盈利最好的項目。
可這是針對京城火車站來說的,作為合作單位,他太清楚紅星鋼鐵集團的三產工業體量了。
你要說鐵路有更多的機會和能力創造三產項目,這話不假,但要說賺錢的項目真是不好找。
湊巧,紅星廠的三產都在賺錢,雙方比體量沒有意義,比盈利規模才是重要的。
所以從這一點就能看得出來,京城火車站可能非常重視貨運站,但紅星鋼鐵集團不一定。
他李學武就更不一定了。
能夠創造紅星廠三產工業的狠人和能人,又怎么會在乎這么一點“小利”呢。
這就更讓他想不明白了,李學武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敲山震虎,虎在哪呢?
老梁充其量是只野貓。
再看京城火車站同紅星廠之間的合作關系,緊密而又富有活力,李學武和紅星廠都不可能做出破壞這種合作關系的可能。
唯一能解釋的通的,他一定是借題發揮了。
當然是借貨運站的題,發揮他的某些目的。
那你要問,這貨運站的問題還查不查了?
當然要查,還必須嚴查,要給李學武借題發揮的可能,否則借的題就有可能是大問題了。
李學武要謀算誰,挖坑埋誰他不管,不能把這壞水引到自己家里來。
想通了這一點,高君同剛要轉身,卻發現那個叫閆解放的散貨司機還站在這。
這小子有點愣啊——
“你叫閆解放啊?”
他再一次認真打量了閆解放一眼,見對方點頭,便微微兜起下巴想了想,問道:“你跟李秘書長是什么關系?”
“鄰居,住對門的鄰居。”
閆解放也不知道問他話的人是誰,只知道是車站的領導。
這會兒的回答雖然沒有面對李學武那般的壓力山大,可也并不輕松。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本性,高君同點點頭,就要說:“好好干吧……”
這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呢,反應有點慢的閆解放又補充道:“他沒當秘書長以前,是我愛人的主管領導。”
艸——
高君同眉毛一挑,他就知道李學武這一箭不可能是胡亂射的,真瞄著貨運站來的。
這倒是作證了他剛剛的那些猜想,只是這么看的話,李學武所求甚大啊。
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他想要坑誰啊?
別不是紅星廠的李主任吧!
閆解放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惹得這位車站領導如此大的反應。
他身后的那些干部們也不知所措,高副站長這是怎么了,表情變幻莫測的。
如果他們是高君同,這會兒備不住已經開始罵娘了,罵李學武混蛋。
兜圈子算計人這種事,他以前也干過,就是沒兜過這么大的,也沒玩這么狠的。
老梁在車站還是很有關系的,能負責貨運站的工作,更有著驕傲的脾氣,能是一般人?
可就是這個在領導眼里有能力,又沒有多大發展潛力,可以放心使用的老梁折了。
沒有意外的,就算這件事查到最后老梁沒有收錢,更沒有違規,也得承擔最大的那份責任。
他本來都要安全著陸了,卻偏偏趕上了這一遭。
如果不處理老梁,那下面那些人可就慘了。
有的雷是大樹能承受的,你問問大樹下的小草能不能承受得起。
就算是一片小草也不行啊。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工作干的好好的,突然就出問題了。
你說是天災,還是人禍?
誰說李學武要算計老李的?
兩人關系好著呢,這不嘛,周六晚上一下班,李學武便被老李電話叫招待所了。
“先吃再喝,然后再摸。”
李懷德笑呵呵地放下筷子,叫了端菜進來的秦淮茹說道:“今天沒外人啊,坐下坐下。”
“哎呦,千萬別。”秦淮茹把手里的紅燒鯉魚放下,連連擺手道:“李主任,我哪有資格……”
“嘖——”李懷德不聽他把話說完,一瞪眼睛道:“我說讓你坐下你就坐下。”
他擺了擺手,示意了身邊左右的李學武等人道:“今天都是單位里的,就圖意個熱鬧。”
“那——那您先喝著,我去廚房安排一下。”秦淮茹笑著應道:“您放心,您給我臉我一定兜著,只是今天錢師傅不在,我怕——”
她的話沒有說完,最后只一個笑容,便讓李懷德領會了她的意思。
“好好好,哎呀——”
李懷德微微瞇著眼睛抬了抬下巴,示意秦淮茹可以,這才轉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怎樣?”
