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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嘿——你還別說!


更新時間:2024年10月26日  作者:武文弄沫  分類: 都市 | 都市生活 | 武文弄沫 | 四合院之飲食男女 


小說:、、、、、、、、、、、、

“同志,是要理發嗎?”

李學武一家三口剛進門,便被門口的服務員給攔著了。

她打量了李學武和顧寧兩人道:“理發得先買票。”

大多數理發店的規矩,都是先交錢,店里有專門賣票的。

顧客買了票就可以排隊等著了。

西單第一理發店分男部和女部,等候區有一長排的椅子,這會兒倒是沒什么人。

可理發的椅子上人已經不少,很顯然是奔早來的。

理發店的理發師有三四十人,所有職工加在一起得有五十多人。

門口賣票的女同志指了指身后的價目表,示意李學武先買票,再等候。

后世理發店有TONY老師,有金牌發型師等等稱謂,其實這個時候也有。

不過這個時候叫一級技師、二級技師、理發師。

其實就是工廠里技工等級,只是人家的技術好,職稱更高一些。

技師等級不同,價格倒是都一樣,這一點還是能體現社會主義的。

西單第一理發店的名字不是白叫的,交道口理發店男頭一毛五,女頭三毛五。

在這?翻倍——!

這么說吧,你一個月賺三十多塊錢,根本不敢來這理發。

逢年過節的圖個新意還舍得,否則平日里家里扣個二大碗就能理了。

這個時候倒是流行蘑菇頭,鍋蓋頭,腦袋大的,二大碗正合適。

要不怎么說大街上烏泱泱的人,真來這理發的并不是那么多呢。

李學武其實只想陪著顧寧來理發,可顧寧怕他沒耐心,又勸了他,便買了兩張票。

他的三毛,顧寧的七毛,加一塊兒正好一塊錢。

一個月要掙三十塊錢,兩口子理個頭發就花一塊錢,那今天全家都得餓肚子了。

你說這兒的理發貴?可就賣票的服務員說,哪天不得三百多人。

從一早晨八點開始營業,能忙到天黑了去。

早前都是師傅用剪子理發,一天下來手指頭都要斷了。

還是理發館里的幾位師傅研究了電推子拱茬操作法,提高了工作效率,也減輕了勞動強度。

而這種方法,也得到了全京城所有理發店的模仿和學習。

“我們這干部來的多,年輕人來的少。”

服務員看得出李學武和顧寧的身份不一般,可畢竟都是年輕人,能不一般到哪去。

不過男顧客懷里抱著的小孩子倒是惹她多看了幾眼。

她又不瞎,自然看得出這孩子不是國人的血脈。

可聽著話兒,男顧客和女顧客是兩口子,兩人都不是外國人,這孩子怎么變異的?

她驚訝是驚訝的,但沒有問,更沒有亂打聽。

這四九城就不缺特殊的人,以前店里還經常能見著大干部呢。

馬連良、張君秋、白楊等文藝界人士也經常光顧。

“您要來理發,得躲著點過節,一過節或者五一、十一的結婚扎堆兒,我們這就忙不過來了。”

售票員是個碎嘴子,把票遞給了李學武和顧寧,提醒兩人去哪等更快一些,哪里可以選發型。

李學武笑著跟對方道了謝,陪著顧寧往里走。

他們來的這一會兒,已經有顧客再上門了,要不說這里火呢。

“還真不便宜,周六曾師傅來我沒趕上,不然一毛錢就收拾了。”

“重新換個發型吧,老是這一個,你不覺得厭倦啊?”

女部的師傅多,位子也多,他們剛剛坐下,就有人來招呼顧寧過去洗頭理發。

李學武牢記自己是來干啥的,抱著李姝就坐在了顧寧的位子后面。

“我倒是覺得一個發型挺好的,早晨起來不用想該怎么梳頭了。”

他這雷劈的發型還是從南方開始理的呢,那時候在醫院蹲了三個月,頭發遮耳朵了。

轉業手續辦得了,從醫院里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理發。

他也不懂社會上流行什么發型了,當兵三年,哪有發型可言。

李學武跟理發的師傅說,由著他幫忙理一個順心的發型。

他是想啊,既來之則安之,以后在這個時代順心如意。

結果理發店里的師傅有一顆時髦的心,那會兒正放《年輕的一代》的電影,就給李學武理了三七分。

其實不僅僅是這部電影,同年上映的《秘密圖紙》、《雷雨》、《羊城暗哨》等等,好多影片里都出現了這種發型。

你說后世的年輕人追星,學習偶像的發型,這個年代也一樣。

流行的發型多是從電影里的主角,或者印象深刻的角色開始的。

有一段時間特別流行中分,就是五五分,大刀劈開的那種,典型的就是徐志摩。

后來這種發型被賈隊長那種人玩壞了,現在沒人理了。

“男同志多是喜歡簡單方便的,女同志要美觀大方的。”

理發師戴著白色的套袖,笑著給走過來的顧寧圍上了白色的圍布。

他看了看鏡子里的顧寧問道:“同志,您要理個什么樣的發型?”

現在只剩下理發了,以前這店里還能燙發呢,就是那種時髦卷。

后來大學習了嘛,全都拆了。

不過顧寧不燙發,她覺得不好打理,也不好看。

“鬢角和劉海有點長了,后面也剪短一點吧。”

顧寧跟理發師商量道:“我工作的時候需要扎起來,太長了不方便。”

“明白了,您這發型應該不是在我們店里剪的吧?”

理發師微笑著說道:“是在東風那邊?”

“是,是在東風。”

顧寧沒想到理發師的眼力這么好,從鏡子里瞅了對方一眼,道:“很長時間沒理發了。”

“那就照著這個發型修剪一下。”

理發師是個很利索的人,只幾句確定好理發的意見,便用木梳和剪刀忙活了起來。

李學武很有耐心地哄著閨女坐在后面等著,同時回答她一百個為什么。

李姝從進了理發店開始便好奇地打量著這里。

她從未看見過別人理頭發,就是她自己,也是劉茵趁她睡著了,用剪子理的。

你看在家里,人一多的時候她可熱鬧了,不讓說都不行。

但到了這,小嘴抿著,大眼睛眨呀眨的,只等著跟爸爸坐了一會兒才開始叭叭叭地說起來。

這一說便停不下來了,這個是什么,那個是什么。

李學武很有耐心地陪著閨女說話,并未在意等候區其他人看過來的異樣的目光。

今天之所以帶著李姝出來玩,就是想讓她多見見外面的世界。

同時也是跟父母在一起的世界。

李姝長大了,洋娃娃的特征越來越明顯,在這個時代也越來越特殊。

李學武還沒有辦法教給她如何處理這種目光,只能帶著她慢慢熟悉,慢慢地習慣。

他們所在的位置,左右沒有人坐,大家都是從遠離他們的位置開始坐的。

就連理發師都時不時地瞅過來一眼,他聽著那洋娃娃叫這年輕人爸爸。

當然,李姝的身上也有混血的特征,這便讓不時地看過來的眾人在內心猜想,這一家的復雜。

要么這孩子是男人的,要么就是女人的,屬于重組家庭。

就沒人想過這孩子不是兩人的,這年月,誰會這么傻,養一個外國孩子。

可他們不知道,這孩子來的時候外國還不算禁忌呢。

孩子的內心世界是敏感的,當發現周圍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并不是往常那樣,李姝的小嘴停了下來。

她有些膽怯地觀望著其他人的眼睛,可那些人的視線在觸碰到她的視線時往往避之不及。

李姝有些困惑了,大家為啥都怕她,不敢看她,而是偷偷地瞄著她。

在家里,太太和奶奶護著,關愛著,院里人時不時都逗她,連跑進院里來的小孩子都不怕她。

可是,這些人是怎么了?