他又看向了另一邊的韋再可和夏中全笑著說道:“我說這機關里有聰明人吧,還是巾幗不讓須眉。”
“您這話說的,我們好奇怪啊。”韋再可笑呵呵地接話道:“她怎么可巾幗不讓須眉了?”
“你瞧瞧,有不知道的呢。”
李懷德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對李學武這邊說道:“你不給他說說?別進了家門不認家人啊!”
“真要不認門,認錯了人,那可就成大笑話了,哈哈哈——”
李懷德兀自笑著,韋再可卻是目光閃爍,轉頭看向了李學武這邊。
李學武掃了夏中全一眼,這老烏龜盯著那盤魚使勁摳扯,較勁似的,全然沒看到桌上的形勢一般。
你敢信他沒聽見?沒聽懂?
李學武敢用老李的腦袋打賭,這老小子心里比誰都明白,卻很怕惹火燒身。
今天李主任話中有話,意味深長呢。
“既然說到秦淮茹同志了,我也是猜一下。”李學武微笑著看向幾人解釋道:“李主任說的應該是她負責在城里搞的那幾處飯館吧。”
“哎——”李懷德手指點了點他,看向韋再可和夏中全強調道:“這里面可有高人指點。”
他都點著李學武說話了,那話里的高人是誰還用猜嗎?
“我就是給想了個名字,別的沒做什么。”李學武笑著搖了搖頭,端起酒杯敬了李懷德,又同其他兩人碰了杯子,“不過飯館做的確實不錯,我很意外。”
“你很意外。”李懷德看了他一眼,干了杯中酒,嘶呵一聲,點頭道:“也讓我很意外。”
“東西南北中,府菜、海鮮、川菜,真把咱們招待所的手藝宣傳出去了。”
他蹲了蹲酒杯,滿臉認真地說道:“剛開始我也是沒想到,做飯館的效果會這么好。”
“是沁園春、浪淘沙和漁家傲這三個牌子吧?”
裝老烏龜的夏中全這會兒卻抬起頭應和道:“剛開始聽說我也是一愣,真去了才知道,敢情是咱們廠自己的手藝,呵呵呵——”
“你進去的時候沒看頭頂的牌匾啊?”
李學武見服務員把酒斟滿了,端著示意了夏中全道:“上面可寫著招待所的名字呢。”
“哈哈哈,去吃飯呢,誰看那個啊。”
夏中全明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剛剛就在說瞎話,你不信?
要說秦淮茹借著招待所的名義在城里支起了幾個飯館這件事,機關里沒傳的厲害,他這個經常吃請的老饕能不知道?
開玩笑呢——
機關里之所以沒傳這件事,大概有幾個原因,一個是廠里的營生,有什么可傳的。
你要說招待所往外頭支攤子這件事可議,可支攤子的人都是招待所的。
再有,那三處飯館新用的職工也都是廠里勞服公司過去的,很多都是職工子女。
說三產的閑話,不等于說自己不該有福利待遇嘛。
二一個,廠里辦的那三處飯館,規模大,品類全,味道一定好吃。
但有一樣,走三產出去的項目,能是一般人吃得起的嗎?