李姝有些不明白,所以抬起頭望向了爸爸。

而爸爸看向她的目光里依舊是那樣的慈愛和溫暖。

李姝挪著身子往爸爸身邊擠了擠,好像這樣能給她更多的安全感似的。

“等爸爸媽媽理發結束后,咱們去照相好不好?”

李學武抱著閨女坐到了腿上,把她護在了懷里,逗著她說道:“給李姝拍幾張美美的,漂亮的照片。”

“照片?就是、就是爸爸媽媽那樣的?”

李姝摳了摳自己的小嘴,好奇地看著爸爸。

奶奶家的墻上有相框,一家人的照片都有。

有合影,也有單人照,小姑姑的最多。

而她的家里,大相框很少,爸爸的書房里有擺在桌子和書柜上的小相框,小客廳和臥室也有。

其他的照片都在影集里,奶奶有的時候會帶著她看那本影集。

爸爸媽媽結婚時候的照片,很多,厚厚的一本。

不僅僅是爸爸媽媽的,還有結婚時來的客人,合影也多,還有她。

李姝特別高興,爸爸媽媽這么重要的時候還要帶上她一起。

所以,李姝是很想照相的,尤其是爸爸一提。

“我、我要照兩張——”

李姝還沒學算術呢,也沒人教給她數數,只是知道五根手指頭。

她話里的兩張,意思是不能只一張,她要照更多。

“兩張不夠,咱們多照幾張。”

李學武逗著閨女道:“照完了相,爸爸帶李姝去買衣服,買漂亮的鞋子。”

“好——!”

李姝的眼睛閃亮亮的,興奮地拍著手叫好。

這會兒內心里的困惑和不解全都消失不見,只暢想著一會兒要去干什么事。

“同志,到你了,來洗頭發吧——”

顧寧這邊還沒有理完,服務員就又叫了她。

“你是陪媽媽在這,還是跟著爸爸去洗頭發?”

李學武應了一聲,笑著給閨女說道:“要不就在這等爸爸吧,很快就回來。”

“好——”

還沒等顧寧說話呢,李姝便乖巧地點點頭,坐在長條椅子上應聲道:“爸爸你快點回來。”

“馬上,就一會兒——”

李學武給閨女答應著,站起身往洗頭發的房間去了。

顧寧從鏡子里看著閨女,逗著她問道:“媽媽在這啊,李姝陪媽媽說說話吧。”

李姝看了看媽媽,又看了一眼周圍還在偷看她的那些人,皺著眉頭不說話。

理發師看了一眼那洋娃娃,似是隨意地問道:“第一次帶出來逛街啊?”

“不,就是有點認生。”

顧寧沒順著理發師的問題往下說,而是繼續陪著李姝說話。

她是話比較少的,這會兒閨女不說話,只能是她多說,就怕李姝害怕。

好在是李學武洗頭發快一些,去了也就三分鐘便出來了。

“爸爸——”

李姝繃著的小臉終于笑了,張開小手要爸爸抱。

李學武抱著閨女來到了顧寧身邊的位置上,跟理發師點頭打了招呼,同時把閨女放在了地上。

“就站在這看著爸爸媽媽理頭發好不好?”

“可以交給我們的服務員幫忙帶的。”

理發師主動提議道:“帶孩子來的顧客有很多的,我們有專門的服務員。”

“謝謝,不用了,她還小,有點怕生。”

李學武笑著給理發師道了謝,說著話從后腰掏了M1911出來,差點給理發師嚇一跳。

而等候區嗡嗡嗡的議論聲這個時候也戛然而止。

我就是說說閑話,不至于用槍崩吧?

“拿著這個玩一會兒,爸爸媽媽馬上就好了。”

李學武將卸了彈夾的手槍遞給閨女,道:“就在爸爸這,不能亂跑哦,更不能打擾叔叔工作。”

李姝玩啥都行,只要手里有個東西就成。

理發師看著小女孩接過手槍,心里突突的,這是認生啊?

認生就得給把手槍壯膽,這要是膽小是不是得給倆手雷防身啊。

他倒是沒有懷疑李學武攜帶槍支的資格,這個時候帶槍出門的公家人多著呢。

“同志,您要理個什么發型?”

“額……是要換個發型對吧?”

李學武也是很為難,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鏡子里的顧寧問道:“我應該理個啥樣的?”

這話倒是把兩個理發師逗笑了,本以為是悍匪,結果是懼內。

顧寧見給李學武服務的理發師也看向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就換個發型吧,這個太久了。”

“那就換個時髦一點的?”

理發師很理解顧客的選擇恐懼癥,直到坐在這里還沒想好理什么樣發型的人太多了。

他主動建議道:“我想到一個發型,覺得很適合您,不過是十多年前魔都流行的。”

“前面留長一些,厚實一些,兩邊剪短一些,可以梳成高角度且方便打理的造型。”

見李學武點頭同意,他便用梳子理了理李學武的頭發,笑著介紹道:“這還是我跟老師傅學的。”

“那個時候魔都很流行,聽說還是從國外雜志上開始的,叫什么龐畢度。”

“法國人的發型?”

李學武不知道龐畢度發型是什么樣的,但他知道龐畢度是誰。

這是一法國娘們,路易十五的情人。

什么?你不知道路易十五是誰?

路易十三知道吧,畢竟經常泡夜店唱商K的讀者都喝過,路易十三的兒子是路易十五的太爺。

“那咱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師傅是這么教的。”

理發師自打李學武掏了槍出來,也沒再多看玩槍的洋娃娃了,跟李學武聊天也主動了許多。

李姝在爸爸媽媽身邊膽子大了許多,她不知道手里的家伙是干啥用的。

但并不妨礙她用來敲著聽響,就在等候區那些人緊張的目光中,洋娃娃攥著手槍咔咔地敲著地板玩。

你就說,這孩子刑不刑吧。

有李學武跟兩個理發師扯閑蛋,李姝不害怕,顧寧也不說話了。

十多分鐘的工夫,她這邊就理好了。

“您工作的時候可以用發卡或者發帶扎起來,平時散開著更舒服些。”

理發師微笑著說了建議,便由著次序的安排,給下一位服務去了。

顧寧站在鏡子前理了理頭發,這便彎腰抱了李姝往凳子那邊坐了。

男同志理發后多是再洗一遍,用吹風機吹一下。

女同志多是理發結束后,有理發師用風機吹干便算結束了。

因為女同志的頭發更長,不容易有頭發茬沾在身上。

等李學武理好了,去洗了頭發,回來后由著理發師幫忙吹干后,顧寧的眼前便是一亮。

換了個發型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以前的李學武是有幾分老氣橫秋的,有他性格的原因,可也有故意而為之的原因。

這會兒換了個年輕的發型,兩邊的頭發剪短后,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

“辛苦您了,手藝很好。”

“謝謝您的夸獎,很高興為您服務。”

理發師是真客氣,得了李學武的道謝后便轉身往下一位去了。

李學武從閨女手里收好了手槍,在一眾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中抱起閨女,帶著顧寧出了門。

都說從頭開始,煥然一新。

發型一換,整個人的心情都不一樣了。

“走——國泰照相館,出發!”

“哎!李處長,好巧啊!”

代向陽正陪著雨水逛街,就在商場的二樓。

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直到確定了李學武臉上的那道疤,這才笑著打了招呼。

李學武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招呼道:“你們也是出來逛街啊?”