你要說走公賬,按招待算,這沒什么,誰吃不起,公家也是吃得起的。
個人一個月就那么點工資,去飯店裝什么冤大頭啊。
請客,廠里招待所一樣的水準,價格還實惠,冤大頭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所以少有人說,老李真就借著這個意思,開始了今天的話題。
夏中全真是個妙人,該裝聾作啞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說,該應和的時候貫會裝聾作啞。
李學武輕輕點破了他的小心思,在酒桌上并沒有多么寒磣,反倒是一種小樂趣。
大家笑呵呵地開始了今天的酒局。
說是酒局,更應該說是飯局,因為有李學武在,沒誰會主動張羅喝酒。
喝個屁哦,李學武一個人能把一桌子人喝桌子底下去,他不是沒干過這種事。
晚上老李定好了,要打麻將,不然你以為他剛開始說的摸是摸什么,摸麻將牌啊。
老李牌技一般,大家喝點小酒,贏他個三十五十的也是一種樂趣。
真特么喝多了,在老李這條陰溝里翻了船,讓他贏了去,那他們這桌子人甭活了。
人家還不得笑話死他們啊,為了巴結李主任,連臉都不要了。
這話還不能解釋,怎么解釋啊,說自己技不如人,真是憑能力輸的?
要真是這樣,還不如說為了巴結李主任呢!
輸牌給李主任?
他們可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酒桌上吃好喝好,說說笑笑。
秦淮茹是后半段才加入的,她可謹記自己的身份,不能李主任一說,她就蹬鼻子上臉了。
領導興許是有意拉著她一起喝點,點評她最近的工作成績,表達一下關心和關注。
這她非常能理解,所以很有分寸地趕在了領導們吃得好了,喝的好了,話也說的差不多了。
這個時候她進來敬酒說漂亮話,即便是被李主任埋怨了幾句,也有話可說的。
只等著屋里幾位領導輪著番地夸獎了她在城里支得那幾處攤子的成績,她這才把一輪酒敬完。
不到二兩的杯子,喝四個也才半斤,對于酒戰沙場的她來說不算什么。
臉色微微紅潤,更像是誘人的紅蘋果,讓人想要抱著咬一口。
只是在場的這四人,已經沒有一個人肯下得去口了。
老李都不知道自己有幾個好妹妹,李學武更是桃花運纏身,最近忙的不行。
再看夏中全,那是標準的老好人,因為老了,所以變成好人了。
韋再可嘛,廠里的名聲一般,外面的名聲咋地也沒人知道,這老小子交游廣泛的很。
不過這年月,有能耐的干部可是有不少那啥的,大家也都沒在乎。
你要是不知道這年月私下里的那種關系如何,就去問問村干部的品行如何。
如果連村干部都有一個倆的,你也就知道咋回事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三天一只雞,五天一只羊,頓頓都有溜肥腸。夜夜當新郎,天天換新娘,站在村口望,村村都有丈母娘。
這可不是李學武說的,這是馬先生說的。
李學武他們在招待所吃飯,飯錢怎么算?
當然是找老李算,是他打電話叫幾人來的,這頓飯當然是李主任請客。
老李當然不在乎這幾個子兒,他同李學武一樣,在招待所是留了錢的。
你甭管這錢是怎么來的,至少他給其他干部做出了榜樣,自他以下,誰都不能吃花賬。
這還得說李學武起了個好頭,再加上秦淮茹能說會道,招待所才沒有壞賬。
你去問問其他企業,招待所為啥黃的。
紅星廠兼并十六家周邊企業的時候,各廠的招待所是重災區,一查一個準。
只要拿住了白條單子,捋著上面的名單和數據往下查,誰都跑不了。
這倒是也給紅星廠的干部提了個醒,所以招待是招待,自己吃是自己吃的。
真有那不要臉的,一回兩回的行,多了秦淮茹可就要上手段了。
招待所這邊李懷德等人來的勤,還真就沒有什么大問題。
要說利潤這方面,有烤魚攤子,更有現在的三處飯館,其實賬面上還可以。
秦淮茹送他們上樓的時候還匯報了,今年如果不立項,她都要整修一下前面的花園了。
“立項這個問題啊——”
老李端起茶杯長長地滋嘍了一口熱茶,醒了醒腦子,這才示意了李學武這邊說道:“秘書長知道具體情況,今年廠里不能做大項目的。”
“其實從今年一開始就在強調這一點了,一方面是財政需要,另一方面則是工程管控。”
他給秦淮茹耐心地解釋道:“景副主任那邊已經做風險提示了,下半年的財政要緊張。”
“工程這邊也給出了明確的意見和建議,今年和明年主要把三大工業區的主體工程建設好,下一步才會考慮其他的。”
“不過規劃中已經有的,你不用擔心。”
他也安慰了秦淮茹,“明年年底,這邊的廠區會進行大范圍的改造升級,招待所也是重點改造項目之一。”
“你們現在用的這塊地要做水資源處理中心,新的招待賓館大樓已經在做圖紙了。”
“對吧,秘書長?”
介紹到最后,李懷德又看向了已經在麻將桌上坐好了的李學武問了一句。
李學武點點頭,看向這邊說道:“其實已經做出來了,不過頭幾版集團內部也是不太滿意,還在修改當中,這個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你看看,我就說沒問題的。”
李懷德笑著看了秦淮茹,說道:“說財政緊張,并不是沒有錢搞建設,而是財務調整。”
“你應該能理解,咱們廠這兩年上馬的項目都太趕了,有些項目還提前用了預算。”
“我能理解,李主任。”
秦淮茹笑著點頭應道:“雖然我不懂財務,可我知道領導是不會錯的。”
她真是會說話,韋再可和夏中全都看向了她,目光里帶著幾許欣賞。
“我們招待所完全服從組織的領導,一切行動聽指揮。”
秦淮茹借著給領導們倒水的功夫表了態,又補充道:“真有困難,我們再撐一撐也是沒問題的。”
“你們能撐,這水資源處理中心可撐不了。”李懷德笑著站起身,走到麻將桌旁,“放心吧,等集團的主體工程項目完工,騰出來的建設力量是很龐大的。”
“就算新的招待賓館有十一層樓那么高,有三個建筑樓群,也是不夠工程公司干的。”
“當然,我當然放心。”
秦淮茹見領導忍不住已經開始擺長城,便也就結束了自己的話題,“集團有您在,我們在一線工作放一百個心呢。”
“你呀——”李懷德笑著點了點她,隨后對李學武說道:“等圖紙出來公布一下,也讓大家了解一下咱們廠工作的進度。”
“其實不止招待賓館的圖紙要公布。”李學武碼好了麻將牌,看向李懷德說道:“綜合管理部這邊正在組織調研,是要把更多的,不涉及到保密的工作內容向廠職工公布一下。”
“以報紙的形式嗎?”
李懷德打了骰子,先一步抓了牌,嘴里則是講道:“還是要謹慎一點才好。”
“別牛皮吹出去了,事情沒有辦了。”
“不能走聯合工業報,是內部工作公開渠道。”李學武抓牌碼牌不耽誤匯報工作,“公告欄、工作日報、工作簡報等等,具體的還在討論。”
“嗯,這個可以有。”李懷德捏著手里的麻將牌點了點,道:“工作公開,信任自然來。”
也不知道他說的可以有是李學武剛剛匯報的工作,還是他手里的麻將牌。
秦淮茹明顯的能看出李主任的臉色一喜,看樣子是抓著好牌了。
好牌能有啥用,有的人明明一手好牌,卻能打個稀巴爛。
當然了,這里說的不是李主任,李主任的牌技爛也是有底線的,畢竟勤學苦練多年的。
不像一些人,底線沒有,底褲也沒有了。
“怎么想起請我吃飯了?”
九月底,李學武剛剛同韋再可討論完教育和醫療財政預算反向,以及自負盈虧的可能。
這邊卜清芳便敲門走了進來。
她跟韋再可也是熟的,絲毫沒有在意他在現場,直接向李學武發出了邀請。
李學武好笑地點了點韋再可,提醒她道:“你都不客氣一下嗎?”
“他哪里有時間吃我的請。”
卜清芳瞥了韋再可一眼,道:“誰不知道韋局長日忙夜忙的,忙成了胃下垂。”
“她這張嘴不饒人的,你怎么想著請她來綜合管理部了,真是糊涂啊。”
韋再可說卜清芳的嘴不饒人,他的嘴也沒好到哪里去。
只是三人的關系早有默契,開起玩笑來也是隨意。
“得了,難得吃你的飯,我必須給面子。”
李學武先是應了卜清芳,又看向韋再可問道:“今晚你還有應酬?”