“雨水的對象,代向陽。”

他主動給顧寧介紹了一句,同時也把顧寧介紹給了對方,“這是我愛人,顧寧。”

“嫂子好——”

代向陽在機關里工作,這嘴上的功夫是過關的。

他跟李學武喊職務,到了顧寧這里直接喊了嫂子。

如果李學武沒做介紹的話,他也不會這么喊。

說關系,其實就是李學武跟雨水的關系,大舅哥也說了,都是一個院兒長大的,算是發小。

李學武跟他大舅哥是把兄弟,算起來大家都是朋友關系。

所以李學武介紹了顧寧,他就得喊嫂子了。

顧寧微笑著點點頭,并未說什么。

李學武卻是好笑地示意了雨水,道:“她比我大,咱們都是年輕人,叫名字就行了。”

代向陽卻是不知道李學武具體多大,聽他說比雨水還小呢,有點詫異。

雨水見他看向自己,翻了翻眼珠子,卻是給跟她打招呼的李姝逗了逗。

“我們要定親了,正好趕上周日,出來買用的東西。”

代向陽是個很熱情的人,看得出來,他對雨水是很喜歡的。

院里的鄰居也有提起他,都說雨水找了個好對象。

李學武看這個人也蠻好的,辦事不知道,但說話確實顯著親近。

“恭喜恭喜——”

他笑著拍了拍代向陽的胳膊道:“我們是昨晚上回的大院,柱子哥還跟我說起你們呢。”

“啥時候擺酒,在你舅哥這邊,咱們好好坐一坐。”

“謝謝您的關心,到時候我一定請您多喝酒。”

代向陽笑著說道:“我大哥說您和他是把兄弟,是好哥們,我就不跟您見外了啊。”

“走吧,還有好多東西沒買呢。”

雨水只逗了逗李姝,跟顧寧打了個招呼,便叫著代向陽離開了。

代向陽一貫是聽雨水的,這會兒跟李學武握了握手后,給顧寧微笑點頭后便跟著離開了。

“她單位的?還是街道的?”

顧寧很難得地主動問起了別人的事,剛剛她也是打量了代向陽幾眼。

“她們單位的,說是技術科的,好像是個副科長。”

李學武從她懷里接過李姝,邊往前走邊說道:“傻柱也是心疼這個妹妹,輕易不許人的。”

“左挑右挑,很怕雨水受了委屈。”

“是因為上一個對象的事嗎?”

顧寧聽婆婆說起過這個,瞅了李學武一眼,問道:“她是不是喜歡你啊?”

“呵呵呵——這是什么話。”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憑什么呀,我長得好看?我幽默風趣?我討人喜歡?”

他沒在意顧寧的話,帶著娘倆到了賣頭飾的柜臺前,說道:“正好,剛理完發,買幾個發卡吧。”

顧寧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可也沒糾纏這個。

李學武只說憑什么,還說他不夠好看,不夠幽默,更不夠討人喜歡。

那何雨水為啥不敢看他啊?

她雖然沒正經談過戀愛,但戀愛是什么樣的還是有個概念的。

喜歡和不喜歡都分不清,那她不成了傻子了嘛。

只是喜歡李學武的女人又不止何雨水一個,他承不承認又有什么關系。

真要有什么,擋也擋不住,李學武也從未瞞著她。

要說沒什么,只看李學武這么坦蕩地面對何雨水的對象,她還是相信李學武的。

只是這么看,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呦——!李處長!”

啥叫嗑瓜子嗑出個臭蟲來,現在就是。

就在李學武和李姝瞎指揮,幫顧寧挑選發卡的時候,斜對面的柜臺那邊有人揮手打招呼。

李學武扭頭一看,卻是前兩天見過的那幾個人。

張建國戴著一副墨鏡,身后站著五六個人,其中就有聶小光。

這小崽子跟李學武打過幾次交道,總有種狂傲勁,沒大沒小的。

跟李懷德要打要殺的,但跟李學武卻是很上得來。

好像真拿李學武當面瓜老好人了,覺得他是紅星廠唯一有良心的干部。

聶小光真是這么想的,他爸那么難的處境,李學武是多有幫助的。

就是他自己,第一次栽在紅星廠,還是李學武處理的他。

沒打沒罵,只是說了幾句閑話,便讓他爸把他領回了家。

這種處理方式,讓聶小光覺得李學武這個人很江湖,很講究。

等第二次見著李學武,便是往東北去了,他送他爸去鋼城勞動改造。

這一路上所見所聞,能看得出李學武是個好人。

所以第三次再遇到李學武,帶著趙俠,被李學武訓了一頓,也沒覺得委屈什么的。

前兩天在新僑飯店他是覺得丟人了的,尤其是在李學武這兒。

今天是周日,正好看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咋想的,就招呼了。

只是招呼都打了,他現在想收回也不可能了。

硬著頭皮走了過來,仗著以前的交往,客氣著說了兩句。

見到洋娃娃李姝他倒是沒有什么異色,還傻不拉幾地做鬼臉逗了逗她。

李姝也很給面子地捂著嘴嘻嘻地笑了。

李學武問了問他爸的情況,也說了幾句鋼城勞動隊的情況。

叮囑他有空多給鋼城寫信,照顧好家里。

聶小光沒有不耐煩,李學武的話他都認真聽了。

張建國等人就站在不遠處等著,看起來跟聶小光的關系處的很好。

李學武沒搭理他,頑主這條道沒有出路,他還當瀟灑,想要一條道跑到黑。

你看他戴著墨鏡,很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誰似的。

這是哪?

這是特么商場內部,又沒有強烈的太陽光,戴著墨鏡不是裝嗶是什么。

只是這個嗶裝的有點傻。

當然了,這個時候的墨鏡代表了身份,墨鏡是高子干弟和老兵們的標識性裝備。

一般的頑主絕對不敢如此招搖的,可你看他,偏偏就戴了這么一副。

李學武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想起前兩天他在新僑飯店遇到的情況,其實也不難猜出。

張建國這個人,說沒腦子,他還知道籠絡人心,說他有腦子吧,凈干蠢事。

現在他就是在故意找茬,撩撥那些老兵的底線,想著干一仗。

本來的,今年開始,四九城的形勢發生了改變,老兵們沒有過去的那般囂張了。

尤其是六號那天的公告一發出,所有老兵的腦門上都戴了緊箍咒。

你說老兵和頑主能有什么利益糾葛,無非就是面子問題。

你搶了我的場子,我搶了你的婆子,不就是這么一點事嘛。

甚至有的時候連實際的矛盾都沒有,就是看著對方不爽。

或者是有人挑撥幾句,聚在一起憑空樹立一個敵人。

張三在東城立棍了,揍他,李四在西城喊話了,扁他,就是這個。

如果各自安好,自己玩自己的,其實不可能打起來。

但是,就怕心比心,命比命。

頑主多是從胡同里闖出來的,老兵們多是大院里走出來的。

老兵自然比頑主們有物質基礎,玩的也更高級。

那情況就出現了,頑主們也想玩高級點的,都是特么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憑什么你比我高級啊。

老兵們也不服氣啊,老子天生娘帶的,憑什么你們這些泥腿子來分享我們的勝利啊。

當第一個老兵被頑主搶了帽子那一刻起,雙方的矛盾就已經具象化了。

頑主在張建國這邊快速地形成了一條心,一個人說的算。

而老兵這邊一盤散沙,只能被搶挨欺負。

不然你覺得張建國的墨鏡是哪來的?

現在矛盾已經出現,就看誰敢打響表面化、明面化的第一槍了。

誰搶著這個時機,誰就占了先機,就是公認的牛嗶人物。

你說張建國想不想搞這個事情?

聶小光沒眼力見地過去打招呼,張建國也是偷偷看了李學武幾眼的。

他當然認得李學武,只是沒說過話,這會兒很有些尷尬。

等聶小光從李學武那邊過來,他也沒問什么,帶著人往外走去。

張建國發現了,李學武就是他的衰神,只要有李學武出現的地方,他準沒好事。

嘿——你還別說!