“有啊,要不是她先開口的,我一會兒也要邀請你呢。”韋再可不知真假地來了這么一句,挑眉說道:“誰讓她捷足先登了,我又不敢跟她爭。”
“你就扯淡吧。”卜清芳橫了他一眼,道:“還有你請客吃飯的時候?外面的那些人這么不長眼睛?”
“瞧瞧,這話聊不下去了。”
韋再可的事情說完了,便起身告辭,走的時候還調侃卜清芳了一句,“你不會是羨慕我吧?”
“去你的——”卜清芳也是笑罵道:“等你做手術的時候,我一定去醫院寒磣寒磣你。”
“我等著了。”韋再可鬧了一句便出門了。
辦公室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李學武再一次問道:“怎么想起請我吃飯的?有事啊?”
“有事,不過不是我的事,易紅雷的,到時候再說吧。”卜清芳并沒有太在意晚上吃飯這件事,反而是關心起了剛剛韋再可談的工作。
“教育和醫療管理局今年的預算指標已經給的很足了,景副主任那邊在會上都強調過的。”
她提醒李學武道:“別老聽他哭窮,他就是把自己當成財神爺了,下面的要求有求必應。”
“有求必應的不是許愿池里的王吧嘛?”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卜清芳一眼,好笑道:“什么時候財神爺也應的這么痛快了。”
“你可真能整——”卜清芳被他逗的咧嘴一笑,微微搖頭道:“他是把自己當成財神爺,也把你當成神仙了,更覺得過了你這關,景副主任那一關也好過了。”
“嗯,他倒是真來算錢的。”
李學武點點頭,解釋道:“今年的教育和醫療資金緊張是有特殊情況的,設備和資源采購占了很大一部分,這方面集團得理解和支持。”
“不過我剛剛也跟他講了,無論是教育還是醫療,都應該盡快實現內部自負盈虧。”
“自負盈虧?你可真敢想。”
卜清芳有些遲疑地講道:“先說學校那邊,光是這兩年的投入,以及新建學科項目,光靠基礎教育那點學費怎么可能夠自負盈虧的。”
“再說醫療體系建設,聯合醫院京城院區這可是第一步,下一步還有鋼城和營城院區呢。”
她篤定地說道:“想要完全自負盈虧是不可能的,至少最近幾年不現實。”
“不現實也得做,這是未來的趨勢。”
李學武點了點桌面,給她解釋道:“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不可能一直免費的。”
“關于這一點,上面已經給出了實驗的政策和基礎,只是集團創建聯合學校的初衷是為了培養優秀的工業和管理人才,且有一定的約束性。”
他在桌面上攤開雙手講道:“如果能保證畢業生的優秀,在一些培訓項目上多下工夫,再組織好校廠合作項目,一定能創造收益的。”
“實驗室項目嗎?”卜清芳是了解過這方面工作的,皺眉問道:“一些技術是無法用價值來判斷的,更沒有辦法做資金劃轉,怎么確定聯合學校實現了自負盈虧?”
“這方面還需要進行建設。”李學武很坦然地承認了這一觀點的不足,不過還是確定道:“教育和醫療管理局這邊已經在做制度和計劃了。”
“看來李主任對這兩個項目信心很足啊。”
卜清芳看了看李學武,問道:“那天叫你們過去打麻將,聊的就是這件事?”