人啊,真有心想事成的時候!

“怎么走到哪都能遇著熟人呢?”

顧寧回頭望了聶小光一眼,這一次李學武倒是沒給她介紹。

只是聽對方跟李學武說話的語氣也不像親近的人,可又不像一般的同事。

等那人走了,顧寧這才選了幾個發卡,叫服務員拿了。

之所以多選幾個,是因為家里的女人多,她戴新發卡回去,自然是要被問的,倒不如一人買一個。

老太太和婆婆就不說了,幫忙照顧孩子,對她也是真心實意的。

大嫂趙雅芳和姬毓秀跟她相處的也好,這兩天三人聚在一起話也說的多了。

尤其是大嫂趙雅芳,知道他們出來逛街,特意留了李寧在家。

如果李寧餓了,便由她來喂孩子。

只是這一件事,就值得她大方。

李學武手里的票很多,兩個人上班,單位發的這些完全用不完。

因為家里缺的大部分東西都是沈國棟送過來的,或者是他帶回家的。

票攢的多了,不用就作廢了,今天正好來一個大采購,把這些票花出去。

你看后世遇到經濟問題都想著促進消費,這個時候不用那么麻煩。

票就這么多,都是帶期限的,你要不買就白扔,所以不消費也得消費。

發卡僅僅是購物的第一項,夏天了,李學武和顧寧準備給海運倉和四合院這邊都添置一些新東西。

海運倉那邊日常用的,大院這邊是準備回來住的時候方便。

就在顧寧選好發卡,李學武掏錢票付賬的時候,身后不遠處突然傳來了吵鬧聲。

活該張建國烏鴉嘴,他心里想著今天要壞事,壞事就找上門了。

他帶著聶小光等人剛要下樓,迎面便上來一大群老兵。

為首的正是趙衛東的好友,謝前進。

當初在北海冰場,這小子仗著滑冰的技術一流,還想撩嗤王亞娟來著。

沖撞了李學武,被他爹攆到大西北蹲了半年多。

回來后跟趙衛東更是過命的交情了,仗著老兵的身份,很是牛嗶了起來。

即便一回來便在六國飯店吃了虧,可并不耽誤他和趙衛東把伙攢起來了。

他現在老兵的群體里大小也算個人物了,看張建國這等人自然算是小癟三。

小癟三跟揍了自己的人打招呼,那小癟三就是自不量力找抽的小癟三了。

剛剛有人跟他說,六國飯店那次叫人揍他們的李二疤瘌就在樓上。

而且,東城最近很跳的張建國跟對方好像有什么關系,還打招呼來著。

謝前進自然不能放過這個報仇的機會。

他不敢跟李學武招呼,但只要他打了張建國的臉,不就等于落了李學武的面子了嘛。

所以,他上來就給了張建國一個大耳貼子,劈手就把張建國的墨鏡給摘了下來。

“你塌嗎的,哪兒的?”

罵完這一句,他又把墨鏡杵回了張建國的臉上,帶著一群人揚長而去。

張建國被打蒙了,整個人都愣在那,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呢。

跟著他的幾人也是一樣,根本都不認識上來的是誰,更不知道因為啥挨打。

只是對方的人快走完了,張建國才反應過來,臉漲的通紅。

“草塔嘛的!追王吧蛋!”

他看見了,剛剛回頭的工夫他看見李學武瞥過來的眼神了。

如果今天李學武不在,他還能忍一忍,畢竟對方人多啊。

可商場里這么多人看著,李學武這個曾經的大頑主還在,他哪里能忍得了。

所以,手里的家伙一下子就亮了出來,也不顧這里是哪了,拔腿就追了上去。

你當謝前進就是傻的,不知道張建國有多兇狠?