“嗯,還是財政的問題。”
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解釋道:“今年的財政結算景副主任已經給出了計劃,李主任考慮的是明年,一些項目上馬,怎么閃轉騰挪。”
“如果教育和醫療兩個項目能實現自負盈虧,相信空間能騰出來很多。”
“當然了,我知道這很難,李主任也知道。”他點了點頭,道:“不過萬事開頭難嘛,得先把工作做起來,才知道難還是不難。”
“比如說醫療投入,明年一定減少。”
李學武認真地講道:“鋼城醫院的規模和方向要做出調整,比如療養院。”
“營城也是一樣,內科和復雜的病癥科室是要放在京城院區建設的,其他兩個院區還是以外科和急救為主。”
他點了點手指,道:“相關建設資金也需要兩地共同參與籌措。”
“再加上聯合醫院京城院區投入使用,醫療保險等政策的實施,也會有一部分資金來源。”
“沒想過聯營?”卜清芳抬了抬眉毛,有些好笑地說道:“連電子工業和汽車工業都能搞聯營,出售股份,醫院為什么不能。”
“醫院也能,而且是非常能。”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看著桌上的鋼筆說道:“只是目前的時機還不是很成熟。”
“是怕估價太低?還是——”卜清芳大膽猜測道:“不會是怕內部出現狀況吧?”
“還是要走走看。”李學武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強調道:“至少目前是這樣。”
“醫療這邊實現自負盈虧,在目前這個時期還真有可能實現。”
卜清芳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聯合企業放棄醫療建設投入,把更多的資源匯集到聯合醫院其實更有性價比。”
“你都這么想,還讓人家怎么想?”
李學武笑了笑,沒再講這個話題,看了一眼手表說道:“先忙一陣,有話下班后再說。”
“沒打擾你吧?”
臨走前,卜清芳還在確認道:“聽說你每天都要回你媽家接兒子?”
“現在不用了,家里請到了保姆。”
李學武微笑著解釋道:“小的白天跟著保姆,大的白天在幼兒園,我算是省心了。”
“行啊,可以要老三了。”
卜清芳開了一句玩笑,便出去了,她也有工作要忙。
其實她晚上請客的目的已經跟李學武說清楚了,不是她的事,是易紅雷的。
易紅雷是誰?
原來的宣傳一科副科長,后來調任廣播站擔任站長,卜清芳是他的前任主管領導。
當然,現在卜清芳到了綜合管理部,作為副秘書長,要配合李學武聯系出版社。
換句話說,她現在還是易紅雷的主管領導。
易紅雷有什么事,李學武猜不出來,不過備不住就屁股下面那點事。
集團上下,還真就沒有在他面前毛遂自薦的,更沒有來跑關系的。
易紅雷這樣繞著彎的跑關系,其實更像是一種有人擔保的工作面試。
他想要爭取李學武的支持,就得表現出足夠的能力和實力。
但李學武不一定舍臉看他的表演,就得有個擔保人,有面子能請到李學武。
秘書長李學武有多么難請,全集團都知道,除了李主任沒見誰請得動他。
真有客氣的,李學武也是用回家接孩子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借口搪塞過去。
你說他裝假吧,他確實需要回父母家接孩子,只是這種借口放在普遍三四十歲的人群中,就顯得有點好笑又無奈了。
來請客的,多半孩子都上初中了,哪里會想到孩子還需要接的。
李學武能坦然地接受卜清芳的邀請,不是給易紅雷面子,而是給卜清芳的。
她畢竟是要在綜合管理部開展工作的,需要建立威信和人脈關系。
以前是以前的,現在她是副秘書長,從宣傳處調出來,就不是直接領導了。
主管領導和直接領導不是一回事,連工作形式和方式都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
無論易紅雷進步還是原地踏步,對她都有幫助。
李學武幫也是這一回,讓下面的人知道他對卜清芳的信任就行了。
其實機關都是這樣辦的,不然領導們不用干別的了,天天都有請吃飯的。
下班后,李學武走慢了一步,乘車趕往飯店的時候,卜清芳他們已經提前一步到了。
不過走慢了,倒是有所收獲。
就在沁園春的門口,李學武看見了廠里的幾臺車。
聶小光真是機靈,眼力也好,當看見前面那幾臺車的時候,特意放慢了車速,好讓李哥有個緩和的余地。
其實不用李學武緩和,紀監的周澤川和食品公司副總鄭旭東陪著程開元下車后徑直往飯店大廳去了,根本沒有注意到后面的來車。
實在是飯店經營的好,李學武下車后掃了一眼停車場,真有種后世停車位緊張的樣子了。
停車位緊張,集團的位子也緊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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