老兵們茬架,多是棍棒糊弄,或者干脆就是拳腳,畢竟打壞了家里要賠錢,他們也得挨皮帶揍。

可頑主們不一樣,這些都是狠角色,真敢叉人的。

窮兇極惡啥意思,就是窮急眼了,啥嘰霸惡不惡的,先干了再說。

你別看老兵們物質上更豐富,但論茬架,絕對不如頑主們。

謝前進占了個便宜,打完就跑,而且這是商場,算著張建國不敢動手。

可是,他也算計到了,張建國有可能追出來,所以這小子很沒品地溜了。

艸!當著這么多人挨了揍,他當然知道張建國要玩命。

這個時候不跑,難道等著受死啊。

一群人作鳥獸散,張建國莽漢似的往出追,真要宰那嗶人不行。

只是商場里本來人就多,這么多小子胡亂沖撞,人早就跑散了。

而且保衛也追了出來,他們只能往外跑。

樓上的李學武微微皺眉,沒想到頑主和老兵們敢在這動手。

“打——!打——!”

二樓因為剛剛的事安靜了一陣,隨后便恢復了喧鬧聲。

只是這喧鬧聲有了一絲的不和諧。

柜臺上,洋娃娃似的李姝大眼睛興奮地等得溜圓兒,小手指著樓梯那邊喊道:“呀——打——!”

“你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是吧?”

李學武好笑又好氣地瞪了閨女一眼,在售貨員錯愕的目光中,抱著閨女往窗臺那邊走了。

這邊正好能看見樓下,已經有人圍在這邊看熱鬧了。

李姝興奮極了,站在窗臺上,趴著窗戶往外看。

顧寧氣這爺倆什么人啊,都一個德行。

西單大街上,好像羊群散了一般,到處都是穿著黃皮子的老兵。

路對面正有幾個老兵騎著自行車,一腳蹬在馬路牙子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為首的那人李學武倒是認識,人高馬大的,正是他曾經揍過的衛國。

且看樓下,張建國等人追著揍他那人一路往外跑,他們的身后也有商場的保衛在吹哨。

結果就是場面一度混亂,好在是他們人少,沖出了大門。

見他們跑出去,那些保衛也不追了,知道這是個麻煩賬,抓到這幾個小子還得去抓其他的。

其他的怎么抓?

滿大街都是,抓了往哪關啊。

“人呢?人呢?人跑哪去了!”

張建國好像下山的猛虎,吃人的餓狼,手里捏著解下來的腰帶擇人而嗜一般。

聶小光手里拎著的也是腰帶,白銅扣閃閃發亮,他左右踅摸著,沒找到剛剛行兇那個,倒是在路對面找到了曾經的仇人。

“衛國——!”

沒錯,這一次是真的衛國。

他喊這一句不要緊,可真是火上澆油,張建國此時就像一方火藥桶。

挨了揍,他只想找人報復回來,無論是誰,甚至看著周圍的黃皮子都覺得可恨。

聽見身邊的聶小光一指,他紅了眼的目光也盯了過去。

黃皮子,自行車,嘚嘚颼颼的屌毛樣,甭找了,先揍他出出氣。

這些混蛋,個個都是混蛋,絕對揍不錯的。

衛國正等著謝前進他們呢,看著一伙人沖過來還不知道發生啥事了呢。

你說他這頓揍挨得冤不冤。

張建國真狠啊,撲上來不等衛國等人反應,掄起牛皮帶咔咔就是抽啊。

沉重的白銅扣砸在衛國的額頭上,他頓時血流滿面,連人帶車撲倒在了馬路上。

見張建國動了手,聶小光也掄著皮帶在一邊幫忙,其他幾人更是打紅了眼。

前幾天的舊恨,今天的新仇一塊算了。

皮帶都不解恨了,紛紛從腰里拔出了掖著的叉子,向著那些黃皮子就沖了過去。

頓時,大街上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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